買毛筆的經驗

每帶一屆三年級的學生，就要跟他們介紹文房四寶，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毛筆，因為三年級要開始練習寫書法了，在學校日我也會跟到場的家長再陳述一遍。

只是每次都為之已晚。

大部份都已準備好了，不可能因為聽了我的話，再花一筆錢買。

曾經一位已念高中的學生，每次寫書法時，都跟他母親說：Y老師賣的毛筆真好寫。

這是一次我在校門口站導護時，一位認識的家長手裡抱一個，背上背一個，手裡又牽一個，送孩子來上學，看到我好興奮的說：老師！我們阿成已念高中了耶！他每次寫書法時，都跟我說：Y老師賣的毛筆真好寫。我真後悔當年沒有多買幾枝，給他弟弟們準備著，外面賣的又貴又不好寫，阿成每次都在怪我。

我趕快請她小聲些，免得不知情的人以為我真的在賣毛筆。

要她跟念小三的弟弟說來我教室，我送他一枝，很高興那麼多年了，阿成還記得我。

使我不禁想起當年發生在阿成身上的一件事。

那年我帶六年級，阿成在班上是個學業低成就的孩子，缺乏自信，個子高胖，戴著深度近視眼鏡，身上經常有異味，但很乖，不太惹事，靜靜的一個人。

帶班那麼多年，他就是那種會被人遺忘的小孩。

一次校外教學回來，大部份學生都回去了，這時才注意到他的左手始終捏著一團衛生紙，一臉強忍痛苦的表情。

趕快過去問他怎麼回事？他說怕被媽媽罵，不敢回去。

打開他捏緊的手看，頓時頭皮發麻，手掌上魚際的位置，整塊皮肉都掀開，是不規則的撕裂傷，必須縫線，先在學校做了基本的處理。

趕快拉著比我還高的巨型寶寶回他在學校附近的家，邊走邊問，才知是在某著名觀光宮廟休息吃午餐時，我們爬到山上的公園欣賞風景，沿著階梯兩旁有不鏽鋼扶手，他一路抓著扶手走，就是被沒有磨光的扶手給割成那樣。

我一直問他：你怎不早說？他都不吭氣。

回到他那位於黃昏市場的家，看到他口中兇巴巴的媽，果真嗓門大，眼珠子一瞪，以為孩子闖禍，被老師抓回來了。

孩子縮在一旁，我一直跟他母親賠不是，沒有把她孩子顧好，要趕緊帶孩子去作進一步治療，先別責怪孩子。

第二天一大早，在班上調查這件事，沒一個人知道，都說他一個人單獨坐遊覽車最後一排，他沒跟誰說話，也沒人發現他不對勁。

我更是自責了，那麼痛的事，那麼孤獨的孩子，大家都疏忽了他。

他媽媽送他來上學了，從他媽媽口中得知，他受傷了，如果一開始就告訴老師，一定整輛遊覽車就開回來，大家都玩不成了，同學本來就不喜歡他，這下會更討厭他，所以再怎麼痛，都要忍下來。

天哪！多「偉大」的想法，多難以想像的傻孩子啊！都沒有想到自己的危險，會破傷風、會流血過多、會……

我們欠他一份情。

但還是告訴大家，以後不可以發生了事情卻不說，這次是僥倖沒有發生致命的危險，並不代表以後也會這麼幸運。

我還說，我不會讓整輛遊覽車開回來，我會請學年老師支援我、我會請寺方幫忙處理醫療事宜、我會打電話通知家長……

他父親打電話去寺廟責怪，要求賠償，並開車帶他去那山上，要他指出究竟是在哪裡，免得其他人受到同樣的傷害，他只說是自己不小心，不要怪別人。而且他也不記得是在哪裡發生的了。

這真是成熟的想法，不像現在社會上許多大人，明明是自己做錯了事，都還要怪別人是政治迫害。

衝著這一點，我就越來越欣賞他了，主動關心他，以幫忙代替批評，其他眼尖的學生也跟著老師一起作，阿成臉上的笑容漸漸多了，頭不再是低低的，話也漸漸多了。

有時把他留下來，幫忙做事情，順便教他功課，再陪他一起回家，在他媽媽面前誇獎他，親師雙方的感情拉近了許多。

所以這位家長在校門口看到我，親熱的大呼小叫，實在是當年的一份情。

言歸正傳，我要說的是：買毛筆不要在一般文具店買，七八十元的毛筆沒法寫，品質太差。套裝文房四寶不要買，理由一樣，表面好看而已。觀光區的專賣店貴且品質不佳，還可以在筆桿刻名子或題字，我買過一枝五百，不好寫，毛筆不像一般用品可以試寫，不繳次學費，不知道。

在專賣店買，品質佳但又太貴（以學生的消費能力），起碼也要五百元。

許多家長捨得帶孩子出去吃大餐，未必捨得以同樣的錢買枝可以用幾年的好毛筆。

而且大筆可以寫小字，小筆卻不能寫大字，一般家長幫孩子準備的毛筆都太小枝了，即使文具店的大楷也不是真大楷，嫌小。

毛筆的筆毛又大致分羊毫、狼毫、兼毫……，各有不同的用途。

總之，注意事項非外行人可以弄的清楚的。

也許你會認為這是小事，但當我們在教室裡教書法時，要握著孩子的手一筆一畫的去感受時，那個材質差的筆真會令人氣餒。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可是至理名言哪！

講了半天，我還沒講到重點，那就是請專家幫忙買。

我說過只要對學生有利的事，我都不怕麻煩，甚至還要不怕被講閒話，讓別人誤會我們在做生意。

跟同學年有同樣想法的老師聯合起來，在班上統計人數，請有書法專長的老師直接找熟悉的廠商談價錢，並要求品質要好，通常外面賣250元的筆，我們以一百枝以上的量跟他談，最早可以談到80元一枝（大約十年前）後來是100元一枝（大約五年前），老師這邊是一毛錢都不抽，所以每次廠商都要求我們價錢要保密，免得破壞市場行情。

幸好最後的四年都有熱心的家長在幫忙做這件事。

由這件事就可以知道，一般公家機關或公司行號的總務大至工程發包，小至文具用品，其中的複雜性更要多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