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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2/07 21:50:46瀏覽228|回應1|推薦8 | |
她這次來是因為泌尿道感染,來泌尿科看診,我問她:「臀部還好吧?有沒有怎樣?」
「臀部沒事。」她很高興的回答。
一見面就問候一個女生的臀部,好像令人難以接受。
她今年25歲,進出醫院已經19年。
媽媽也是很後悔,非常後悔,現在也是媽媽在照顧她,照顧脊椎損傷病人是很辛苦的。
脊椎損傷的她造成臀部壓瘡,很難再開刀,群醫絞盡腦汁,想盡辦法把她的傷口關起來。
我跟泌尿科郭主任研究了半天,問他:「膀胱是否有廔管與傷口相通?」
郭主任說:「沒有,確定找不到廔管。」
可是第2年,傷口又迸裂了,這次似乎更加棘手,因為能用的皮瓣組織幾乎都被用過了,於是又開始另一階段的傷腦筋。後來好不容易,我想到用雙葉形的皮瓣,加上植皮手術,終於把這極困難的傷口解決掉了,3年之內都沒有復發。
才去了一天,第二天老師就對她說:「妳的讀書精神我們很敬佩,妳的遭遇我們也很同情,可是學校還有其他同學,妳身體這樣發出味道,學生、家長都來跟學校反應,我們實在不願意說這樣的話,但是請妳先處理好身體的問題再來學校。」
她最大的心願是到學校上課,但是因為身體發出味道,她的心願受到最嚴厲的考驗。
味道來自她臀部。
她臀部破了一個好大的洞,雖然當初我把傷口整個切乾淨,轉皮瓣、再植皮,傷口是好了,但是脊椎損傷病人有兩大困難要克服:一是褥瘡,一是泌尿道感染,因為膀胱無力,擠不乾淨,尿液沉積,容易感染,所以進出泌尿科成為日常生活一部份。
她真的很喜歡上學,有一次我在火車站遇到她,她把行李放在輪椅後面,在月台等火車進站,跟一般旅客沒什麼兩樣。她看到我,很高興,因為終於看到一個認識的人,她用力揮手,「嗨!鄭醫師!」
我有點驚訝: 「妳要去哪?」
「上學啊!」她越說越開心。「我在彰化讀高中,一所特教學校,寒暑假回花蓮,因為要動手術,我手術一定要在這邊做,我這輩子跟醫院是脫不掉關係了。」
她就這樣開開心心,如果我是她,我不知怎麼活下去。她還一個人去彰化,我好手好腳,都覺得去彰化好遠,要繞過半個台灣,但是她完全不怕路遠,不怕麻煩。
人生大概是這樣:
原來幸福這麼簡單,她臉上看不到任何恨,看不到恨已經很了不起,看不到任何憂鬱,人群之中也不管別人的眼光、不管別人的冷漠、不管別人的雙腳可以站立,她還是那麼輕鬆、那麼自在,我遠遠看去,雖然坐在輪椅上的她矮了別人半截,站立的人群幾乎遮住了她;但是,她的形象在我眼中卻越來越巨大起來,大到我幾乎看不見月台上其他的人,只看到她一個人。
我偶爾和朋友聚會,朋友之中,有些也已經是當爸爸的,孩子也都高中、國中那麼大了,我有時聽他們說,孩子是令他們怎樣生氣,我都會勸他們。
一旦我自己那兩位讀國中的小孩惹我生氣,我真想發飆,但是又不能;可是又怒氣難平,平時還勸別人「用講的、好好講」,可是自己在生氣的時候,根本不能好好講。氣都快氣瘋了,怎麼好好講?實在很難。
這位媽媽一怒之下把小孩脊椎打斷,造成下半身癱瘓,誰來照顧女兒?還不是自己。
話說重了,請容我再幫所有小孩說一次:「愛我,不要打我。」
小比利與大家共勉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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