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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地輻射雨,滿天震災淚
2011/03/29 14:59:26瀏覽557|回應1|推薦9

           一地輻射雨,滿天震災淚



春分假日。從凌晨就開始春雨綿綿,輕寒惻惻。因為傳福島核電廠的輻射塵會隨著雨水附衣沾身,所以即使日本政府一再呼的輻射量不致影響人體健康,大家還都是為免麻煩避不外出。

用已成稀珍的熱牛沖了杯可可亞,斜倚窗欄,看酥如牛油的春雨潤物無聲。鄰居和式庭院的一角,紅梅綻若繁櫻,卻不敢開窗聞香,怕輻射塵隨雨飄入。不到清明時節,路上卻不見半個行人。從高處下望,冷冷的都心住宅區成了清清的鬼域,又似都市計畫的建築模型,沒有一樣會動的東西。

坐困圍樓,唯有開電視打發時間。震災已過了一週有余,電視台也已恢復正常,不再二十四小時連播震災核泄的新聞節目。只是正規的戲劇節目下方不斷的着分區停電,減縮車班,核電危機的最新消息,讓人怎麼樣都入不了戲。而這時候看節目更有些幸災樂禍的疚,雖然也能自嘲為苦中作樂。拿着遙控器轉來轉去,還是轉到有關地震,核泄的後續報導特別節目。日本媒體除關心災民,災情外,還注重外國傳媒的報導。對于受災的東北災民,外國媒體因為不了解日本民情,普遍把他們神話為只有理智而沒有感情的機器。確實,在地震海嘯發生後的第一時間,我們在在電視畫面上看到受訪的災民,幾乎都面無表情,冷靜客觀的描述災難發生當時的情形。甚至在述訴失去至親的經過時,也鮮少有呼天搶地,哭喊媽的畫面。因此有些較為偏激的大陸網民便認為他們是冷血寡情。其實這些災民之能如此壓抑自己的感情,冷靜的述事實,是有其背景與原因的。首先,一般人在驟然面對巨變天災時,第一個反應是不敢相信,然後是不能接受,即使客觀事實擺在眼前,也以為自己在做夢,完全不得該如何去正確的表達自己心的傷痛與情感,所以往往顯露出與心理感受全然相反的表情與動作。者,此次發生地震的日本東北部,是日本的豪雪地區。冬季長,雪積深,天災頻仍,資源不豐。因此養成當地居民逆來順受,堅忍不拔的個性。他們一般默寡言,撲實好客,卻不擅表達自我。

記得有一年的冬天我和日本的朋友到此次受災頗重的岩手縣的橫手市去看釜藏 祭。當地人用冰雪堆積成有如帳篷般的洞窟,裡面安放祭祀水神的木牌位,左右點上兩根白燭,搖晃的燭光在白雪的映照下顯得神秘又聖潔。沒有安水神的冰窯裡則有當地可愛的小孩安放三兩座,中間置一鍋熱湯甜酒迎客。夜望去千窯飄燈,百窟揚火,頗為壯觀。只是那年正逢世紀大雪,巴掌大的雪片如唐門暗器般打得人無處可逃。所以匆匆了一圈後便回臨村的泉旅館休息。夜半雪霽,夜長無事,便出外亂。荒村僻鎮,只有一條小路通往國道,兩旁星星點點散落幾間食舖。夜雪深,許多店面都已打,只有一間賣甲魚拉的居酒屋還有燈火從門扉裡乍泄。門口營業的暖簾早已卸下,照理我們是不該擅自闖入,但飢腸難耐,只好做一次不速之客。推門探頭借問,豊腴的老板娘看見我們還是很客氣的用日語迎光臨。

我們抱歉的:「突然間闖進來,實在失禮。」

「沒關係,只是現在只剩下拉而已。」

我們忙正是為了吃拉而來的。

走進不甚寬敞的店,老板娘招呼我們坐在台。古樸原木的案幾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特別的長,台對面有一長坑型的榻榻米敷座,燈火已完全熄滅,牆角還豎着日本甲魚拉字樣的暖簾。長條台的一端坐着一個中年男人,顯然是常客,七分氾紅的醉顏掩不住十分黝黑的勞苦。他打量了我們好一會,才借著酒意開口問我 們從那裡來?我遲疑了一下才回答台灣。誰知他一聽,眼睛一亮忙:「台灣?台北?我去過,是個漂亮的國際大都會。」
聽他如此抬舉,我倒不能不正襟危坐客氣一番:「那裡,那裡,就一個小都市,比起東京,大阪那要差得遠。」

「沒這回事,台北是個繁華的大都市,而且台灣人都很熱情,很會喝酒,想來能來上兩杯。」

人家都到這上了,我再不行也只好硬著頭皮的應道:「還能喝一點點。」他馬上叫老板娘拿兩個杯子來,給我們斟上他自己帶來的酒。乳白色的酒倒在杯子裡,還看到點米渣。是當地名。湊近鼻尖,香濃卻不醇,入口微甜卻烈,正像雪國的東北漢子。本來只想吃碗就回旅館休憩的,誰知兩杯下肚,話篋子竟關不住,老板娘還切了盤自己漬的蘿蔔出來待客。最後聊了快兩個鐘,我見老板娘快睡著了,堅持告辭才逃了出來。

很多年了,我都已經忘了這個人,這件事。然而在電視的現場訪談上,我看到類似的撲實面孔,聽到曾經的東北口音,忽然不忍,不捨起來。這些戰戰競競,辛辛勤勤,一輩子奉公守法的下人到底做錯了什麼?要受此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的大災難。由於災區多在下,受災人口年紀偏大,許多都要接受醫療照顧。有些人批評年紀都這麼大,死了也算是喜壽,何苦活著跟自己過不去。然而想想他們這一代老人,少年時接受軍事教育,隨時有着被送到前線當炮灰的危險。戰爭結束後,回到被美軍領的百業蕭條的故,從廢墟瓦礫中再建家園,再後來到了高度成長期,還要捨下故,集體到大都市就職謀生,一個蘿蔔一個坑的一走過來。到了年,想落葉歸根,回到故安渡餘生,沒想到竟逢此天災,臨老過不了世,真教人情何以堪?

法雖已開春,東北仍嚴如冬。避難寄居於各體育館,鄕市公所,學校的人們,在零度前後的氣下,沒有瓦斯石油點燃暖氣,人只分到一張薄毛毯禦寒。剛開始時天只分發到一個飯團,半根香蕉,但是大家都還是安安靜靜的排著隊,領取本的東西。沒有插隊搶位,沒有喧嘩架,只有互相協助忍讓。可以笑他們笨,不會自保,不轉彎。然而就是這種守法守序的精神讓災害降到最低程度,讓更多的人獲得救援。
然而災害過後,面對滿目瘡痍只剩礫石斷瓦,碎片木條的家園,也有人忍不住嚎啕,然而更多的人是一片茫然,不知何去何從。半生努力,一世辛勞,結果就被數分的地震,半天的海嘯沖到無影無蹤。而不管事先如何的演練,有過多少次的經驗,當天災來臨時,並不是像那些隔岸觀火的媒體所的那樣「日本人因常年地震,所以早有心理準備面對災害的無常。」般的篤定。反而在驚魂初定後,有人在一無所有想到將來時,也會忍不住怨嘆早知如此這般倒不如當初被海嘯沖走還省心乾淨。然而更多的人選擇樂觀面對。正如一對失去雙親的兄妹所:「我們要更勇敢的面向未來,努力的活得更好,以慰父母在天之靈。」也有兩個被海嘯捲走所有財房屋的老夫婦,在避難所接到他們東京的三個兒子的信:「爸爸媽媽,雖然們的房子財被無情的海嘯沖走了。但請不要忘記,們還有最珍貴的財,就是我們三兄弟,我們會好好照顧們的。」不管這是否只是一時衝動所許下的諾言?不管要實現這諾言要面對多少困難?然而在此時此刻是最能撫慰雙親老懷。

電視特別節目播畢,時已近昏,瀟瀟暮雨依然灑霜天。對安居東京的人來,這夾帶輻射的春雨是致命罹病的毒藥厄水,人人驚懼,敝不出。然而對於還處於災區困境中的東北災民而言,這雨正代表他們流不出的眼,灑向天,灑向地,灑向無情的宇宙,有恨的洪荒。

( 創作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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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水照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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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3/29 15:19
新人剛加入,敬請各位前輩多加提點,推薦,批評。您的留言是我最大的鼓勵。謝
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