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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3/29 14:59:26瀏覽557|回應1|推薦9 | |
一地輻射雨,滿天震災淚 用已成稀珍的熱牛奶沖了杯可可亞,斜倚窗欄,看酥如牛油的春雨潤物無聲。鄰居和式庭院的一角,紅梅綻若繁櫻,卻不敢開窗聞香,怕輻射塵隨雨飄入。不到清明時節,路上卻不見半個行人。從高處下望,冷冷的都心住宅區成了清清的鬼域,又似都市計畫的建築模型,沒有一樣會動的東西。 記得有一年的冬天我和日本的朋友跑到此次受災頗重的岩手縣的橫手市去看釜藏 祭。當地人用冰雪堆積成有如帳篷般的洞窟,裡面安放祭祀水神的木牌位,左右點上兩根白蠟燭,搖晃的燭光在白雪的映照下顯得神秘又聖潔。沒有安水神的冰窯裡則有當地可愛的小孩安放三兩座墊,中間置一鍋熱湯甜酒迎客。夜晚望去千窯飄燈,百窟揚火,頗為壯觀。只是那年正逢世紀大雪,巴掌大的雪片如唐門暗器般打得人無處可逃。所以匆匆逛了一圈後便回臨村的溫泉旅館休息。夜半雪霽,夜長無事,便出外亂逛。荒村僻鎮,只有一條小路通往國道,兩旁星星點點散落幾間食舖。夜晚雪深,許多店面都已打烊,只有一間賣甲魚拉麵的居酒屋還有燈火從門扉裡乍泄。門口營業的暖簾早已卸下,照理我們是不該擅自闖入,但飢腸難耐,只好做一次不速之客。推門探頭借問,豊腴的老板娘看見我們還是很客氣的用日語說歡迎光臨。 我們抱歉的說:「突然間闖進來,實在失禮。」 「沒關係,只是現在只剩下拉麵而已。」 我們忙說正是為了吃拉麵而來的。 走進不甚寬敞的店內,老板娘招呼我們坐在吧台。古樸原木的案幾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特別的長,吧台對面有一長坑型的榻榻米敷座,燈火已完全熄滅,牆角還豎着日本甲魚拉麵字樣的暖簾。長條吧台的另一端坐着一個中年男人,顯然是常客,七分氾紅的醉顏掩不住十分黝黑的勞苦。他打量了我們好一會,才借著酒意開口問我 們從那裡來?我遲疑了一下才回答說台灣。誰知他一聽,眼睛一亮忙說:「台灣?台北?我去過,是個漂亮的國際大都會。」 「沒這回事,台北是個繁華的大都市,而且台灣人都很熱情,很會喝酒,想來你也能來上兩杯。」 人家都說到這份上了,我再不行也只好硬著頭皮的應道:「還能喝一點點。」他馬上叫老板娘拿兩個杯子來,給我們斟上他自己帶來的酒。乳白色的酒倒在杯子裡,還看到點米渣。說是當地名產。湊近鼻尖,香濃卻不醇,入口微甜卻烈,正像雪國的東北漢子。本來只想吃碗麵就回旅館休憩的,誰知兩杯下肚,話篋子竟關不住,老板娘還切了盤自己腌漬的蘿蔔出來待客。最後聊了快兩個鐘,我見老板娘快睡著了,堅持告辭才逃了出來。 很多年了,我都已經忘了這個人,這件事。然而在電視的現場訪談上,我看到類似的撲實面孔,聽到曾經的東北口音,忽然不忍,不捨起來。這些戰戰競競,辛辛勤勤,一輩子奉公守法的鄉下人到底做錯了什麼?要受此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的大災難。由於災區多在鄉下,受災人口年紀偏大,許多都要接受醫療照顧。有些人批評說年紀都這麼大,死了也算是喜壽,何苦活著跟自己過不去。然而想想他們這一代老人,少年時接受軍事教育,隨時有着被送到前線當炮灰的危險。戰爭結束後,回到被美軍佔領的百業蕭條的故鄉,從廢墟瓦礫中再建家園,再後來到了高度成長期,還要捨下故鄉,集體到大都市就職謀生,一個蘿蔔一個坑的一步一步走過來。到了晚年,想說落葉歸根,回到故鄉安渡餘生,沒想到竟逢此天災,臨老過不了世,真教人情何以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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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