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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9/15 01:31:50瀏覽5023|回應1|推薦10 | |
很久沒有看完一部電影想馬上寫文章的衝動,山田洋次的《春之櫻─吟子和他的弟弟》卻給了我這樣的動力。很少有導演一輩子幾乎只拍一種類型電影,而山田洋次卻永遠是「通俗劇」(melodrama)的信奉者,從《幸福的黃手帕》、《遠山的呼喚》、《男人真命苦》系列到「武士三部曲」,全都是標準的通俗劇法則,他尤其擅長在庶民文化與尋常生活中攫取題材,無論是古裝或當代背景皆能游刃有餘。 山田洋次的新作《春之櫻─吟子和他的弟弟》,其實從結構到題材,都讓我頻頻想起今年在坎城影展看到的麥克李(Mike Leigh)新片《又這樣一年》(Another Year,暫譯),東西兩位擅長通俗劇的大導演,竟然不約而同地聲氣相投。吉永小百合與蒼井優飾演的母女經營著一家小藥局維生,蒼井優飾演的小春以旁白交代了她從出生以來的時事變化,亦帶出故事的另一個主角──她那老是闖禍又長不大的小舅舅。就在女兒出嫁那天,沓無音訊多年的小舅卻在此時出現,而且一如往常地喝酒鬧事,破壞了外甥女的婚禮。當眾人都不願意接納這個麻煩人物之際,做姊姊的吉永小百合卻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原諒他,甚至還替他還債。故事中亦交相穿插著女兒的離婚又返家、商店街的八卦耳語,還有那春去秋來、永恆不變的季節嬗遞。 《春》片難得的把戲劇主角放在一對年過半百的姊弟身上,山田洋次顯然藉由笑福亭鶴瓶飾演的問題弟弟一角,突顯他想表達的生命態度。當所有人都覺得這個弟弟簡直「罪無可赦」的時候,母親終於告訴女兒一段動人往事,點出了大部人都可能陷入的盲點。我們都習慣以所謂「常理」之下的道德禮教與社會規範來看待這個世界,看待所有人;但或許我們不知不覺中,其實也壓抑或者影響了其他人的獨特性。姊姊反過來用這樣的觀點,寬容地看待弟弟,就好像導演刻意安排一個看似完美的醫生丈夫,他卻殘忍地對著妻子與岳母說出那些冷酷無情的話語;而一個踏實行事的木工,可能反而是最適合女兒的好丈夫一樣,因為不是所有看似理所當然的事情才是真理。如同生命走到最後,一個被親友當做無用之人和瘟神災星的男人,卻反而為許多同樣躺在床塌上的臨終病患帶來歡笑和快樂,這又怎是誰能料到的事呢? 整部影片大部份的場景幾乎都在一間藥局裡進行,觀眾卻從能透過這小小的空間裡,看到所有劇中人物之間的情感變化:包括母親與舅舅那姊弟之間不停反覆的關懷與原諒,小春與阿亨(加瀨亮)從修房門開始建立起的愛情都是如此。山田洋次親自參與創作的劇本非常精彩,讓平凡不已的家庭生活,透過生活化的對白和表演,直指人心。在狹小的空間裡,山田洋次更展現他老練的場面調度功力,在鏡頭無法華麗運動的情勢下,他選擇改用天候的驟變藉以強化戲劇衝突的力量,無論是姊弟間翻臉吵架那場戲裡,用倏忽其來的雷雨與雨過天晴的陽光做為殘酷對比;或者是阿亨在雨天向小春告白時,那強烈撞擊的關門聲響與狂風吹拂,都是不落痕跡的絕妙設計。至於姊姊衝出家門,準備到銀行領錢的那場戲,攝影機則突然從原本平穩的固定鏡頭,換成了手提跟拍,那傾斜的視角、晃動的節奏,配上吉永小百合的精彩表演,完全把她壓抑中又彷彿即將爆炸開來的複雜情緒,準確表達。 誰說通俗劇就一定要拍的像電視上的八點檔,全是聲嘶力竭與大呼小叫?雖然山田洋次有本事在電影一開場不到二十分鐘,就憑著婚禮開場前女兒向母親道謝的那場戲,迅速逼出觀眾的眼淚;但他也在接下來纖細綿密的情節鋪展間,證明他不只有精準地控制觀眾哭笑的能力,亦有純熟調度影像魅力的扎實根柢。對我而言,《春之櫻─吟子和他的弟弟》煽情而不矯情、平實中見人性,這才是通俗劇難度最高、也最厲害的不朽魔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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