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個山伯可能會來的日子，英喬用過午膳，交代孝義好好唸書，就和一航外出辦事。事辦完，天候還早，不立刻回家，一起逛到河邊去，河上依然是忙碌的景象，上貨的、下貨的，上船的、下船的，接人的、送人的，歡喜的、哭泣的，這些都是別人在演的，沒有她的份，看著看著，不禁思念起兒子來，算一算，之必十五歲，之先十三歲了，現在長成什麼模樣？不知道，學生中也有十三歲，十五歲的，就是無法想像成他們的樣子。就這樣在河邊發著呆，不知日影西斜，那股思念引起的憂愁愈結愈大，想用河水洗淨，卻愈洗愈愁，當煩燥到無以復加，坐立不安時，才驚覺到日已半落，可以回家了。

一到家，馬上拿出筆墨，將那股思念化為文字，寫在紙上，想像將寄給遠方的親人，如此憂愁才會罷休。實際上信寫完之後，只能壓在小篋裏，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寄出？篋裏已經有很多這樣的信了。

再下一次放假日，沒事可辦，不必外出，又不想在外面流浪，趁著孝義未來前，叫一航將書房門從外面鎖上，並叫她待在後面不露臉，假裝不在家。

英喬靜靜的待在書房裏，聽到山伯來了，聽到他問孝義：「老師呢？」

孝義答：「不知道，或許出去了。」

聽到他進小房間坐下來等，坐了半日，站起來走到書房門口撥弄著門上的鎖，她心中一陣緊似一陣，好似鎖會被打開似的，聽到他在房中踱步，還有輕聲歎息，她著實不忍，三番兩次想出來，但想到那日在這裏發生的險事，就強捺住狂跳的心，握緊拳頭，緊壓住小几，不斷告誡自己：「不可開門。」連著兩次不在，他一定很失望，又沒事先告知，以前從沒如此過，好似她故意作弄他似的。終究坐不住，幾次走到門前，隔著薄薄的門和牆板和那人分成兩個天地，見不到，也摸不著，只聽到他的聲息，但怕他發覺，又趕緊回到裏面來，光陰走得如牛步一般緩，覺得度日如年。

聽到他走出門檻，腳步聲遠去之後，終於鬆了一口氣，此時她也臉紅耳脹，心狂跳，手發抖，全身汗溼透了。

隔日，九慶來了，說：「昨日相公早早就回去了，失魂落魄的樣子，一句話也不說，你們又不在？」

一航看了英喬一眼，含混的答：「嗯！」

英喬說：「九慶，你以後不用再來了。」

「為什麼？您們怎麼了？」九慶吃驚的問。

「沒什麼，我們自己過日子就好了。」

九慶答應不答應都很為難，終於想出一個說法：「是我相公叫我來的，我還是回去問他好了。」

山伯此後不再來訪，她也不必特意躲避，果然如了她的願，各過各的，日子就在教書、看病、看河水、滿城走來走去之間度過，但是心愁未減，反而加添了一股深深的惆悵，原來熟悉、知心知己的好友，突然不再來相伴，「真的可以我過我的日子，就當沒再相遇過？可以嗎？梁兄的音容笑貌，相遇、相處的情景歷歷在目，深深刻劃在我心底，揮不走，忘也忘不掉，我只不過是個女子，為何要碰到這麼多難題？」這些愁和徬徨連寫信也治不了，「我該怎麼辦呢？」

她考慮了很長時日之後，終於對一航說出：「一航，我們回去好了，回老爺、夫人家。」

「真的，我們要回去了？」一航高興的說。

英喬看她這麼高興，反而猶豫起來：「我是這麼想，回去請老爺和馬家解決事情││再想想看好了，至少要將今年教完。」

一航高興過後，也將方才的開心狀收起來，想到他：「如果我們走了，梁相公怎麼辦？」

「別提他。我們想自己的。」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