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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3/27 00:22:41瀏覽113|回應0|推薦6 | |
英喬時常提醒他要多讀書,晚上督促兒子功課時,不妨自己也讀些書,自己上進,也好給兒子做榜樣,還問他最近做了什麼詩沒有?弄得他每次去看她,一邊是喜,一會兒是憂,好像要給老師查問功課似的,生怕在她面前丟臉,平時沒讀書的話,要去前幾天,也會抓些書來隨便讀幾章,見了面才有話講。 事情還不止這些,除了問兒子功課,問他讀了哪些書之外,竟也問起女兒來了:「你讓女兒讀書嗎?」 他答不上來,支支吾吾的說:「沒正式讀,隨便教她識幾個字,讀一點。」 「誰教的?」 「她娘教了一點,有時候我教。」 「讀到哪裏了?」 他有點窘:「我……我不清楚。」 「聽來你沒好好教你女兒讀書,是嗎?」 「我疏忽了。」他只好俯首承認。 「你覺得女孩子不用讀書嗎?」 「要,還是應該讀的,像你一樣。」 她看他發窘,不忍心再逼問,心想他應該明白意思了。 這時候外面有聲音,她起身出來一看,孝義已經進來坐下,正從布巾中拿出書來讀,英喬招呼他:「孝義,你來了,要用功了。」 他趕緊站起身來,恭恭敬敬的說:「老師,家裏吵,我來這裏讀書。」 「好的,你每天都可以來,這裏安靜,沒人吵你,你好好讀。」 再進得書房來,對他說:「孝義這孩子很上進,家裏再苦,也指望他能夠讀出個前途來,唉!天下父母心。」 「我那日見他父親來了,還帶顆西瓜。對了,九慶有沒常來呢?來幫忙做事。」 「有。我們到外面說話,免得吵到他了。」兩個人出來,碰到鄰人從門口經過,英喬同他點了點頭,笑一笑,那人看了一眼山伯,也打聲招呼就過去了。 她今日穿了和第一次碰面時一樣的深藍色的斜襟窄袖寬衫,腳下是麻鞋,修長的身子,比以前瘦,但壯多了,不見往昔文弱的樣子,臉上多了風霜的痕跡,透露出一股成熟穩重的神氣,和書院時小孩子般天真、浪漫的模樣不能相比。 她發覺他一直在看她,問了句:「看什麼?」 他隨意找了一件事來搪塞,說:「有沒人問起你長得那般斯文?」 「有。」 「你怎麼回答?」 「我說我從小就這樣子,已習慣別人這樣問了。」 「有沒露出破綻來呢?」 「沒有。」她又接著說:「倒是你來了之後,常惹得我險些遮不住,再過幾年,如果真的露出餡兒來的話,該怎麼辦呢?」 他很想衝口而出的一句話是:「那就嫁給我啊!」終究沒敢這麼說。她為她的身分擔心,也為生計煩惱,他心裏卻在為那個「幾年」歎氣,看樣子她真的打算這麼過下去,那我的鴛鴦夢呢?忍不住打了一下自己的頭,叫它清醒些,別再胡思亂想,她笑著問:「什麼事?」 「沒什麼。我在怪自己不長進,庸庸碌碌的,想到我們一起唸書的時候,成天談古論今,那時候的志向有多大?只是不知道何年何日全忘光了。」 「你認為該怎麼做才稱得上『大志向』呢?」 「我沒想過這問題。」 「做大官嗎?」 「不知道。」 「不做大官,做聖賢之人 」 「我真的不知道。」 「做大官真的能多做些事,拯救蒼生嗎?」 「我不知道,我沒做過大官。」 一提起什麼叫「大志向」,叫「讀書人以天下為己任」,山伯的心情跟著沈重起來,這些話是在讀書時期同學之中講講而己。出了書院,碰到外面的局面,才知道當今門第之嚴,貴族、豪族各自連結緊密,把持上位,寒門子弟仕進無門,只能居於下位。選舉、用人不問他的學問、人品,先看他家族身分地位,一來他無家世可說,二來自己也胸無大志,只能圖個小官度日,當大官?立大志向?明明家有妻兒,還常跑去和一個表面上是「兄弟」,暗地裏卻是「舊情人」的人會面,說說笑笑,繼續談古論今,說長道短,互相陪伴,「我這算什麼呢?」 當日晚膳時,看到蕙心,猛然想起英喬交代的事來,暫且先把大志向擱一邊,問她:「蕙心,你多久沒寫字了?」 「娘說不用寫,學刺繡就好了。」 「刺繡要學,字也要會寫,你將來出嫁了,如果嫁到比較遠的地方,要給爹娘寫信的話,怎麼辦呢?」 「請別人寫。」 「哪個別人 」 「比如說家中有會寫字的人,或是……」 「或是你夫婿嗎?你要說一些小女兒的話,好意思唸給別人聽嗎?」 蕙心答不出來,抬頭看她娘,她娘好像也被人說了一頓似的,為她辯解:「又沒人教她,她自己哪寫得來?」 他想想也是,只好咬咬牙,硬著頭皮撐下來,說:「以後我自己教,每日晚上跟弟弟一樣到書齋來,我教你讀書、寫字,你年紀也不小了,得趕緊學,明日開始。」他不想再說話,吃過飯,趕緊溜到書齋,關起門來,趁著今日兒子不來做功課,將以往讀書時期的事情回想一遍。 玉鳳今晚被相公說了一頓,坐在房中,悶悶不樂,看到春香進來,猛然想起春香說的初一、十五之事,跟春香說:「今晚相公突然說到蕙心不讀書、不寫字的事情,剛好今日初一,怎麼那麼奇呢?他多久沒講到蕙心讀書的事了?」 「上次淋了雨咳嗽,夫人請他去看醫,他沒去,卻在快要好的時候,帶了一張藥方回來,叫小順去抓藥,叫我煎藥,那日也是十五。」 「那日還叫兩兄弟到書齋寫字,寫了半天。」 春香衝口而出說:「要不要叫小順去跟跟看,相公到底到哪裏去了呢?」說完馬上後悔,忙不迭的說:「對不起,我說錯話了,不該這麼說的,我該死。」 「如果被他發現的話,怎麼辦呢?會對我更兇。」 「不要跟了,不要跟了,是我胡說的。」 「中秋節的晚上,突然帶了九慶出去,隔日我問九慶去哪裏了?他支吾著不肯說,說沒看清路,找誰?叫什麼名字?他說不知道,有這種事嗎?九慶是我們的老家人,從小跟著相公的,我不好再多逼問,免得他跟相公告狀。」 「相公沒告訴他,他當然不知道。」春香藉口在房中忙東忙西,忙到門口,出房去了,夫人還在後面說:「九慶是歸相公差遣的,他的出入和行蹤我平時也不過問……」春香心中懊惱今天自己怎麼那麼多嘴?還好硬生生的將那句:「每逢初一、十五九慶總是不見縱影。」給吞下去了,不知夫人注意到沒? 天氣變得更冷,玉鳳為家人準備冬衣,有一日趁他放假在家時,叫了縫衣匠到家裏為他量身訂做一套新長袍,正量著量著時,他的心思又飛到另一個地方去了,師傅邊量邊問他:「這樣夠長嗎?」「您要緊一點或鬆一點呢?」「袖子的收口要多寬?」時,全沒聽到,要不就隨便「嗯!」一聲,量好之後,交代師傅:「我要做兩件,另外一件做灰色的。」 師傅回答:「是。」 等衣服做好送來之後,將灰色那件包了,叫九慶上市為一航另買一件,一起送過去給她們。天氣冷了,年關也近了,又碰到出外人傷心的日子,除了為她歎氣之外,還能怎樣呢?正為她感傷的時候,耳中傳來玉鳳疑問的聲音:「那件灰色的長袍怎麼沒看到呢?」 他這才回過神來,說:「我拿到府裏放著,天氣突然變冷時可以穿。」 「喔!」玉鳳心想要拿去府裏放著,隨便拿一件舊的就好了,為什麼要拿新的呢?心疼花了好多錢新做的長袍,卻擺著不穿,但想到上次兇她的事情,也不敢再多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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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