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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3/01 11:07:15瀏覽137|回應0|推薦3 | |
單身未娶的年輕縣令引起好事者的關切,做媒、求親者接踵而來,他都一一回絕,拒絕的次數多了,引起媒介者不快,無端生出許多流言來。對於這些流言,他一概不予理會,但娘不能不理會,傭僕也時常從外面帶些言語回來,讓娘愁上加愁,忍不住對他說:「英台已經嫁人,你難道為了她終身不娶嗎?你要為娘著想,你忍心讓梁家絕嗣嗎?」 「我不願娶別人,我心裏只有英台,到那裏再找到像英台那樣的人呢?」 「試試看,可以找得到像她一般樣的,只要放出風聲讓人知道,我們心目中的媳婦是什麼模樣的,那些媒人就會去找。」 「不用麻煩他們。這次是我們剛上任的太守要做媒,想將他夫人的姪女許配給我,我看這次推辭不了,該怎麼辦呢?」 「你為何只想到推辭?何不去談談,斟酌斟酌呢?」接下來他就沒話可說了。 過了半日,娘說:「你要親自聽到英台嫁人,才安心嗎?這樣好了,遣九慶回去探聽,若她已嫁人,你從此死了這條心,認真的談婚事,若還沒嫁,我們託人去提親,將她娶回家,你說這樣好不好?」 山伯別無他法,只好依了母親的話。 九慶回報的消息是英台已嫁給馬文才,還生了兒子,明知道事情會這樣,還是要再聽一次,到這個地步不得不相信此生和英台無緣。 接下來應允太守為媒的婚事,將玉鳳娶進門來,他一心一意對待她,從沒有過二心。玉鳳長得美,又是個賢慧的妻子,嫁雞隨雞,幾年下來生活和樂,對母親也很好,這點讓他很感激。 沒想到平靜的日子過得那麼快,竟然在分離十多年後,和英台又重逢,接下來會怎樣呢? 他心亂如麻,一會兒高興,一會兒傷心,想到玉鳳和孩子,想到娘,再想英台,想到從前,心中好像有一股不知名的氣要炸開來似的,可又無處發洩,只好在房裏這邊踱踱,那邊走走。還好沒人再來吵他,自己一個人磨蹭到半夜,才收拾好東西,回房睡下,自然是輾轉反側,一夜難眠。 第二日,光陰似乎走得特別慢,十分難熬。山伯終日心神不寧,坐立難安,事情一件都沒辦。走過來,踱過去,這邊摸摸,那邊望望,同僚和他說話,他都心不在焉,答非所問,整個魂好似出了竅似的,五官掾拿了一疊卷宗給他,他隨手往案上丟去。五官掾急著說:「功曹,這案子……」還沒說完,山伯就揮揮手叫他走,說:「我明日再看。」。好不容易捱到日暮時分,終於得以收拾東西離開,上轎前交代轎夫先到昨日等他的地方停一下。上路之後,他又覺得這一趟轎子走得特別慢,過了許久,才聽到說:「到了。」他下得轎來,看看地點沒錯,逕自走開去,走了兩步才想到,回頭吩咐說:「我有事,你們先回去,等一下我自己回去。」 然後急匆匆往昨日之路走來,到了學館門口往裏探頭,學生已不在,他在門板上叩了幾下,有人應聲出來,一看,是身著青衣的會如,他叫聲:「會如……」 「不,梁相公,我是一航,我家相公在裏面,請進。」 一航帶他到書房門口,往裏喊一聲:「梁相公來了。」就走開去。 他踏進去,見她几上攤了一大片圖,正低頭在看,頭也沒抬,他先問一聲:「你在忙嗎?」 她「哦!」了一聲,抬起頭來,往旁席一指說:「梁兄,請坐。」 他依言坐下來,問:「你在看什麼?」 「看本郡的輿圖,想探究附近的山川形勢,風土人情。」 「賢弟的學問涉獵得可真廣。」 「你別取笑我。」 一航端茶進來,說:「梁相公請用茶。」放下茶就出去了。 英喬將圖摺起來放在一邊,端身正坐著,眼睛注視著他。 過了半晌,山伯先開口,問:「你先告訴我,為什麼要離開馬家,改名換姓呢?」 「因為我殺了人,將馬文才殺倒在血泊之中,過於害怕,就和會如逃出來了。」她說話時聲調平平,臉上也沒有特別的表情。 他滿臉狐疑的說:「你像殺了人嗎?好像在講別人的事情,事不關己似的。」 「我該怎麼說呢?面色紫青,全身發抖?還是披頭散髮,跪倒在地,呼天搶地的喊:『大人啊!請饒命!』」她微微的笑著說。 「真會說笑。」他收歛起笑容,正經的問:「為什麼殺他?」 「爭吵,氣不過而失手的。那人十分齷齪,我再也無法忍受,就預備了刀子保護我自己,不讓他近我身,如果靠近我,我就威脅要用刀子自盡。那一日他喝了酒,不相信我真的會動刀,霸道蠻橫,硬要上來,還口出穢言,惹惱了我,頓時新仇舊恨齊湧上來,混亂之中失手刺了他幾刀,流了一攤血,不知道喪命沒?」她還是神色平靜的好像在講別人的事似的。 他神色悽然的說:「你受苦了。」 「我慌亂的帶會如逃出來,倉皇中還不忘帶上些錢、首飾和醫書,我曾拜師學醫,會幫人看病、開處方,所以就憑著這本領混著度日。」她苦笑著說。 「真辛苦。我無法想像你如何憑著行醫過日子?」 「還可以教書、幫人寫字、寫文契。說來也真玄,我走過幾個地方,一聽到『楊城』時,總覺得它一直在向我招手,將我引了來似的,所以想了一陣之後就動身過來。運氣很好,沒多久就找到這學館教書,原來的老師回鄉去了,我託客舍的夥計問,自己也到處打聽,竟然問到了。之前去過的地方教書的差事很難找,不是沒缺老師,就是人們太窮請不起,楊城比較大,也熱鬧。生活安定下來之後,覺得這裏的日子過得比較好,心想真的來對了。」 「或許上天有意招你來和我碰面。」 「誰知道呢?」她笑笑的說:「說說你,離開家鄉之後就來這裏嗎?」 「不是,在附近一個小城當縣令。這小縣令,說起來好聽叫『父母官』,其實成天管轄下那些大戶小民雞毛蒜皮、狗皮倒灶的無聊事,我實在沒多大的興趣,可能是我妻子玉鳳回去跟太守夫人說過,太守夫人是玉鳳的姑媽,我們的親事是太守做的媒,後來郡裏缺主簿時,姑爹問我要不要當?主簿是門下之首,太守的親信,我就接了這差事,全家搬過來。後來姑爹他調時,我就改任功曹……。」 英喬聽到這裏,低頭自顧自的笑起來,他急著問:「你笑什麼?」 「沒什麼,可是這麼一來油水就少多了。」 「你怎麼知道?」 「我怎麼不知道?我在馬家時,馬太守覺得我口風緊,人可靠,有時會叫我到書齋幫忙抄寫、記事等,因此知道許多事情。」 「說真的,當縣令雖然進帳較多,但要到處逢迎打點,往上送禮,出去的也多,加上我不願意侵吞公帑,不忍心剝削民脂民膏,所以終年捉襟見肘,白忙一場。遇到不公不義之事,連自己都保不住,哪來的公平正義可使呢?我心裏一難過,就愈益認為自己不擅此道。」 「從這往上爬才是正途,你好好的縣令不做,倒改做屬吏,也真奇。」 「人各有志,勉強不得,日子過得平安就是福了。」他只好這麼解釋。 「好了,天已暝,你也該回去了,我不留你用膳。」 「那我們日後……」山伯欲言又止。 「我們日後還是以兄弟相稱,再續兄弟緣,別忘了叫我英喬。還有學館每逢初一、十五於午前祭拜孔夫子,晌午就放學,如果要見面可約在午後,平日天一黑,就鎖大門不見客。」 「知曉了,讓我看看屋內。」 「好的。」 英喬引他環視屋內,書房裏陳設簡陋,除了小几、筆墨和紙張之外,另有一個舊書櫥,一扇門不見了,裏面放了一些書,其他地方稱之為「家徒四壁」也不為過。路過廚房,看到案上擺了兩三碗菜,他偷偷瞄了一眼,心中一酸,幾乎掉下淚來,心想:「你們就吃這樣?」趕緊別過頭去,以免她看到。看完之後,告別出來,外面天色已黑,走回大馬路上,自己僱轎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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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