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泓清泉映我心【12月26日，恆春6.7強震，嘆國土危脆啊】 

文：陳雪麗／華梵大學師資培育中心副教授兼主任

圖：陳雪麗攝於四川青城山月城湖

   現代人缺了電力照明，就像明眼人失去晶亮的眼珠子，盲目摸索終無所獲；同理，人若缺乏向內觀照的覺照力，則如同無心的「失心人」，終日汲汲營營、庸庸碌碌，卻不知人生所為何事？生命所為何來？ 

    九二一集集大地震之後，配合台電公司的分區輪流限電措施，每晚被迫進入一段「黑暗時期」，沒有電力供應的日子，一切變得很不一樣，平日揮霍即過的數小時，在寂寥暗夜裡卻似漫長的一世紀。此時，你選擇蒙頭大睡？枯坐等待？漫無意義的電話聊天？凝神諦聽大地裡蟲鳴唧唧、蚯蚓翻土的聲音？還是藉此與自己真誠對話？ 

孤獨寂涼的暗夜，似乎也因國殤期間而感染了一絲悲情，更引人思索許多平常喧囂之際未曾細思的問題，也對「生命」的意義多了一些深刻的省思與體悟。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是樂在當下的瀟灑豁達？還是消沉避世的墮落自嘲？明日酒醒之後，仍要面對人世的憂悲苦惱與自然界的物換星移，是故，蘇東坡也不免有「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的慨歎。 

    當生命遭逢生離死別的創痛，當生活陡遇栖惶寂涼的境遇，蒼涼孤獨油然而生。人生中諸多悽愴悲涼的痛楚，或靈光一閃之際對生命的頓悟與某些莫名不已的心弦震動，泰半來自孤獨時刻。例如：陳子昂「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淚下。」的蒼涼太息，即是獨自面對天地宇宙古往今來的綿亙悠悠，對照自己的孤獨渺小而生的無限感懷。 

    孤獨讓人直接逼視自己，使人有深刻面對自己、與自己真切交談的機會。孤獨也是一面心念的「照妖鏡」，將散落邪亂的心思意念照得無所遁形。孤獨看似讓時間空逝，實則是沉澱心靈的澄淨醞釀期，是故覺察心念的微細遷化、挪移心靈的轉圜空間，來自獨處時真誠無偽的自我相對，故儒家有「不欺暗室」、「不愧屋漏」、「君子慎其獨」等語示人；某些當頭棒喝的頓悟、與生命情境當面相遇的拈花會心，也幾乎來自孤獨時刻，所以古德時有「閉關」之舉。 

尤其身處遺世獨立、徬徨無助之際，對人生苦空無常等問題的咀嚼與徹悟也格外刻骨銘心，如同寒天中陡然傾盆而落的透心冷水，透心冰涼卻也澈腦澈心，其刺激力道足可使人脫胎換骨、重新活過一次。 

    很喜歡「生命在何處甦醒，何處便有華開。」這樣充滿覺性映照與覺醒內觀的句子，當生命在父精母卵結合的那一剎那，就註定要遍嚐人生中各種苦澀甜酸的滋味，承擔人世間的盛美榮華與破敗淒涼，歷經幼年期、青少年期、青年期、成年期、老年期至死亡。 

個人的生命歷程是一個循環的周期，也是宇宙成、住、壞、空的微型縮影，那個階段會發生什麼變故，無人能精確預知，唯一能確定的是：「掌握每個當下的時刻，活在每個當下的時空！」因為在真心相融的時刻最動人，流露的情感也最真實！ 

當生命不再只是行屍走肉的一縷幽魂，生活也不再一成不變、了無況味，每個當下都是嶄新的起點，一切將充滿清涼新奇的感受！ 

    「世間無常、國土危脆」、「人命在呼吸之間」佛陀如是說！外在的霓虹燈光，明滅閃爍不由己；內在的長明心燈，明亮與否恁爾決定！如果對人生課題不再迷離困惑，生命之流的質度將因你的真心參與而清清如許。 

在繁複龐雜、脫序不確定的時代，你可願意每天抽出一丁點獨自時刻來觀心且清心？ (僅以本文撫慰傷痛無依的心靈、喚起若干猶在沉睡的心靈，稿費請代為捐贈九二一賑災專案)【本文係作者舊稿，刊於1999年11月，普門雜誌，242期，頁81-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