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r Lindenbaum

菩提樹。又名思維樹。它的樹葉被風一吹，彷彿震動了我，生命的力量一瞬間叫人領悟人生。

隨著它的名字旅行，撫觸淺綠色的心型葉片，摩搓光滑如鏡的樹幹，在樹下，我確實曾經寧靜、安詳的學到什麼。

一棵名為思維的樹，是作曲家舒伯特「Die Winterreise」（冬之旅）中的一小片段。中文翻譯的歌詞寫出一個遠離家鄉渴求成功，一路孤寂追求夢想。作詞者立下心願，若希望不能順遂，將永不歸返故鄉。

藝術如神，不斷吸引殉美的人獻上一生，只為了唱一曲絕美的調子，燃盡生命也要讓火光燦爛。菩提小名religiosa，是為了紀念樹下悟道的那位印度哲人。在追求藝術極致成就的作曲家筆下，代表神聖、宗教的菩提樹，成了故鄉的象徵，敦促他不斷追求人生的另一種信仰：美極了的藝術。

在夜晚，你寧靜執筆寫作，獨自一人。紛擾人間被關在門外，純粹、潔癖的你，是不是只想形塑出被扉頁所融化那顆受感的心？心因為藝術而喜悅、狂歡，也期待自己的心能粹煉出另一顆甜美的果實，讓人嚐來滋味甘甜又苦酸，咀嚼千萬次仍難忘。

絕美的藝術是一把利刃，一幅老人身影，嬰兒容顏，被陽光射穿的素描；一曲敘述自殺畫家故事的星夜曲子；一本迴旋演奏、繁複難懂的書；一冊淨心透明的詩集。它們在我心中烙下傷痕，是永遠「渴美」的煎熬。

拾起菩提樹的葉子，貼在胸口。舔舐你流下的淚，當你至為煎熬寫不出意欲可得的意境，它們從你白淨臉上滑落，成了心狀樹葉上的露珠。我輕咬嘴唇，將帶有鎮靜療效，七、八月份結實的隱花果嚼碎吞入，它們能治癒藝術利刃心中造成的「渴美」疾病嗎？它們自然掉落，與我身上暗紫色的傷痕相仿，都發自天然。

沉默片刻，突然發現自己在意念中又呼喚你音調單純的名字，因你的生命仍存在，在臉上綻出帶著苦澀的笑容。時空在我身邊消失形影了。我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思維的那一刻在台北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