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戰期間,在波蘭奧斯維辛集中營,關著一個年輕的小提琴愛好者沙尼克,他被關進集中營已有兩年了。兩年中,他從未停止“拉”小提琴,雖然沒有琴,也沒有琴弓。在集中營枯燥乏味而又時刻被死亡窒息的漫長日子裏,白天,沙尼克做苦工,到了晚上,等其他的囚犯都睡下了,他將腿從床邊垂下來,抬起下巴,雙手擺出拉琴的姿勢,開始“演奏”舒曼、布拉姆斯和莫札特的樂曲。
黑暗中,沙尼克可以“聽見”歡快的音符在他周圍的空氣裏跳動……
這天深夜,沙尼克正在忘我地練琴,一群新來的囚犯被關進了他所在的囚室。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一名叫馬斯特的囚犯把目光投向沙尼克,從他的眼神裏,沙尼克得到了這樣的資訊:你的小提琴拉得非常動聽。是的,沙尼克可以肯定,他從馬斯特那裏得來的就是這個資訊,這是不可能的,但是卻又真的發生了。後來,沙尼克向新來的囚犯打聽到,馬斯特是一位造詣頗深的猶太籍小提琴演奏家。
沙尼克興奮不已,多少個日子以來,沒有人能夠聽到他演奏的樂曲,沒有人能夠與他產生共鳴。如今,馬斯特來了,他的知音來了,這是上帝連給他的禮物,第二天晚上熄燈後,沙尼克坐在床邊輕聲呼喚:馬斯特……
沒有回音。
沙尼克只好放棄了找馬斯特交談的念頭。他坐在床邊,伸手抬臂,又開始如癡如醉地“演奏”小提琴。他用想像中的琴弓拉了舒曼的一段悠長而跌宕的慢板,接著又突然變成布拉姆斯的一段快速的迴旋曲。他閉上眼睛欣賞著,感受著……當沙尼克睜開眼睛,他已經演奏完了莫札特的一個短而急促的樂章。突然,沙尼克的手臂停下來了,他發現馬斯特正側臥在床鋪上,面向他,閉著雙眼,手指隨著冥冥之中沙尼克的音樂在床板上輕輕叩著節拍。發覺沙尼克的“演奏”突然停止,馬斯特睜開了眼睛,對正看著自己的沙尼克豎起了大拇指。
第三天晚上,馬斯特和沙尼克坐在各自的床沿邊,兩手懸空,一起拉起了Leclair作品3雙小提琴奏鳴曲的樂章。他們拉出的音符如同交錯在一起的兩根玫瑰藤蔓,在結尾的一個音符上盛開出一朵美麗的花。他們一直拉著這個音符,可能比Leclair期望的要長一些;沙尼克和小提琴家都不願意結束今晚的二重奏
以後的每天晚上,馬斯特和沙尼克都會一齊演奏Leclair的這段樂章,他們陶醉於美妙的音樂中,閉起眼睛享受著他們的二重奏;音樂讓他們忘記了這是在納粹集中營裏。
一天晚上.一群納粹士兵沖進了沙尼克的囚室。凡是被他們念到號碼的囚犯,生命都將走到盡頭。房間裏靜悄悄的,只有沉重的呼吸聲充斥著整間囚室。
當最後一個號碼念完,坐在床沿的沙尼克突然緊張起來。他記得,最後一個念出的號碼正是馬斯特的號碼!果然,馬斯特正慢慢地爬下床。天啊!沙尼克的喉頭裏發出一絲呻吟,這難得的知音,這上帝賜給我的禮物今晚就要消失了嗎?
突然,沙尼克飛快地滑下床鋪,站到了還未下床的馬斯特身邊,伸出雙手做了一個拉小提琴的動作。“留下吧,”沙尼克輕聲對馬斯特說,“為了音樂,請你留下來。
馬斯特睜大眼睛,搖搖頭,正要說什麼,沙尼克已經走到了納粹士兵的面前,緩緩地走出了囚室,走進了黑夜……
不久,蘇聯軍隊解放了奧斯維辛集中營,小提琴家馬斯特倖存了下來。
和平的日子裏,馬斯特在世界各地舉辦了無數場音樂會,場場爆滿。他的琴聲震撼著人們的靈魂,他用琴弦上跳蕩的音符講述著希望、愛和春天,講述著孩子,講述著和睦的家庭,講述著這世界上一切美好的東西。
馬斯特的每一場音樂會都保留著一個特殊的節目:在驟然昏暗下來的舞臺燈光裏,他輕輕放下手裏的小提琴,慢慢閉上雙眼,兩臂懸空,激情地“演奏”那段早已滲入他靈魂的Leclair的樂章。
為了音樂,請你留下來。他留下來了,此刻他相信,奧斯維辛集中營的難友和兄弟沙尼克,正在天堂聆聽著他無聲的演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