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翊《浮動的房間》
「我想談的是「人與人/人與空間的關係」。舞者在空間中移動,有時共同築起一道牆,有時變成桌子或一張床;牆會轉,家具會變形,不同個性的房間成形又拆解,帶著魔幻的趣味。顧爾德彈奏的巴哈D小調協奏曲,很有個性,也有種「孤獨」的味道,我想說的就是這種感覺。除了一顆燈泡、一支電話,以及舞者的肢體,《浮動的房間》裡沒有其他道具。」
「會叫做『浮動』的原因,是因為人的意念跟思考或者是感觸,它是比較沒那麼穩定,它是像我們在想事情或我們情緒的感受能力,是會因為我們的思考或是我們的想像,它是會有些坡動,我是將這些波動連結到房間這個空間裡面去。我們的意念在浮動時的時候,房間也在浮動,當主角難過的時候,房間也會跟著委靡。」
這是這次演出我最喜歡的一齣舞。從一開始,應該可以看作主要角色的舞者,在房間中的動作,將家具拉出來、把房間的牆推開,她隨自己的意志更動著房間的擺設、作用,在房間中掌控著一切。而她所作的一切動作優雅又活潑,這樣的舞步有種可愛的感覺。
之後有段舞應該讓許多人印象深刻,主角有兩人,他們在房間裡親膩互動、嬉戲追逐、在牆柱間躲藏,追人的被被追的扯下衣服,當他穿回衣服,舞衣原來是有連身帽的設計,而且帽頂有尖尖的角,伴隨著一聲「汪」,是狗狗呢!聽到這聲「汪」,現場有許多人都笑了。
黃翊的舞總是讓我覺得有些可愛與幽默在裡面,像之前2008年的春鬥〈身‧音〉這齣舞,其中有段兩個舞者共穿一件連有手風琴之類樂器的舞衣,在有點像小丑的舞步下發出有趣的聲音與身音,那樣的舞也印象中也是讓我會心一笑。
每次我看戲,或者看表演,總是用一個中文系的角度,去思考,「他想要說的是什麼故事?」,雖然我知道很多的表演藝術是不說故事的,很多演出是讓人單純感受氣氛、意識的流動,或者舞蹈者的肢體韻律、音樂演出的旋律,但我仍然習慣去思考其中可能包含的故事,也許它的創作者沒有說故事的意圖,但是羅蘭巴特說過「作者已死」嘛,我也許可以自己為每一段旋律賦加屬於我自己的故事嘍XD
看這齣舞的時候,我也默默地為舞蹈註解了故事,但這齣舞早在正式觀舞前,我就看了黃翊對舞的解釋,這齣舞是有故事的,於是我在他建構的「房中的人、與房間的『互動』」,這樣的故事前提下,我看到女舞者一個人徘徊房中,推開桌子、拉開某個家俱、又把東西置回,在一個可能隨她意志改變的房中,她一個人類似遊戲地重複著日常生活可能做出的舉動,但她的世界也只在這個房中,沒有其他人的介入。
換了段落,女舞者與與男舞者扮演的狗在房中嬉戲,在牆柱間躲藏追逐,他們興奮地玩耍。我不知道這樣的段落安排是否代表同一位主角不同階段的生命經驗,如果把整齣舞看作同位主角不同階段的生命經驗,那或許可以看出從小時候一個人在房中自得其樂的童年、到稍大了有隻狗陪伴,到後來再長大,開始與其他人有所互動,這樣的成長歷程?
在這個舞台上有兩樣特別醒目的道具,即一個放在地板上的古董電話,與一個由天花板垂吊而下的燈泡。
燈代表著光明,有燈才能看見世界。電話代表連繫這個世界與房間內的連結。如果房間是一個封閉的空間,那麼有燈光就足以自足,但透過電話,這個房間在封閉的空間之外,還有與其他外在空間連結的可能性。
當女舞者成長到一定階段,她不再只是一個人在房間就足夠,一直置於舞台上而被忽略的電話開始被女舞者使用,她聽電話,她感受世界除了自己之外的喜怒哀樂。
女舞者與男舞者在房中共舞,房間中不再只有女舞者一個「人」。
也許這可以看作一個人的生活,從孤獨,到與其他人接觸。而房間的空間也不斷改變,從一開始擁擠的牆圍繞,到後來牆面逐漸擴大、消失不見。但這只是形象上的不見,牆一直都在,只是不再是起初的具體可見的牆面罷了。我們的生活亦然,從小也許孤獨地生活在房間內,被具體的牆壁圍繞,但長大後我們認識了這個世界,圍困我們的再也不是肉眼可見的小小牆壁,而是意識世界所加諸的侷限。
不過我這樣的解讀太過悲觀,我想應該是有所偏差的。原本舞蹈的氣氛應該更冷淡、客觀看待一切才對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