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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長篇小說連載1(2007高雄打狗文學獎長篇小說評審獎)
2008/01/20 05:43:44瀏覽1146|回應0|推薦7

南台灣的七月,熱悶得讓人無法忍受,烈狠太陽成了掛在天邊的巨型火爐,直接將熱氣往大地烘吹,空氣裡盡是火炭烈燒的高溫灼熱。 

人在酷日下碰觸空氣只要超過二十分鐘,短短的分針急急走完二十圈,皮膚的毛髮,鐵定一根一根豎起瞬間燒化,彷若死後身體躺送進焚化爐,毛髮被烈火穿透,灼熱天火,很快燒進五臟六腑,心肝腸膽都成了天地烘爐上的香烤乳味,島國的住民每到夏季,飽受烈日的煎煮,這幾年,熱氣更是猖獗到最高境界,總有一天,這世界將被高熱及灼燙的陽光所統治,那時只要人們一走出屋外,就會立即被陽光曬熟烤化,不用任何大火烘煮,人肉自然香噴可口。 

這年頭,你不要以為沒有人肉可吃,P城裡賣棺木超過一甲子的道德社阿六師,阿六師賣棺木數十載竟成這方面專家,在他七十歲那年,還接受跨海而來的日本電視訪問,日本人封稱他棺木達人,阿文師如果聽聞吃人肉的事,他一定會深吸一口氣,張開他滿是皺紋的老嘴好好教訓你:

「少年仔,你是出生得不夠早,不然在我那個年代,人肉還真被人們的嘴啃過、咬過,你們是趕不及太平洋戰爭那個年代,我有朋友被派去南洋當兵,就在大太陽底下吃過人肉,當你餓成了鬼不鬼、魂不魂,不要說人肉,連人皮、人骨都馬上被搶奪下來,猛噬猛咬,比一頭奔騰的獅子活吞獵物還凶殘呢!」。 

這幾年會熱悶如此猖獗,熱得天地沒有分寸,主要人們自己做惡太多、酷愛浮華,有人說,人們怕熱天天吹冷氣轎車滿街跑,熱氣燻烘得把天空都給戮破了幾個無法補回的大洞,讓無止盡的熱氣及凶狠太陽光,打氣般灌進天地各個角落,然後熱氣從平地竄升,全面焚燒到山區、林叢,高溫熱氣在飛繞時,看到還沒有像冰淇淋融化的人事物,就一哄而上,狠狠將所有的熱與火,鋪蓋在那物體上面,像在土司麵包塗滿奶油,然後,熱氣一開口,一口氣就吞沒了周遭的物體,你只要一抬頭,天空破洞得無法再保護脆弱的人們,所有天地的萬事萬物,幾乎被高熱噬沒得一物不剩。

這夏季狠絕的高熱,對任何人絕對公平,每人湧冒熱汗擁抱酷暑,全身一整天都被黏黏答答的汗水所浸泡,然而,對於做棺材、殯葬業這行生意的人,可徹頭徹尾傷透腦筋了,以阿六師的道德社來說,這十年來,阿六師父老了累了,由他的兒子劉子民上場,接下全鎮市第一殯葬業的金字招牌,五十歲的劉子民,其實早是真正經營道德的首號人物,但礙於阿六師的金光閃閃名號,他也在最近阿六師身體閃亮了紅燈,連路都走不太穩了,劉子民才正正式式接起這城的最大宗死人生意,第一個面對,便是這熱昏人的鬼魅天氣。 

尤其熱氣對活人、死人真是一律平等,死人比活人更怕熱,活人應付高熱這檔子事,最早可用有竹扇、竹扇,以雙手人工揮出涼風解暑,後來有電風扇上市,用機器轉動扇葉,讓冷風吹散襲來的熱氣,到現在更是家家都有冷氣機了,那一孔一孔的洞口,吹出一波一波冷如山風的空氣,要讓室內很快像冷凍庫一樣冰冰冷冷,只可惜屋內吹冷氣,一走到外面,熱氣仍然撲頭蓋臉,把人肉融化成短命蠟燭。  

往生者面對熱氣,大多是雙手一攤沒折了,任由熱氣竄進沒了溫度的身體,到處搧風點火,一場場小型火警在體內串連開來,雖然沒有任何火花傳出,但五臟全部被熱氣包圍,吹口氣體內就天火燒焚,什麼都融化得一踏糊塗,就算那人生前有什麼豐功偉業,死後熱爛成一灘血肉與血水,原來死後比生前更加無奈,魂魄樂得逍遙早早輪迴轉世,遺下一具什麼事都做不得只能等著細菌、熱氣群起圍攻的空楞屍身。 

更糟糕的是,天氣一高溫,那往生者的肚裡,可真是積了一肚子壞水與血水,什麼難聞的氣味都飛奔出來了,不管這人生前多愛乾淨,或是個純淨美女,香水噴個全身香噴誘人,但是一沒了呼吸,什麼糗態都在鬼差鬼役面前一五一十展獻了,但是替這些往生者服務得妥妥貼貼的就是劉子民這號人物,他幾年前在市區替民意代表邱茂盛辦理往生的後事時,第一次遭逢這麼嚴重熱氣攻襲往生者的問題。 

那時道德社還只是專賣棺材的店,還沒有和土公啊、唸佛的,做夥壯大合作一家殯葬公司,不過,大家都是合作好幾十年,早已連成比血脈還親的合作關係,那時去到邱茂盛縣議員公館的土公師阿龍,叫人替邱議員擦洗完身體,穿上壽衣要入殮棺木時,熱氣早已讓活人、死人在寬大的宅廳急急冒汗了,阿龍卻師在剎那間,聞到一股死老鼠的味道,在房間內四溢,他還不知味道出自哪裡的,還對著邱家人喃喃說:「邱大議員,人們家裡,哪來的死老鼠啊?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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