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節前不久，馬英九參訪高雄科技產業，允諾協助網路遊戲業者，在兩岸貨貿協議克服關稅障礙後，翌日啟動「心靈之旅」，前往佛光山禮佛為國人祈福，並向星雲法師請益國是。

據媒體報導，星雲法師在與馬會談時是這麼開示的：「除了支持九二共識，兩岸應多溝通交流，預祝馬習會成功外，建議馬總統應該要把民心找回來，不但要把國民黨意見不同的、出走的人找回來，也要多和民進黨做朋友。政治沒有敵人，大家和睦相處，社會就能吉祥平安。」

於此不能不說，星雲固然慈悲為懷，諷勸總統與人為善。殊不知事情真相遠非如此，若論馬英九施政7年之苦，唐代白居易〈放言〉一詩或可為譬：「贈君一法決狐疑，不用鑽龜與祝蓍；試玉要燒三日滿，辨材須待七年期。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向使當初身便死，一生真偽復誰知？」

理性沉寂 荒謬坐大

如果逐一重閱以往幾年的媒體言論，「三民自」、「蘋果」與「年代」等幾皆與馬為敵，卻美其名「監督」；一方面逼迫總統拚經濟，推動各項改革，但同時又把政府各項作為罵得一無是處，把「無感經濟」天天灌輸給民眾，對民眾大加洗腦，以致出現「白衫軍」一邊在凱道上大罵馬政府讓台灣民不聊生，一邊卻人人高調秀出奢華手機的可笑畫面。

其中最流行者，首推「五月天」睜眼說瞎話的那首〈入陣曲〉：「幼無糧，民無房，誰在分贓？千年後，你我都仍被豢養。」可少有年輕人細思，正是在洪仲丘事件之際，主唱阿信大手筆購入價格數億元的豪宅大廈。請問他唱出的「民無房」，到底安著什麼心？

猶有甚者，南部遇上天災人禍，在上述傳媒扭曲下，到頭來都是中央的錯，與陳菊、賴清德等主政地方無涉。如此眾口爍金，馬英九推動兩岸經貿，就變成民進黨旦旦而伐之的「親中賣台」；馬英九改革人皆曰不善的稅制，媒體不是報導股民大表不滿的心聲，就是對於若干軍公教人員的揚言罷投，抱著幸災樂禍的態度。

進而言之，倘星雲法師的暗諷總統不得民心，只能說馬英九錯估了民眾要求改革的對象和決心，只可反商仇富，但對於本身既得利益，不容動上一分一毫。這當中是否必須依法行政，是否必須符合公平公開原則，獨未見台灣知識分子站出來講句公道話。

一旦理性之聲沉寂，各種荒誕言論勢必坐大。如朱學恆主張「倘政府不讓年輕人賺夠錢，崩世代有權棄養父母。」的說法，在網路上竟受擁戴。足見這位宅神認定自己不會老，兒女永遠年幼。而名嘴趁機落井下石，把草莓族、啃老族的不思進取，賴給馬英九。

當思如何振奮人心

反過來講，馬英九在2008年就職時宣示的恪守憲法，自我節制於權力的行使，不介入司法個案，卻讓自己淪為弱勢總統，是否也反襯出台灣民眾的不知惜福；或者人民太習慣於李登輝的黑金威權、陳水扁的蠻橫貪腐，對於馬英九的溫和施政作風，反倒不買帳的譏之為懦弱無能？

然則倘欲超越藍綠，誠如星雲法師所言，自然須和民進黨做朋友，結果卻成馬英九的原罪之一。馬英九之所以讓深藍民眾詬病，不也繫於他的包容綠營人士？問題在兩者皆為民意，輕重莫可置辯。至於找回出走的國民黨人，戛戛乎其難。舉如身陷南市議長賄選案的李全教，素來擁王反馬，與之同聲相應的本土派，大抵通不過清廉勤慎之考驗。馬英九一旦對他們低頭拉攏，則又置支持者於何地？事實上，面對蠢話越來越響亮的台灣，誰當家都無奈。

平情而論，若曰民心、民意之所向，史錄顯示從非以長遠計，民眾往往只能受限於眼前發生的事件，屢為當下情緒、一時利害所誤導，總是傾向反智而暮楚朝秦，總是易被野心家和一些可疑的民調公司所操弄。故馬總統當思如何振奮人心，而非找回民心，才是重中之重。

當知但凡有遠見的政治家，在歷史上無不甘受一時矢石圍攻之風險，皆具「雖千萬人，吾往也」的毅力和智慧，見人所不能見，計利當計天下利，勇於為文化留火種。果然如此，則今日馬英九之頻受誤會，將來歷史必還公道。

（作者為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