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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5/09 16:38:47瀏覽556|回應0|推薦0 | |
這是第二次上南湖,感覺和第一次差很多。第一次是悠閒、愜意的,這一次卻充滿驚險刺激和未知。最近整理自己這些爬山的文章,重新讀了一遍後,居然驚喜地看見了自己這一路來的轉變。還有許多次精采的行程,我沒有予以紀錄。可見,這些讓我願意花時間寫下的篇章,於我是有著多麼特殊的意義,我很慶幸我為它們留下了紀錄,也替自己留下了紀錄。
比亞毫─南湖 活動日期:90.1.12─1.22 活動人員:維凱、小弟、建達、適鴻、心怡、圓恩、立彥、琨智 一月十二日 期末考剛結束的興奮還沒冷卻,我們也即將上山,一連串的購糧、黏地圖、打包,掩蓋了期末考所積的疲累。但等到我們揮別了淡水的祝福,陷入穿梭、單調的車流中後,便在心怡帶來的相聲錄音帶和國光不時的哈哈大笑中,睡死了。 一月十三日 醒來的時候,車子正努力地和泥濘奮戰,凌晨三點二十九,四周一片闃黑,樹影森森、雨絲紛紛,泥土路上又大又深的皺折,讓國光怎樣迴轉怎樣倒退都翻不出它的掌控,我們只好認命的下車。一下車,腳下的泥漿立刻不容情的掩上腳踝,繼續前行,竟是一段泥濘,一段水泥路輪番替換。「為什麼每次上山都遇到修路?」我又想起上次大小鬼,司機一載我們開進林道入口,就遇見工人剛將水泥舖上,而堅持不讓車子通過,區區三十公尺左右的工程,讓我們多踢了十幾公里後,才遇上載別隊上去的司機。「真不知道是誰帶衰」心裡雖然恨恨的埋怨,沒有在出發前確認路況,再怎麼說,還是自己活該。 背起沉重的背包,走著走著,漸漸就落在其他人之後。這次出發前沒有秤背包重,讓我有了藉口覺得自己的背包特別重,但另一方面,我在出發前不顧眾人的勸阻,堅持帶四顆葡萄柚上山,所以現在只能啞巴吃黃蓮,有苦自己吞了。天色雖然昏暗,卻有著晶亮的星光,照得路上的積水一閃閃的,伴著眾人低沉的喘息,應和著竹林的擺盪。 四點十四,料想離鐵柵欄還有一大段距離,就在較平緩的路旁紮營,維凱居然說因為七點就要起床,所以不拿睡袋、睡墊,以節省打包時間。我仍偷偷拿了綁在外面睡墊,還把地圖也帶進了帳棚,結果我六點不到就冷醒了,背部都是冰的,還是有墊一層睡墊呢!身體硬得像石膏,不管是哪一個方向都是張牙舞爪的寒冷,蓋在身上的地圖也只是虛張聲勢!我一直喊著好冷好冷,鬍子男叫我和他背靠背,分了一點他的體溫給我。卻還是好冷,建達已經坐了起來不斷的抖著,到最後大家都睡不著了,對面帳棚也傳出了抱怨聲,乾脆就都起來了。這真是我睡過最冷的一個晚上,以後再怎麼樣,還是得拿睡袋出來,跟打包那一點時間相比,睡不睡得著還是比較現實的問題。 一出帳棚,林道即以一派清新示目,怎麼看,都不像昨晚那殊闊而寂寥的深邃巨洞。維凱捻起了香,拿出我們的午餐拜了拜山神,每個人嘴裡都念念有詞,應該不外是保佑我們平安順利吧!結果我們八點才出發,背包也很重的維凱體貼的幫我分擔了兩顆葡萄柚的重量。邊走的時候,他就把葡萄柚剝好逼我們吃下去,吃不完的,我只好自己一直吃,真可怕!我再也不敢帶那麼多葡萄柚上山了。八點二十五,才到了昨天的預定紮營點─鐵柵欄。一路上,有好幾個豪華大工寮,再怎麼樣,都無緣睡到了。十點十五,四季護管所岔路口,吃起了午餐。午餐中有兩顆柳丁,建達叫琨智切柳丁,而他正在吃餅乾,就覺得建達沒有在吃餅乾,為什麼不自己削?顯得很不高興。大家都看出琨智生氣了,後來從心怡那裡問到琨智不喜歡人家用命令式口氣和他說話。 山社的傳統中有學長姐的制度,所以有時候不知不覺中,我們便會太過於習慣叫學弟妹去做事,因為當初我們也是這樣過來的。這種傳統在一剛開始,可以讓學弟妹較易於管理和學習許多必備的基礎,是必須的。但久了以後,還是不能太過,畢竟人之間只有彼此尊重,才不會心生怨懟,後來,我就比較注意這方面的事情。吃完午餐後,建達和適鴻走前面,我和心怡、琨智走中間,維凱、小弟和立彥走後面。彼此都有一段距離,因為四季林道這一段很平緩,所以建達和適鴻就走得很忘我,飛似的隱沒在林道深處。但心怡速度不快,我和琨智在後面陪著她走。 學弟─琨智 琨智真是一個可愛的學弟。上山前,本來大家都對他很不放心,因為覺得他太過於自我,甚至不想讓他上山。但我記得岳隆也是一個類似的人,而當初建華卻堅持帶他上山,因為只要把他帶上山就有機會成長,甚至使他愛上山。所以大家都接受把琨智帶上山。沒想到他上山後,體力是最好的一個,剛開始也許會不接受一些額外的要求,像請他背不是他背的東西,但後來他卻會主動幫忙,甚至協助別人,所以人真是要長久相處才能下定論的。 像在走這段林道時,心怡速度並不快,琨智的速度其實是可以超越適鴻他們的。但可能因為心怡也是銀獅的,或是他和心怡蠻有默契的,雖然心怡一直不好意思的說自己走太慢,怕琨智會走得不耐煩;雖然琨智邊走邊用開玩笑的口氣說「ㄟ走快點,我想在八天後出去」。但他仍舊一直陪在心怡旁邊,不超越也不落後,把好走的路給心怡走,自己說要訓練自己而走在難走的地方。 我一直靜靜的走在他們後面,有著很深的感動。因為長久以來,我看到體力好的學弟,總是會受不了陪慢的人走,而衝到前面去。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願意忍受慢速度的學弟。體力,對爬山而言,有著很重要的地位,體力好,相對的爬山就不會太差;而體力差,往往就會成為一隊的負擔,甚至造成危險。最近我常常在想是不是體力不好就不該爬山的問題。但一隊中有著一、兩位弱的人卻是最正常的狀況。有時候,體力差,在一隊中可能就會被看輕,甚至被指責,而體力差的人自身甚至會責備自己、也看輕自己。雖然我們所學的都是要幫助、體諒速度慢的人,但在山上現實的環境下,速度慢卻成為罪大惡極。也曾體會那種不能照自己速度走,且走一下停一下的感受,真是會使人崩潰。但我是願意忍受速度慢的人,只要他在山下有確實訓練,因為既然他都有做準備工作了,便沒有理由責備他速度慢了。 但我最痛恨那種明明知道自己狀況差卻又不好好訓練的人,這種人就是不值得別人尊重的人。心怡不是,她是被嚇到了,雖然才剛開始,她卻因從沒爬過中級山,而顯得膽怯而不適!我不知道該怎麼幫同班的她,其實我和她還不算熟捻,而不太知道該和她聊什麼。幸好琨智用著好笑的口音講些很沒邏輯的話,問了一大堆你不知該如何為他解答的問題,打發了這一段單調的林道。而立彥、維凱和小弟在我們到達鞍部後,卻遲了十幾分鐘才出現,因為立彥腳踝和膝蓋舊傷復發,他卻事先都沒告訴我們他有舊傷。我拆下腳上的護踝給他,鬍子男把自己的登山杖給他用,然後我們又繼續往前走,一個小時後便在林道旁紮營了。沒有趕到預定的紮營點─和平北溪,而已經用掉了一天的預備天了,大家連講話都顯得有氣無力。 學弟─立彥 立彥和琨智一樣也是一年級,在山下我們對他有著很高的期望。但上了山,他和琨智真是讓我們完全否定自己的判斷。第一天他就舊傷復發了,後來幫他卸了裝備後,他只剩私人裝備和一頂帳棚,卻仍是一直抱怨。心怡和他是走得較慢的。但心怡如果走在立彥前面就會喊他,告訴他路在哪,立彥卻不會。吃東西的時候,立彥像是擔心自己吃不夠,總是拼命吃,而忽略了留些東西給別人吃,收帳棚的時候,他有時候就藉口上廁所,而吸煙吸得滿身煙味回來,人家都收好了,他打包又特別慢,總是要等他。休息的時候,他一下子就坐倒在地,像隻攤在地上軟軟的大章魚,也不會主動幫別人。 這樣寫他,他看到一定很難過。甚至別人也會看輕他。但我只是想忠實記錄下一段曾經,而且沒有走過那段路的人,其實根本沒有立場批評什麼。在那十天中,我非常受不了他,甚至下山後,還是很討厭他。這時學賢告訴我說,他才第一次上山,就去了十天的山,他只是本能的保護自己。後來開檢討會的時候,他也說他那時候心情很不好,很討厭別人再指責他一些什麼,所以變得像一隻奮力鼓滿全身刺的刺蝟。後來我才學會去諒解他,因為自己體力一直都不錯,很難了解體力差、狀況不好所需付出的忍耐,比體力好的人要承受得多。而且他才一年級,才第一次爬山。 一月十四日 早上七點起床,稍稍彌補期末考所損失的體力和前天沒睡好的困乏。一個半小時後出發,爬了許多次山,只有聖稜線是吃早餐兼打包只花一個小時,且準時出發的。這是我們所謂的超強隊伍。我一直很想跟超強隊伍爬山,不過我已經體認到那樣的隊伍很難遇到了。而且好像只跟超強隊伍爬,是太自私了點。從一年級爬山,就跟啟昌、怪姊爬了很多山,那時候的隊伍對我而言,支支都是超強隊伍。記得啟昌去當兵前,我在猶疑要不要跟怪姊的一支隊伍,他跟我說「妳以後跟不到那麼精采的隊伍了。」,我一直記得那句話。因為後來我們自己開隊,我總是覺得少了些追求未知的熱情、少了勇敢的嚐試,少了啟昌眼中那種會激動起我們夢想的璀璨光芒。 這樣說好像是看輕我的上一屆,我並不是怪他們,而是現在的環境差太多了。每個人都有很多煩惱,男女朋友大多不是山社的人,而要兼顧感情和爬山。課業壓力重得大家都要暑休,家裡管得緊又都是住台北。大家都想爬山,可是有很多現實衝不破。只有我沒有那些煩惱,可以說我很幸運,卻也很寂寞。我是一個女生,所以別人或我都給了自己侷限。我從來沒有在前面砍過路,也很少出去找路,然後變得沒有信心,判圖因為沒有訓練而沒有成長,使自己帶不出精彩的隊伍,那我又有什麼資格說別人呢?不過,「我不會讓這情況持續的」,我一直這樣告訴自己。 今天的行列還是和昨天一樣,我們踢著未走完的林道,繞過比野巴宅,楓紅美得高傲,大概許久沒人來了吧!路上倒木處處,差點使我和心怡、琨智以為走錯了路。到了岔路口午餐,維凱和小弟、立彥他們晚了許久才到,因為維凱又抽筋了。他新買了一臺兩萬元的單眼相機,就是為了畢業前上山照些美景,鬍子男也背了一臺單眼,真是佩服他們,但實在不敢想像他們背包的重量。維凱抽筋已經是很平常的事了,他也已經研究出新方法,所以只有今天抽而已,以後幾天都沒再發作,「久病成良醫」,爬山好像常可以映證成語。 吃完午餐後,就開始下切至和平北溪,最後有一段崩壁,垂降下去後,天色已近全黑。我們在垂降下來前都沒有聽鬍子男的話拿出頭燈,後來才在崩壁上驚險萬分的拿頭燈,所以鬍子男很生氣。等我們全部下來後,都過了一個多小時了,本來想過溪後紮營,鬍子男捲起褲管,維凱幫他確保,去測水深和緩急,結果決定明天再過。鬍子男好高,所以每次測水深都是他的工作,而且每次水到他膝蓋,就到我腰了,所以過溪時我都很羨慕他,但鑽芒草或爬樹洞就換他痛苦啦,誰叫他要長那麼高!我們在較高的河岸上紮營,鬍子男雙腳都變紅色的了,腳指頭抽起筋來,溪水真是太冷了,我也在晚餐時被營燈燙到手指,可是只是很小的傷口,所以大家也都沒在意,只有我自己很緊張它會不會發展成蜂窩性組織炎,後來天天擔心,幸好只是無謂的多慮。 一月十五日 晨起,看到從照片中見過的大濁水北溪,感動卻不大。因為天氣不好看起來一點都不美。維凱也說河道變化很大,跟他們那時候來差很多。琨智倒是一點都不減興致的找人替他照相。他一路都在照相,只要停下來,他都要照。也不管有無景色可言。他還帶了一本厚厚的日記本,我們看到都差點暈了,而且每天都堅持寫完日記才睡。他還喜歡碎碎念,立彥和心怡也會。雖然有時候可以娛樂一下大家,但大部分時候只會增加我們的精神壓力。像如果明天要過溪,他會一直念「明天要過溪了,明天要過溪了。」直到過了溪,然後就換成「明天要上稜了,明天要上稜了。」。所以跟新生爬山真是一種挑戰,你總是會被他們的天兵行為弄得哭笑不得,可是也會被激盪出不同的想法,給你很新鮮的感受。 找到下溪點,鬍子男先過去,再確保我們過去。這時我才發現我的普魯士繩太長了。折了四次,打稱人結還是很累贅。因為是跟詩雅借的,她的十米呢!不知道是誰告訴她買那麼長的。而我的普魯士繩則是被學賢弄丟了。我最喜歡的一條普魯士繩!大濁水北滾滾洪流好似也在為我嘆惋。後來建達很大方的拿他的普魯士繩和我換。我戰戰兢兢的過溪,心裡不斷念著「不能丟臉,不能丟臉」果然有用,我過得不錯呢!因為至少我也三年級了,絕對不能在一年級面前丟臉!過了溪,卻找不到比亞毫社上切點,後來從一個石壁爬了上去,上面一片平坦,荊棘不多,草很茂盛,不過卻沒有半顆葡萄柚。上次啟昌他們來,有找到葡萄柚樹和柳丁樹。所以這次最吸引我的就是葡萄柚樹了,沒想到我們走的路徑跟他們上次不一樣,幸好我自己有帶。沒看到什麼遺址,吃過午餐,上切竹林,好陡。上得我們人仰背包翻的,好不容易才上了稜,看得見大濁水北轉彎處,到了好營地,紮了營,開始燒起垃圾來。在中級山燒垃圾真是一件享受的事,雖然心裡會很過意不去。 一月十六日 一早走了沒多久,碰到第一條淡專路標,一路歡呼,總算稍微放心了。繼續陡上,像巧克力漿的泥巴路總是不離左右。我跟在心怡後面,心怡一直跌倒,我也一直跌倒。可是我是領隊,所以就被小弟罵。我真的很怕被她罵,她是一個很客觀的人,總是一針見血指出你的錯誤,有時候聽了會很難受。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一直跌倒,其實從以前爬山我就常跌倒,甚至有一天摔十七次的記錄,現在才少一些。但其實我有一半是在耍寶,因為感覺維凱當領隊壓力很大,所以一直搞笑,不過他說我一直跌倒使他更緊張。 心怡也很怕小弟,這些天來都是維凱殿後,然後小弟、心怡、我。有一天心怡就叫我走她後面,但她每次走錯路或綁鞋帶時,我又會超過她。我感覺得到她很怕小弟,不過她實在太慢了,往往還是她走在小弟前面,我總會替她緊張,怕她又挨了罵。開檢討會時,我們告訴小弟這些感受,她嚇了一跳,其實她並沒有惡意,我們也知道她是為我們好,只是在現實的山上大家情緒都很糟,感情都很脆弱,似乎再也禁不起一些嚴厲的指責了。好不容易上了稜,在這之前我又跌倒了一次,他們說我趴在地上像死魚,幸好他們叫芭樂妹叫順口了,不然就真的永無翻身之日了。在稜上,大家照了幾張相,編了故事打算回去騙怪姊上來,因為那稜很乾淨,路很大條,受了那麼多天活罪,說什麼都要把別人騙上來受受苦。繼續走了一段,已近四點,天黑了下來,感覺自己是靠太陽能活動的,天一黑我就沒精力了。幸好建達這時候發現一優良營地,適時的免去了我親自求饒。 一月十七日 維凱和建達都說昨晚他們夢見出太陽了,果然,今天真的出了太陽,連日來的霉濕一掃而空,大家很興奮的繼續前進,一路上都是淡專路標,也走到符合明德他們行程記錄上描述的確定地點,似乎苦盡甘來了,沒想到苦難才正要開始。走著走著,我們開始碰到明德他們行程記錄上所描述的一個又一個落差、窄稜,聽說連菊芬都翻了很久,我們一個個的克服了,吃過午餐,以為一切總該結束了吧,沒想到剛剛只是開胃菜,熱身而已,碎石坡、大落差、瘦稜、橫渡,一樣樣都精采刺激,最後居然碰到一崩塌巨岩,是行程記錄上沒有的,大家都愣住了,都走到了這裡,我們可不想撤退啊! 記得出發前,有人諷刺的說「你們該不會又撤退了吧!」,有學姊說「希望我在上山前不會接到電話說你們撤退了。」是這些鼓勵和刺激,使得我們一直堅持走下去,雖然很操、很鳥,可是我們都咬著牙硬撐,沒想到,眼前似乎碰到一無法克服的障礙。鬍子男輕裝試著從旁邊繞上去,他小心翼翼的架了幾條傘帶,似乎可行,我們一個接一個安全的上去了,費了一個多小時。這次一路的行程都靠了鬍子男的架設固定點和確保,真不愧是全社唯一的攀岩正式技術組員。大家都很珍惜的互相說「很開心能在上面見到你」,彷彿開始了另一個嶄新的人生。 愛登山的人似乎只有碰到危險才會了解該珍惜生命,血液裡冒險的因子卻總是一次又一次驅使人投入玩命的旅程,陷入矛盾又期待的輪迴。也在這裡,鬍子男兩手被彩色的螞蝗咬了,這是此次行程中第一次出現的螞蝗,而且長得很奇怪,不是黑的。 上了敷島山稜線,樹上有一個黑色大箭頭,行程記錄上卻連一個逗號都沒有提到這個箭頭。討論後覺得應該是獵人做的記號,雖然我擔心是惡作劇,但應該不會有人那麼無聊爬那麼遠來惡作劇吧!我們決定相信人心是善的,猜測可能是獵人的取水路,便朝那個方向走去。三點二十九分,霧又起來了,地上、箭竹上都附滿碎冰,鬍子男為嚮導,走一走,發現前面越來越陡,再走下去,怕又碰到下午那種斷稜。於是只好撤回大箭頭處紮營,而那個大箭頭就成為此行最大的未解之謎了。 紮營後,維凱和鬍子男去撿冰,今晚決定煮泡麵,其他人則星散的在營地旁整理裝備。我坐在帳棚裡寫些東西,因為怕再不用筆宣洩些情感,潰堤的淚水,會衝走大家都在堅持的那最後一點忍耐。從三天前就該到達的闊闊庫溪,一直到今天都沒到,不但八天內出去沒望,連能不能在除夕前回家都有問題。寫一寫,總算穩住了情緒。琨智拿出了他背了好幾天的行動糧「豬肉乾」分給我們吃。他帶的行動糧大概快兩斤重了,卻也靠了他的行動糧才能常常為我們解饞。我們閒聊著,告訴他往後的行程,提到會經過「雲稜」。接著他就說,他寧願先回「嘉義」。真是絕倒。心怡努力融著冰,融了好久,我們才有一鍋「加料」的泡麵吃,不過結論是「所有調味包雜在一起,還蠻好吃的」。抱著微弱的希望「明天要下溪!」入睡,一夜無夢。 一月十八日 我們沒有按照行程記錄走到敷島鞍,下十八米落差。而直接就在營地旁沿溪溝向下切。走沒多久,就架起了繩子垂降,大家急就章的打起出發前才在山房學打的座帶,我居然發現傘帶不見了,幸好鬍子男多帶一條,結果我回家後才發現傘帶一直在我頂袋裡,真是烏龍。我第一個垂降,太久沒垂降再加上害怕,正確姿勢都忘了,被鬍子男罵了一頓。再怎麼樣好歹我也是見習技術組員,所以後來的幾次垂降我就展現了應有的程度,沒有再被罵了。連垂了兩次,又拉著繩子下降到平緩處,這一路上每個人都在追悔在山下沒有練好攀岩,並發誓下山後定要勤練,不過,除了鬍子男,其他下山後都忘了。而攀岩、溯溪和雪訓中學到的東西,對爬山而言實在有莫大的幫助,在這次行程中使我有很深的體認。 垂降完第二個落差,我就到前面探路。順著溪溝爬下去,只見眼前有一個好深的落差,望不到底。我站的地方很斜,連草都沒得抓,感到有點害怕,腳撐著的石頭居然滾了下去,框啷框啷的碎石聲緊接著是好大一聲「砰!」。我嚇出一身冷汗,幸好掉下去的不是我。大家都緊張的在上面一直喊我的名字,只好趕快爬回去告訴他們我只是踢石頭下去測試高度,也不知道他們到底相不相信,但卻確定了那邊太危險了。小弟走到溪溝左邊,試著走了下去,但剩三分之一時卻下不去,鬍子男又架起了繩讓我們垂降。這次從淡江那偷學到的「繩子回收法」給了我們決定性幫助。維凱雖然有懼高症,他還是鼓起勇氣殿後。我下去的時候,要自己帶繩子下去,因為會卡到樹,結果下得很累,一直要扯繩子。這時維凱不小心踢下一顆石頭,k到了小弟,這是小弟第二次被k到了,一次是在敷島稜前的落差,一次是在這裡,都瘀青了,到了三月還沒完全好。 下到溪溝,發現一路都有山羊大便,大家不禁對山羊油然起敬。但還要再下一個落差,才能下到較平緩的河床,而且還不確定是不是還會有落差。這個落差附近沒有可供做固定點的牢固地方,只有一棵很大的巨木,懷疑是被大水衝下,倒插在碎石中。維凱坐在它上方,確保我們下去。我下去後,走沒幾步,聽到後面傳來「碰!」的一聲,是心怡掉了下來,隨後傳來鬍子男的斥責「你怎麼可以把右手放掉?」幸好高度不高,心怡大概太害怕了。鬍子男在幫助我們渡過危險的過程中,往往變得很嚴肅而粗暴。不過大家都不會介意的,反而因沒有表現好而對他過意不去。 走了一段,看到了溪床,大家都恨不得自己是天空中那些五彩斑斕的鳥兒,一下子就飛下溪床。闊闊庫溪是連日本人都未曾染指的一塊地方,果然保存著原始的風味。溪水沁涼,清澈見底。兩點,我們在河岸邊吃起了遲來的午餐。三點過溪到對岸紮營。沙洲上有著許多動物的蹄印,我們四出撿柴,像山螞蟻似的扛著柴火,打算點燃我們此行第一個糜爛之夜。今天是琨智煮晚餐,照例是白麵條加乾料包,大家下了山都不敢吃麵了。 琨智煮麵時,把瓦斯爐頭開到最大,然後用小弟的擋風板團團圍起,圍得密密實實,等到麵煮好要關火時,一提起鍋子,被擋風板圍著的火焰猛的冒出,像火箭要噴射時的場景一般,大家都嚇傻了,小弟心疼她的擋風板怕要熔了,要是再煮久一點,難保瓦斯爐頭不會熔掉。現在回想當時沒被他燒死倒是奇跡,而這就是跟新生出來會遇到的風險。 我們盡情的吃著所有糜爛品,花生,瓜子,茶凍、檸檬紅茶……建達還說在山下從來不知道檸檬紅茶那麼好喝,所以爬山也會使人學會珍惜所有、珍惜當下。記得舒琴還送了我們一包魷魚絲,打算讓我們在南湖糜爛時用,不過背包實在太重了,我在第二天就把它開了,真是對不起她的好意,況且南湖糜爛也沒希望了,能不能準時回家才是重點。 立彥又去上廁所上了很久,大家猜測他一定又在抽煙了,等到他回來,告訴我們說他在上廁所時,樹上有一雙綠眼睛一直看他,他也一直看回去,所以看了很久。想起來倒是一幅有趣的畫面,不過如果那雙眼睛是熊的呢?熊也會躲到樹上呢!幸好那時我沒想到,這個想法多可怕啊! 大家邊吃邊推測15號上山的嘉明湖隊不知情況如何,但反正不會比我們操啦!也許他們現在已經下山在吃大餐了呢!鬍子男還創造一句口訣「多了五天,價格不變」是啊!我們不但天數多他們一倍,痛苦多他們一倍,回憶也多他們一倍……。在嘩嘩的溪水中,沉入夢鄉,夜裡蠻冷的,頗不安穩。 一月十九日 開始朝巴奈良山前進,聽起來很鳥的一顆山,事實證明果然很鳥。先是一路陡上,很熟悉的箭竹,到這裡開始大量的出現。一路上都是山羊排遺,都很新鮮。在過一個樹洞時,鬍子男提醒我有山羊排遺擋道,所以我很小心的避過了,我後面是立彥,我以為他自己應該一趴下去就看得到便便,就沒有告訴他,沒想到他就※○※○……。走到一較平緩處,我已經覺得自己很喘,似乎有高山症前兆,立刻拿出自己背包中的水拜託琨智幫我背一瓶,他很阿沙力的答應了,我一直很感謝。 等著等著,維凱竟從路的右邊上來,他看起來狀況更糟,也是高山症的症狀。被我們逼著拿出一罐水讓小弟背了。維凱就是愛逞強,常常不吃東西,不穿外套,不戴帽子,不穿雨褲,讓大家很替他擔心,雖然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想減肥,只是體溫很高,號稱「自體燃燒小宇宙」,所以大家都很有默契的逼他吃東西、穿衣服、戴帽子。這樣也算是一種領隊風格吧!把重量分了點掉後,我輕鬆了很多。但看著琨智一直彎腰,按摩著他前幾天上背包時扭到一直還沒好的脖子,就覺得很過意不去。像被螞蟻啃舐著,一種酸酸麻麻的感動漲滿了心頭。 接下去的路,箭竹叢中倒滿了大型腐爛巨木,這就是因為日本人撤退前來不及到這裡運走樹木,山老鼠也跑不了那麼遠,但卻苦了我們登山客。當腳踏上腐木,往往就陷了下去,樹幹和箭竹上都積滿了碎冰,又濕又冷。路徑都被阻隔,走沒幾步就得翻越倒木,真是走到很圈叉。難怪那麼少人來。三點,大樹洞,巴奈良山頂處處神木,要找到這個刻有名字的樹洞還得碰碰運氣呢!小弟說巴奈良是三等三角點,令人不敢相信,那種鳥山頭,居然還有三等。我們一刻也不想呆,更遑論找那顆空有虛名的三角點了。下來還是那種鳥路,心情頹喪,大家口出惡言,卻還是得走。我和心怡、維凱、小弟、立彥走後面。一下子就和走前面的建達、適鴻分散。那種感覺真是糟透了,忍不住又想哭,結果維凱適時的下令紮營,那個營地很糟,躺下去就不能動了,不過至少比露宿好多了。 一月二十日 重新調適了心情,試著自己抓路,後來分散後也可以抓方向再碰到他們了。覺得很開心,原來認路真的不難。但到了後來卻沒有再和前面分散,因為箭竹又密又粗,也出現像行程記錄上所載拇指般粗的箭竹,像浪潮似的湧滿我們四周。 建達和適鴻速度整個慢了下來,尤其是建達。他整個手掌都是傷口,而且從13號到20號都是他在當嚮導,但實際上掛嚮導之名卻是我。我一直很內疚。可能因為我是女生,可能因為我是學妹,可能因為我實力不足,可能沒時間讓我們走錯路,反正維凱沒有讓我實際在前面開路,而我也沒有去爭取。建達可能因長久體力上的負荷和精神上的壓力,走到這變得前進的很緩慢,後來一不小心割傷了。維凱接下開路的職責,忽然路變得好寬,果然噸位大就是不一樣。 13:35,不一會兒,我們就接到短箭竹草坡,重見天日了。大家都不相信後面的行程會那麼順遂,紛紛開手機想和外界聯絡,但不管是遠傳、和信、台灣大哥大、中華電信通通打不出去。建達在這裡對我發火,後來兩天我這個嚮導,才盡了點該盡的本分。馬比杉山東稜的短箭竹草坡,好長,而且還積了很多窟水,我不小心掉下去其中一窟,噁心死了。一直朝西抓,我竟走進一叢林中而路其實就在前面,還是建達把我拉了回來。老實說,我覺得嚮導比領隊難當多了,所以心中一直排拒著當嚮導。現在被逼迫在前面走,變得好緊張,連琨智都提醒我別再走錯路了,真是丟臉。 連綿不絕的草坡走得我們好累,維凱後來越過我直衝前方最高的那個山頭,後面是琨智,我第三個爬了上去,本來以為可以照照攻頂照了,誰知道整個山頭竟沒有任何一顆石頭長得像三角點的。風好似拿著冰刀,一刀又一刀的朝我們身上猛刺,等到大家都翻上這個莫名其妙的山後,都決定找不到就算了,趕快離開這裡比較重要。沒想到走下去沒多久,在一片像排球場般大的平坦地中央,馬比杉山的三角點竟若無其事的站在那微笑。四點四十五分,「什麼鳥山?」大家又罵又笑的,趕緊梳妝打扮,照此行第一張攻頂照,「反正,我絕對不會來第二次了。」每個人都喃喃的說。難怪聽人家說百岳有「馬」的都很鳥。馬比杉山、馬博拉斯、馬利加南……而審馬陣山則是簡單的很鳥。但爬山不鳥,回憶又怎會雋永呢?人真是很矛盾的動物,我想連上帝都搞不懂人到底在想什麼吧! 瘋狂的照了幾張攻頂照,便趕緊下山了。我們拿的那份行程記錄,明德他們下到大濁水南只走了兩小時,所以我們就以為我們也可以,卻忽略了該考慮實際人員狀況。我一直走很快,腦海裡只想著要到大濁水南紮營,上馬比杉山的路大概許久沒人走了,樹幹都橫生出來擋道,花了許多力氣和它們搏鬥。 天漸漸黑了,後面維凱、鬍子男、心怡和立彥似乎隔了很遠,停下來等他們,疲倦驟雨似的罩滿我全身,好累,快走不動了。琨智也蹲在我旁邊揉著他扭傷的脖子說「好累,沒力氣了」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他不行了。我call維凱,他叫我們等他,後來再call,卻怎樣都沒有回應。接著就聽到我們的位置下方,不斷傳來維凱呼喚立彥、適鴻呼喚維凱的聲音。大家都很擔心,後來才知道立彥已經走到意志模糊,而走錯了路,維凱的高山症可能因在山上吹風的關係,也變得嚴重了。我又往前走了一段,想找找有沒有較寬、平的地方,整條路那高過頭頂的箭竹彎成一條幽暗的隧道,我覺得自己好像走在大蟒蛇的肚子裡,怕不知道旁邊會不會忽然跳出什麼來,所以走了一小段後,我就趕緊走回原地,那有隊友溫情籠罩的地方。 維凱下令就地紮營,大家都很累,但那營地位在路徑上,四周都是劍拔弩張的箭竹,根本沒什麼地方紮營。大家努力清出一塊不到帳棚大小的位置,卻也是費了很大的功夫。不是沒有考慮露宿,只是實在沒有多餘的力氣和寒風、露水應酬了,大家還是想睡帳棚。等我們好不容易壓制住激烈反抗的箭竹後,搭起帳棚,竟發現我們這帳的營柱前端竟然不見了,怎樣也插不進去帳棚上的管子。琨智又在碎碎念「怎麼會屋漏偏逢連夜雨?」隨便插在泥土裡,外帳也不搭了,反正這是最後一晚睡帳棚的日子了。大家擠在扭曲的帳棚裡,好不容易吃完一頓晚餐,維凱狀況有點嚴重,讓他吃了藥早早就睡了。等我們這帳要睡時,才發現帳棚竟被一支頑固的箭竹刺穿,而且還刺破兩層地布,直朝睡墊而出。沒有力氣管了,反正回去再向岳隆交代吧! 這次帳棚是維凱、小弟、立彥、心怡一帳。適鴻、我、建達、琨智一帳。而維凱他們那一帳,總是讓我覺得雞犬不寧的。首先是心怡跟雅欣借的那個啟昌的睡袋,羽毛只集中在頭和腳,所以每晚心怡都在抱怨,要睡前都會聽到她在哀嚎,直到維凱借她羽毛衣再蓋上她的pile才能稍稍暖和,她沒冷死在山上,倒是一個奇蹟。另外心怡還會呻吟、說夢話,立彥會打呼、滿身煙味,再加上心怡和立彥會不斷碎碎念,連小弟都受不了了。我們這帳除了我有打呼、說夢話、把腳跨到別人身上的「前科」、琨智偶爾碎碎念,其他人都很安分,我這次也很安分。所以我們這帳「風平浪靜」,相較起他們那帳的「怒濤洶湧」只能說聲阿彌陀佛了。 一月二十一日 抱著衝到審馬陣山屋的決心,大家精神抖擻的出發了。下到一個碎石坡,我沒有注意到眼前就一條羅馬大道,而直覺以為要下大濁水南溪,要下切,就往下面衝了。雖然之前我曾以無線電試探性的問維凱「我到碎石坡摟!要等你們嗎?」其實我是想確定走下去對不對。而無線電卻在鬍子男手上,因為我的問話很容易讓人誤解是已經確定路徑,而問說要不要等他們,所以鬍子男就問維凱後,然後叫我先下去。之後大家都跟著我們一起下去了,下了大概半小時,小弟發現情況不對,於是我們又花了半小時殺回原路,一下子就在另一端發現明確路徑和路標了。 我覺得很內疚,也很自責。讓大家無端多上下一段碎石坡,真是很大的錯誤。琨智走在適鴻和我前面,走沒多久又找不到路,是小弟抓回我們,又換我走在前面,繼續前行。這時建達走在我後面,我快接到大濁水南溪河床時,被鞋帶拌到,整個人直直的趴了下去,建達還問我要不要換他走前面,我搖搖頭,想要自己走完這段路。9:35,接到河床,大家都很高興,這時我忽然發現身上的無線電不見了。幸好拿著另一支無線電一下子就尋到它,就掉在我跌倒的地方,真是一場虛驚。 大家餘水所剩不多,因為昨天本來是預定到南湖的。記得上馬比杉山時維凱還說公水可以倒掉了,幸好大家還願意背著,昨晚才不至於吃乾糧。而現在到了大濁水南溪河床,記得前方罹難者紀念碑處的石隙中,應該有一泓源源不絕的溪水。所以大家又開始揮霍,我還把我的私水都分給立彥和維凱。沒想到冬天南湖是枯水期,那一泓溪水乾的只剩一堆濕泥,再往上走,爬上一段碎石坡,去年夏天來時那一汪七彩的湖水,也乾的無影無蹤。鬍子男很驚訝,他最喜歡這潭湖水,說什麼也不相信那麼大一潭居然會乾得那麼徹底。 天氣好的令人生氣,大家都口乾舌燥,之前還擔心南湖會結冰,卻只是些許薄冰。大家開始撿些冰吃,琨智口中不斷念著「背水一戰了,背水一戰了。」大家聽了都背脊發冷,尤其是維凱,他最怕缺水了,大家現在都把希望放在南湖山屋旁那條溪上。沒想到那條溪也乾枯了。大家拿出所有鍋、碗、瓢、盆,四出蒐集冰雪,準備熔了煮麵。在熔冰的同時,大家又把自己的私水瓶裝滿冰,在南湖舊山屋前放滿了一地,給太陽曬著,感覺好像是西拉雅族的祭祖儀式。琨智大概是被缺水嚇到了,他裝了滿滿兩罐寶特瓶的冰,寶特瓶的瓶口很小,他就用手抓起樹上、地上的冰塞進瓶裡,等到裝好兩罐,他的手也凍僵了,在陽光下直喊冷。 這餐是我背的,打開來一看卻只有麵沒有料,我想起鬍子男有背一包香菇一直沒用到,大概是我詢問的口氣不好,他覺得我在對他出氣,所以就說「我寧願背下山,也不拿出來!」然後我就覺得他很奇怪,那是大家的糧食為什麼不拿出來,再加上之前所累積的委屈,這時都一股腦的爆發出來。我拿著鍋子和湯匙跑到溪的上游,邊挖冰,邊大哭。哭了很久,才挖好一盆冰拿回山屋。可是心情還是很差,所以我又跑到離山屋有一段距離的草原上大哭,哭給滿樹、滿谷的銀白聽,直到發洩的差不多了。才覺得自己很沒用,那麼愛哭。也是直到哭完,才想到這樣大家都難受,就算想裝做沒發生這件事也有點尷尬。不過等到我回去,大家都很配合的裝做不知道。香菇也出現了,大家若無其事的吃著麵。 煮麵的中途從主峰的方向傳來人的聲音,我們猜測可能是太管處的巡山員,因為山屋附近綁滿螢光綠的太管處路標,而新山屋裡有一些裝備。除了小弟和適鴻在舊山屋裡煮麵,我們其他人都站在外面看那兩個人。先是遠遠的一小點,後來越來越近,一點紅、一點黑漸漸向山屋靠近,他們不斷叫著「喂─喂─」迴響在整個山谷裡。大概是太久沒看到其他人了,我們根本忘了回應他們,只顧著自己看傻了。等他們走到新山屋的右邊,我們都睜大眼看著他們,他們走到新山屋左邊,我們則動作一致的移到左邊向著他們直瞧,瞧得他們都不好意思了。現在想想真是一幅好笑的畫面。 和他們聊一下,知道他們跟我們一樣要住審馬陣,已經上來三天了。他們有好多食物和水,真是羨慕,不過大家還是認命的回舊山屋吃我們的麵。因為立彥會抽煙,那兩個人也有會抽煙的,竟相談甚歡,才知道他們只是一般偷跑的社會人士。他們還給了立彥一顆蘋果和一塊蛋糕,不過我們實在對那兩人沒好感,對那些東西也就不感覬覦。不過立彥倒是問到一項重點「那條溪有水,只要再走五分鐘」,維凱說他和建達也有在新山屋門上看到這種留言,只是年代久遠,他們沒有相信。而當時取冰時我是最靠近上游的,竟也沒有聽見水聲。不過大家還是爬上去找,果然有水,且很大股,只是後來隱入地下成為浮流。大家又高興又生氣。高興的是有水,生氣的是我們費了很大勁裝了一大堆冰,還費了很多時間、瓦斯熔冰,而現在已經接近四點,我們還要到審馬陣山屋呢!大家裝完水,趕緊打包出發。 要出南湖圈谷,那一段碎石坡令我覺得很討厭,所以一路上我一直在做心理準備,而且它是今天第三個碎石坡,大家未上腳就先軟了。但實際爬那個碎石坡,並沒有我預設的那麼恐怖。而從心怡那聽到有時候走不下去了,她就不看前方,只看腳下,反正,走久會到,只要方向對。所以我也從她身上學到了東西,然後應用在這片令我厭惡的碎石坡,卻發現人的自我設限,真的對人造成很大阻礙,很多事真的是第一步最難。我們很快就上到北峰,途中建達一直停下來望向南湖、圈谷,這是他第一次來呢!大概是依依不捨吧!但我們很快會再來,七月。我相信每個人心中都響著這個聲音。 剩下來最棘手的,就是「五岩峰」了,在鬍子男的指導和協助下,我們一個又一個迅速的通過,記得在過最後一段時,天色已漸漸轉黑,大家都變得很緊張,琨智嘴中喃喃念著「前面那麼苦都過來了,我一定要活著回去!」,而就在黑色全面籠罩大地前一刻,我們全員平安的渡過了最後一道關卡,剩下的,就不算什麼了。整支隊伍在黯黑中疾速前行,「回家」是最原始的動力,山下的燈光,遠遠的亮著,想到明天就可以回到那片燈光中,連走夜路也變成一種享受。路上,琨智一開機,剛好他媽媽就打電話來,他被念了一頓,看來過年後的雪訓,他可能沒希望去了。我們趕快打了電話給留守人邦嘉,請他幫忙找車來接我們。 到了審馬陣山屋,已有兩隊先到,一隊是之前在南湖遇見的,另一隊則是兩個女生上來過年,他們看我們沒什麼好東西吃,就都拿出蛋、罐頭、中藥熬的茶等東西給我們,我們放下了緊張的心情,開心的吃著泡麵,一樣接一樣的吃著我們所謂的糜爛品:爆米花、茶凍、瓜子、花生。琨智爆的爆米花很好吃,讓大家寧願忍著瞌睡,等著他爆下一鍋,令人不敢相信他才第二次爆。晚上和他隊的兩個女生一起睡在山屋裡,冷死了,地板是冰的,風不斷從門縫裡灌進來,再加上心怡居然呻吟兼打呼,後來她說她是夢到在鑽樹叢,看來這次活動真是讓她吃盡苦頭了。 一月二十二日 早早爬了起來,連埋怨都免了,匆匆打包好,就往山下衝。到了710林道,原以為可以輕輕鬆鬆走了,邦嘉忽然打電話來說,阿德學長在修車,要晚上六點才能來接我們,使得我們決定衝出去趕公車。走到腿快斷了,到了思源啞口,公車好像已經過了。大家垂頭喪氣的倒在路邊,維凱打電話問阿德學長,阿德學長卻說他就要到了,大家總算鬆了一口氣,紛紛咒罵起留守人邦嘉來,還祝他研究所考不上。因為這烏龍實在太誇張了,害我的腳都踢出水泡來。阿德學長到了後,拿著我們的背包直喊重,他覺得很難想像我們到底背了些什麼東西,能夠下了山還那麼重。天知道。我們該好好檢討我們的打包,學學如何減輕重量了。吃完肯德基後,和阿德學長道謝,走向熟悉的宜蘭車站,領隊維凱在月台上向我們道別,初一是他生日,這次比亞毫大概會是他最難忘懷的生日禮物。而現在,最現實的問題是,這一身疲憊,如何向家人交代。街上一片過年的洋洋喜氣,實在太多人了,而山上,剛剛才離開的南湖,那些在山上過年的人兒,祝你們新年快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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