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人喜歡自己當老闆，已經不是新鮮事。董事長的人數也特別多，有人戲稱如果在臺灣街頭向人群?丟個石頭，可能都會砸到一個董事長。

許多臺灣本土企業有個外資企業沒有的特色，那就是董事長其實才是公司真正的CEO、握有實權的總經理。而掛名當總經理的，其實只是聽命于董事長，貫徹董事長意志的一個「外人」。真正的「內人」 -- 董事長的夫人，俗稱「董娘」，才是董事長唯一可以信任的人。遇上懼內的董事長，董娘才是公司幕後真正的操盤手。

因此，許多本土公司內部的指揮鏈（chain of command）是這樣的：全公司員工聽命于總經理，總經理則是聽命于董事長，董事長則聽命於枕邊人。最終，董娘才是公司上下的正主兒，是個有能力呼風喚雨，令所有人畏懼的女皇！

多數董娘，在公司組織的編制內，既看不到她的名字，也沒有正式的職稱，既不是董事長也不是總經理，僅可能只是公司董事會?面的一名董事。但是她卻能越過董事長，直接指揮上至總經理，下至清潔阿姨，都得聽命於她。一般人礙於董事長情面，不敢公然違抗她的旨意，只好唯唯諾諾，免得她在董事長面前說壞話，吃不了兜著走。如果有白目的員工，膽敢當著著董娘的面，說：「你算老幾？竟敢牝雞司晨，越權指揮！」，最終的結果，一定是自己捲舖蓋走路！

臺灣權力最大的董娘，首推綽號「董娘」的前總統夫人吳淑珍。她既不是公務員，也不是政府官員，但是她可以任命官員、將領、公營企業董事長，也可叫他們下臺。不但官員怕她，將領看到她兩隻腿還會直打哆嗦。威風如虎的大老闆，看到她立刻變成了溫馴的小貓；幾個她的親信，只要亮出印有總統夫人助理的名片，到處通行無阻；企業老闆，只要能得到扁嫂的關愛，很容易就可以拿到政府的工程標案。董娘能得到如此大的權力，是誰給她的？是誰放縱的？不言可喻。

董事長與董娘，經常一個扮白臉，一個扮黑臉。董事長通常是和藹可親，或常年茹素吃齋，或虔誠基督教徒；而董娘則成天擺出晚娘面孔，吆三喝四，毫不留情地對員工劈頭就罵。有些被罵的員工忍不住要辭職不幹了，這時候董事長就出面來挽留，要你給他一個面子，不要跟這個女人一般計較。兩人一唱一和，讓原來要走的員工，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尷尬極了。

兩人唱雙簧，如果配合得好，可以解決許多難以啟齒的問題。譬如說，你要求加薪，董娘就會罵你：公司平時對你不薄，現在公司不賺錢（天曉得！），你還要求加薪，你還有沒有人性？等你打消此意以後，董事長就會出面謝謝你共體時艱，兩人巧妙地打消了你要加薪的要求。如果有些派駐大陸的臺幹偷腥，董娘聽到風聲，也會直接打電話來罵人，要求幹部收斂點，免得壞了公司名聲；如果鬧出家庭革命，董娘肯定是站在大老婆這邊，讓幹部老婆對她感激得五體投地。其實這也是項莊舞劍志在沛公，順便警告她董事長老公，不要輕舉妄動，否則跟你沒完！干涉幹部個人私生活領域的破事，似乎只有董娘最合適出面，董事長自己出面要求幹部清心寡欲，專心工作，可能都還會感到有點心虛。

因為董娘專幹這種黑臉的角色，所以臉上難得會有笑容。就拿某知名電子公司的董娘來說，不但永遠是滿臉佈滿冰霜，架子比她當董事長的老公還要大。兩人走在一起，董事長屁顛屁顛的跟在董娘後頭，讓人搞不懂到底誰才是公司真正的領導。

另一家高科技公司的董娘，她的工作似乎就是專職罵人，成天像瘋婆子一般，看不順眼就罵，不管你是總經理還是小秘書，把公司上下員工嚇得看到她就繞路走，活像《穿Prada的惡魔》電影?的那個女魔頭，沒人敢惹毛她。員工背後說她如此愛罵人，大概是「更年期障礙」。但是更年期長達二、三十年，也未免太久了吧？

筆者就認識這麼一位董娘，她除了安排眼線每天跟她彙報每個幹部的行蹤之外，還會在早上突襲各單位，看主管們有沒有準時上班。也會問司機昨晚載了老總到那裡去了，車上載了誰？高級主管薪資的核發，也由她管理，她可以不事先知會你，就硬是把你的薪資突然打了個折扣。你也搞不懂這到底是董事長的意思，還是她個人的意思？是不是董事長在暗示你，你可以走人了？於是幾個高階主管，做不滿幾年就紛紛走人。不斷用較低薪水，聘請年輕新進來接替這些高薪位置，據說是減少公司薪資費用最有效方法！這種請高層職員走路的難事，自然得讓董娘來做，董事長要讓自己站在一定的高度，維持一貫的高深莫測，自然不會親自出面來做這種雞毛蒜皮破事。

另一個更有名的例子，就是某大型台資企業的董事長，有四位董娘，分別管理四家不同公司，她們就等於是董事長的四個分身，誰敢不聽話？所以這個集團才能經營的如此有聲有色，歷久不衰。

董娘雖無實位，但有實權；雖然呼風喚雨好不神氣，但相對的也有風險。許多公司財務出了問題，開出去的支票跳了票，結果都是董娘去坐牢，董事長則可另起爐灶，待新的機會來到，乘旋風再起，把董娘再迎回正宮，或另外找個新董娘。

台資企業一般都是小型企業，家族企業居多。夫妻二人共同打拼，打下江山，自然要兩人共治。有些董娘確實可以成為公司的甘草人物，為董事長緩頰，或為董事長拉近與員工的距離；也有些董娘，缺乏修養，反而讓員工與董事長的關係越形疏離。

因應國際化的時代潮流，很多公司開始聘用專業經理人來管理公司，甚至採用外國人來當公司總經理。這些外國籍專業經理人，可不會買什麽董娘的帳，他們堅持公私分明，不屬於公司編制內的外人，是不應該過問公司的管理與經營。董娘即令是董事會成員，也只能以代表股東的董事身份，來關心公司經營的大方向。相信董娘這種特殊的角色與家族企業文化，大概也會隨著時代的進步而逐漸式微吧。

--- 洛杉基  寫於台北市    08/20/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