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點專訪》浪漫與現實沒有交叉點?施明德:軍人與獨裁 沒有等號他說,是否出現獨裁統治,每個人都有責任。
政治運動者的浪漫和對當前局勢的現實思考,昨天交替出現在施明德洋溢笑容的臉上。 甫獲特赦出院的施明德昨天下午造訪台灣人權促進會,事出突然,引起在場記者一陣錯愕。蒼白的手上仍然菸不離手。一件T恤,一副墨鏡,沿途還是常被路人認出來。 原本是來找「難友」陳菊吃飯,結果卻被記者拉住聊了半天,施明德大呼「上當」。本來只答應談他的「浪漫人生」和「坐牢哲學」,但是話匣子一開,自認為是透明人的施明德還是暢談了他對時局的觀察。 尚未加入民進黨的施明德認為,將來的兩黨關係,完全取決於國民黨的態度,而他預測應該是良性發展。他同時認為,國是會議是台灣現階段從事體制外和平改革的機會,但是尚需社會持續施壓,國是會議才會顯出成果。 以下是施明德專訪內容: 問:對郝柏村組閣的看法? 施:我的立場非常清晰,反對軍人干政。 學者在理論和法理上的解釋,反對軍人組閣,我非常支持。因為四星上將是終身職,我同意應予、永久除役的看法。 我認為,郝柏村若要為國為民服務,為求政治上更廣大的空間,就應該拋開四星上將的榮銜,不必過於在乎。雖然明知反軍人干政的行動不會奏效,但我認為還是要發出聲音,使郝柏村有所警惕,並表現出擁護憲法的決心。 問:許信良已斷言台灣不會出現獨裁,你看法如何? 施:軍事強人、文人都有可能獨裁,我認為獨裁與否,除了與當權者性格有關外,權力資源、社會背景、時代潮流也都是培養獨裁者的因素。所以是否出現獨裁統治,其實每個人都有責任。 但軍人與獨裁之間並沒有等號,而是因為台灣政治獨裁太久,使得人民較為敏感。我對郝柏村並不了解,因此沒有定論。 問:如果郝部長要見你,你會不會答應? 施:會。但目的並非從中得利,而是要對他表態,表示一個被政權因禁廿五年的人,對他們並沒有恨,表達我寬恕的姿態。 問:如果要你參加國是會議,是否答應? 施:如果要我佔用民進黨八位名額中的一名,我將斷然拒絕,這好比李登輝當主人請客,如果李登輝請我,我考慮;但若由李登輝請的客人請我,顯得禮數不夠,我拒絕。 問:對國是會議的看法? 施:現在談的修憲、基本法、新憲法等體制問題,很難在立法院從事體制內改革;而國是會議則是一個體制外不流血的和平改革機會。國是會議是否成功,不僅是誠意問題而已,還需要靠輿論和社會施壓才會有結果。 問:是否贊同民進黨以退出國是會議做為杯葛郝柏村組閣的籌碼? 施:由於政治資源分配不均,弱勢團體勢必利用每一機會抗爭。我們必須承認台灣並未提供反對運動一個公平的機會,民進黨只有以此作抗爭,不應加以苛責,就像國民黨以放棄四個堅持做為抗爭共產黨的工具一樣。民進黨延到五二九閣揆定案後,六月二日才作決議,這是充滿政治智慧的決定。 問:你將來與民進黨的關係? 施:民進黨兩個派系的領導人都是我的老戰友,我與民進黨有無可分隔的血緣關係,但血緣也有親疏。我目前尚未仔細了解此事,其中一定有盲點,所以無法精確的回答。問:對未來兩黨關係,有何看法? 施:若非情勢不得已,否則應是在良性、法律規範下進行對抗。但這皆取決於國民黨是否有實施民主、合理分配政治資源的決心,就像以阿分野不在任何天險,而在是否有和平共存的意願。 問:談談與社會分離這麼久的心情。 施:我現年四十九歲,在牢中度過廿五年,比在外面的時間還。對我而言,分離成了常態,團聚反而特殊。我是非常入世,也有七情六慾的人,在一個徹底出世的環境中待了廿五年,其中痛苦和感受絕非常人所能體會。 被判兩次無期徒刑,我一點也不難過。肉體的分離還可以靠想像聯繫,可是親情、、愛情、友情因此而破裂,這種心靈上的分離,令我痛不欲生。幸好時間是最好的大夫,而我也有堅定的信仰,所以不會被打倒。 問:談談絕食情形。 施:我在陳文成命案發生時,曾絕食一個月,當時感覺很難受。四年前宣布無限期絕食,每天僅喝開水,體重從六十三公斤,降到四十六公斤,可是仍每天自己洗滌、洗衣。我覺得是意志和體能產生了微妙關係。 絕食期間,曾七次而臨生命危險,都被灌食搶救。灌食的味道像蟑螂屎,每次要花兩千多元,我要向所有納稅人道歉。(眾笑) 問:未來有何計畫? 施:列計畫本身也是一種計畫,我目前隨遇而安,沒有計畫。 問:妻子艾琳達就將來台,有什麼打算? 施:我是騎士型大男人主義者,偏偏艾琳達又是女權主義者,等回來看看再說。 【1990-05-23/聯合報/03版/焦點新聞】 闊別十一年她:很感動 他:沒浪花施明德:如果需要家庭伴侶,先刪艾琳達。 艾琳達:不願再當施明德感情上的監獄官。
闊別十一年,昨天終於重逢,艾琳達的感覺是「非常感動」,施明德卻說「掀不起巨大浪花」。這對異國夫妻昨天面對記者坦誠自然的表達了他們對感情和婚姻的態度。 艾琳達首先表示,施明德為台灣付出了很大代價,其中包括娶了一位美國太太,「我同情他」。施明德則不否認外傳道是場「政治婚姻」。這對自稱「大男人主義」和「大女人主義」的夫妻,對彼此都有精彩的看法。 施明德說,他當年認識的外國女友中,艾琳達並不是最漂亮,學歷也並非最高,收入也不比別人多。但是,他強調他觀察一個人,並不是靠單純的條件,而是當成十項全能運動,「總分加起來,艾琳達分數最高」。 他說,他和艾琳達結婚時還和艾琳達的情敵鬧「雙包」,結果由艾琳達獲勝。他形容艾琳達是位有風度的女人,施明德引述艾琳達當時的話說,「我拿結婚證書,妳陪他度蜜月」。艾琳達說,她欣賞施明德的理想和眼光,因此願意和他共同努力。而艾琳達也有自信自己是最能幹、最經得起挑戰的伴侶。艾琳達認為和施明德在一起很有意義,很難和施明德脫離關係。 施明德很感激艾琳達在他全心投入民主運動時,給予他經濟上的支助。但施明德也指出異國婚姻的困擾,他說,艾琳達拒絕在中秋夜陪他去看月亮,而艾琳達感到興奮的聖誕節,他卻沒有感覺。施明德坦率指出,如果需要一位家庭伴侶,他會把艾琳達先「刪除」掉。 對於兩人的未來,施明德笑著說,「可能離婚,也說不定」;艾琳達說,她不願再當施明德感情上的「監獄官」,而畢竟已分開十年,外界也不該對她們過於期望,但她不會輕易放棄這個關係。雖說如此,兩人說話時仍含情脈脈,兩手緊握。 至於是否跟艾琳達到美國,施明德說,「只知道今晚住哪裡,明天的事再說。」 【1990-05-26/聯合報/03版/焦點新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