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單車上路的電影導演-- 一些電影的關鍵命題 報導 / 婷敬 《單車上路》號稱台灣第一部公路電影,兼具影評人、作家身分的李志薔導演,企圖開創新的形式和樣貌的台灣電影,特地選擇蘇花公路做為劇本的藍圖,讓三個角色在這條路途上遇見、相知、相遇,他們各自帶著自己的問題和疑惑,踏上這趟生命之旅,全片幾乎在該公路上拍攝,打破傳統台灣電影,動輒以都會、沉悶、誨暗、髒亂的台灣電影景色和命題;《單車上路》帶觀眾一覽清新、壯闊、美麗的藍天白雲風景,環繞在山涯海景間,有「福爾摩莎」之稱的美麗台灣,在底片的印刻下,更顯親近舒服。 李志薔提及了拍攝蘇花公路的意義,他想給大眾甚或外界(國際)一個新的台灣的樣貌,一種新的台灣電影的形式,公路電影是李導演鍾愛的類型電影,公路電影帶給人的驚奇和幻覺,讓人直接和成長和夢幻、邊陲與流離做聯想,這趟公路風景美麗的自然景色映在眼前,但在主角的心中,他們卻因各自有各自的難題,而騎上這條逃命之旅,三個角色三個情境卻有三種不同的心情,故事的癥結和情節的轉折,卻也與片中的公路風景互相呼應,決定其中的還有更深刻、省人的難題必須被處理和解決。
本片剛曝光時,曾被影評人譽為「2006年最清新的台灣電影」,走進戲院看《單車上路》同電影一起騎單車看台灣的好山好水,新人李國毅自然樸實的演技,為本片添加更多的新奇有趣感,李志薔導演把它對台灣的情感、對台灣電影的感動,託付在這部電影中,空拍鏡頭的攝影,讓我們看見美麗的後山,在海與山的間隙間,蘇花公路發展並助育了東西交通血脈的路,也促進人與人之間的往來互動,這趟三人單車上路的公路之旅,亦將觀眾帶往一趟驚艷回憶的之旅。緊接數個問答將帶觀眾一起單車上行,李志薔導演的《單車上路》。
一、首先恭喜您的第一部導演作品《單車上路》入圍德國曼漢姆國際影展《新發現》單元。請您先介紹您自己和《單車上路》這部電影。
其實我不是科班出身的,台灣很多導演都不是這樣子,我本身是台大機械研究所畢業的,後來因為對電影和創作有興趣,所以在讀研究所那個階段其實有蠻大的轉折,後來我放棄了理工這個領域,跑去試探影像這條路的風景,一開始應該說,十年前我就開始接觸影像了,然後拍了一兩部短片,有得到金穗獎,之後開始拍紀錄片,流離島影系列的紀錄片創作是我跟周美玲導演一起去推的,那時候十二個導演拍十二個離島,我就是其中之一。 比較特殊的是,我自己還在作文學創作,所以出了幾本小說和散文,(在發展過程中當然是兩邊都兼著做),然後我們幾個朋友一起組工作室,大家有劇情片、或有比較大型的電影要拍的的話,就互相幫忙,《艷光四射歌舞團》這部片子就是我幫她做製片統籌,除此之外,之前拍片時跟其他導演也有蠻多的合作經驗,像之前就和黃明川、周美玲等幾個朋友一起合作,而《單車上路》等於算是第一部我自己的電影。就這部片子來說,其實是先有一筆公視的資金進來,然後我再會跟電影公司那邊,尋求資金做製作,當初就覺得因為主題是蘇花公路,希望把那個美景呈現出來,所以我就比較堅持要用35mm來拍這部電影。 二、為何要選擇以「蘇花公路」作為故事發展的重點,讓整個故事沿著這條公路發展下去?另外,據說您自己特別鍾愛公路電影的型式?
其實我一直覺得說台灣電影的形式都太單一,沒有很多不同的「類型」,但是類型是需要被開發的,其實,我一直在想如何開發台灣電影的一些新的可能性,第一個對我來說,就是所謂「公路電影類型」這個東西的開發;另外,我發現台灣很多電影都拍都會的街景、城市的意象,都是找一些陰暗的角落街景,呈現的東西和情趣也都很類似,沒有人嘗試去做一些新的突破跟可能性,譬如說,拍很壯麗的風景啊、拍很陽光很燦爛的自然風光、很優緩的節奏、碧海藍天的場景這些東西。 還有,包括我選擇演員的角度,也較盡量去挖掘一些非常有潛力的(應該講說俊男美女,更親近觀眾的吧),因為國片很多老演員老面孔,他們可能演技都蠻不錯的,可是看來看去就是那幾個人。會從這些角度的切入,其實想要做一些突破,希望做出一部比較不同於典型的台灣電影型態的電影。 三、您本身是作家,而作家跟導演都是創作者,您此次執導《單車上路》在兩個身份之間轉換,感覺最大的差異之處在哪裡?您不會想要選擇自己寫的劇本或寫的小說來拍自己的電影嗎?為何想用別人的劇本來拍?
常常有人問我這些問題!其實在影像的操作上,技術性是比較高的啦;但文學比較是你自己怎麼想、怎麼做,那個東西是一個人就可以掌控的。可是在影像上面,就是一群人,要很多技術支援跟環境支援,那其實我自己的感受是,有很多根本核心、本質上面的不一樣。比如說:電影還是比較重視劇情,你要觀眾一個半小時、兩個小時坐在電影院裡面,如果沒有一個很吸引人的故事,其實是很難的,尤其是專注著在這裡面;而文學便比較能夠存在較多抽象跟曖昧的東西,譬如說:你可以發揮比較多的議論、理論,甚至是更抽象的概念。
在電影裡面,你可能要透過故事,你要透過一些影像的美學或其他的東西去傳達,基本上這個媒介,本身還是比較有感染力的,但電影和文學的創作本質當然是一樣的,就是也許是講故事、或是透過某種型式去談某些議題,但是我剛剛講說那個核心的部份,還是很不一樣。 我自己其實兩個都很偏愛啦。我覺得在台灣的環境裡面,你不斷的有些創作慾望,但是有些東西不太能夠用影像表達,或是說用影像來拍的時候,當耗費的功夫太大的時候,也許就會用文字來表現,自由度也比較高一點。 而影像的部分,它勢必要面臨商業跟觀眾溝通,所以這裡就回到妳剛問的一個問題,為什麼不要用自己的劇本或自己創作的故事,我也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很多朋友覺得說,你哪一篇小說非常好非常值得拿出來拍攝,但是那個東西我覺得一方面是我要時機跟條件更成熟,我可以完全掌握跟發揮的時候,(譬如說我可能沒有所謂的商業負擔,可以做我自己),另外一個是那樣子的類型啊,很可能還是一樣回到很典型的台灣電影,你有很深層的主題、有非常高的理念或意念在裡面,也許觀眾接受度不那麼高,我現在的想法是這樣,等到我覺得我的掌握能力,包括所有的條件成熟的時候,我可以去拍自己最擅長最有把握的東西。 四、我們來談談選角的過程。片中三個演員都是很新的面孔,每個人的的型也都非常不同。您如何找到這三位演員?您跟他們合作最大挑戰是什麼?
其實找演員的過程就是主要是試鏡,可是試了非常多人。其實我最一開頭在寫劇本的時候,就已經囑意是要陳柏霖來演這個角色,那原因當然是我看過《藍色大門》,對他的表現、跟他那種清新的形象,印象深刻,感覺蠻符合我片子裡所要的,另外一個理由是,我覺得這個演員很可惜,他從《藍色大門》之後,其實沒有機會去主演一部好電影。 這個片子所設定的角色,跟藍色大門是不一樣的,他有一些年紀氣質上面的相似,可是整個個性跟演技上的挑戰,其實有非常大的不同,所以那時候我們拿劇本給陳柏霖看,他看了也蠻喜歡的,因為他覺得對自己來講是一個很大的挑戰,所以他也希望嘗試一下這個角色,不要被定型成某一類的。 本來一開始男主角是陳柏霖,但是過程中出了一些問題,所以只好找李國毅頂替上陣。李國毅其實我在試了一兩百個人過程裡面的備取第一名,那時候有一點倉卒上陣,(他只有一個多禮拜的時間去準備,還有練單車的一些特技,因為裡面需有耍一些單車的東西),但李國毅很聰明,表現得也非常好,前面一兩場戲可能有點不太穩,可是他一到了蘇花之後就一切自然無比,所以最近我們影片又入圍了一個新加坡的亞洲新人電影展,他就入圍最佳男主角。我感覺他可能是下一個明日之星,所以拍戲時我給他充分的空間去發揮,他一到蘇花公路的時候,就完全掌握並習慣現場的拍攝制度跟一些作業程序,很快的就融入這個角色,他是台中體育學院的學生,在山上拍攝的辛苦騎單車的鏡頭一點也難不了他。《單車上路》是他的第一部電影、第一次演戲劇,他其實之前對演戲劇還很陌生,有一點排斥跟不了解,可是他演這部電影之後,就突然發現他對演戲有很大的興趣,然後就開發出很多他自己的潛能,其實拍攝過程裡面他也收穫很大。 五、您覺得拍公路電影最難的地方在哪裡?
在台灣的話我們算是真第一次,完全在公路上拍電影,它的難度真的是比一般城市裡面的難度還高,譬如說在攝影收音跟整個環境的控制,這個是最困難的。因為我們幾乎都是在公路上拍,第一個你要找到漂亮的場景,但是漂亮的場景,不見得是適合拍的地方,譬如說來往的車子很多啊,蘇花公路上車速都非常快。
許多場景都事先決定了嗎?還是臨時取景的。
場景事先都決定好了,因為我的故事編寫,便是根據蘇花公路的整個狀況去編撰,另外一個是,我裡面放了很多意象都是跟蘇花的景緻有關係的風景,譬如說當主角進入他的夢靨,或是一些不愉快的經驗的時候,他可能就會經過黑暗的隧道,(剛好蘇花公路的特色就是隧道很多),然後當他們幾個主角之間的關係發生緊張的時候,可能場景就是在一些懸崖啊峭壁,當他們狀況很好、心情很愉快的時候,可能是非常漂亮的風景,甚至去找那種俯瞰非常漂亮的髮夾彎啊,或是非常漂亮壯闊的那種,一邊是蔚藍大海、一邊是蒼翠山林的漂亮風景。
其實當初在找的時候,我就已經是跟著蘇花的景點跟節奏去調整劇本,可是我剛剛提到的那些場景,並不一定都是最適合拍的,像有些地方車子也進不去,我們要人力扛著很多器材才到得了,因為都是荒煙蔓草的地方,還要鑽進去清理場地。最困難的莫非是收音本身,因為有時邊騎腳踏車、邊講話,既要用 min麥克風,又要用shot gun把空間感收的好,這部份是有很大的挑戰;另外一個是行動中腳踏車的速度,所以我們特別設計了一個拖車,是可以安裝攝影機在上面的,然後邊騎邊拍。 六、您希望這部不一樣的台灣電影給觀眾一個怎麼樣的感覺?您自己認為這部影片提供了什麼樣的新觀點?
基本上,這部電影的風格是比較清新的,甚至有一點點勵志味道(有人說像舞動人生),它後面當然帶著一些比較嚴肅的主題,是屬於青春啦、時光啦一些議題。我覺得每個人應該都有過一段狂躁的青春期,當你遇到一些事情時,如何渡過這個關卡?其實片中的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故事,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身世,他們紛紛在蘇花公路上相遇,彼此之間互相的影響帶給他們對人生不同的體驗。其實這一趟旅程對他們來說,一開始可能是一個很單純的逃避跟嚮往自由,可是沿著這趟旅程故事慢慢的發展,他們遇到不同的人事物,逼他們去面對一些他們內心真正的核心問題,其實這趟旅程對他們來說,嚴肅一點來說,就是一趟重生之旅,通過這趟之旅,他們的人生也走了一個不同的旅程。
在旅程的終點,也許每個人對他們的人生都產生了不同的看法;但是在片末的時候,我希望賦予更多的意義。我希望劇中人物不僅僅只是重新面對他們的人生,更刻意讓他們每個角色都處於一個再出發的狀態,(就是說一趟旅程結束了有不同的體驗,可是他們可能還要再往新的一趟旅程出發)。 這些東西都是跟緊緊的鎖住蘇花公路跟單車這個主題,很多人問我說為什麼不是摩托車?為什麼不是汽車?為什麼是腳踏車?我剛剛說過,我覺得我從前因為蘇花跑了非常多趟,包括去拍紀錄片去工作,從前一直都是開車很快的過去,可是我相信單車的速度才能讓你的心去慢慢的享受,我的想法是,當我們開車經過,你會覺得說,哪些景觀很漂亮可是就是這樣一閃而過,只是留下一些片段的印象在腦袋裡面,可是你如果真的騎著單車走的時候,像我自己在開拍之前,我就真正騎著腳踏車走了一趟,我也叫演員走在路上去體會那種狀況,你要用單車那種節奏才有辦法一吋一吋的親近那塊土地,然後體會到大海、山脈、整個環境的呼吸跟脈動。 我這部片子打了一個很重要的主題,除了是一條公路一趟旅程之外,其實我比較呼籲都市人,你們是不是很久沒有讓自己心情放鬆到一個自然環境去旅行了?這趟旅程也許你有帶著問題也許沒有,你可能用很輕鬆愉快的心情去走一趟旅程,可是透過體力跟心志的磨練,這趟旅程之後,你會有對這趟旅程有不同的體驗跟感受,可能會暫時拋掉一些煩惱,或是對於你接下來的人生會有一些新的體驗,所以說我會比較期待說,觀眾看完這部電影,其實也就是像一趟心靈之旅,你走過這趟旅程之後,你可能會touch到一些自己內心的問題,有一些共鳴,你會回想到蠻多東西的,年紀比較輕的,可能是他們正面臨的問題;年紀比較大的,你可能會回想到很多以前的年少輕狂,或著想到一些你從前一直都沒去追尋的夢想。 七、最後一個問題。您認為外國觀眾看了《單車上路》這樣一部電影會對台灣有什麼樣的印象?影片在國外放映過了嗎?得到什麼樣的迴響?
影展的部份,十一月會在曼漢姆影展,十二月會在新加坡的亞洲新人導演影展,我現在還沒有正式面對到國外觀眾的反應,其實我一方面當然希望說:國外的觀眾透過這部電影,了解說台灣有這麼漂亮的風景,它並不是你常常看到的台北都會,髒髒亂亂的。另外一方面,回到原來講的片型,我希望外國人知道台灣也可以拍它們自己的「公路電影」,它們有台灣獨特的樣子、特殊的景觀跟公路電影的故事。(因為台灣之前的片型老實說,會比較集中在某一些類型裡面),至於說反應就可能要他們看了才有辦法了解,我是希望說把台灣的好山好水帶過去,那對我自己的意義或是對台灣的意義來講,是很重要的。
說到這裡,我特別要說一下「空拍」這個東西,光空拍我們就請了好萊塢專門拍空拍的攝影團隊,一天就七十萬台幣燒掉了,但那個畫面我看了真的很漂亮,如果說以台灣的製作經費來說,那個單日拍攝成本是非常高的,那時候我還是跟電影公司爭取說一定要用這種方式拍,因為回到視野的問題,比如說你開車、或是騎腳踏車經過,其實都是人的視野角度去看;可是你從來沒有從空中去看那公路整體的感覺;另一個理由是:以蘇花公路為主題拍這部片子,有一個用意是說,我希望記錄它在2005年到2006年之間,蘇花公路的整體樣貌,它可能也是個一個文獻或歷史的記憶吧,我想透過這部片子紀錄下來。 在拍攝這部電影之前,我當然對蘇花公路做了很多研究,把他融到我的劇本裡面,譬如說第一個在歷史的角度,它從清朝末年就開那個古道,那時候叫「北路」,從台北作生意、運送物資,就有一條「北路」一直通過宜蘭連到花蓮,它在當時是很重要的,不然就是經商失敗的、一些不如意的或被貶官的放逐到後山去。 (我故事中的主角其實也是類似這樣子,他們其實就是「自我放逐」到那個地方,想要找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然後先安靜一陣子,因為頭腦太亂),其實它本來就有這樣的歷史意義,再來是蘇花公路到民國七十九年的時候,某些路段是逐漸開立,它在某些路段還是單向通車,也就是說你如果要從台北到花蓮啊,你可能需要到某個路口等快一個小時是南往北,下一個小時是北往南,後來鑿通了很多山洞隧道之後,才變成雙向道。
我的片子裡面其實也有很多是騎腳踏車進入「蘇花古道」,那個古道就是從北路之後、日本人佔據的時代,再慢慢的把它開大一點成為一般的車子可以經過,總之,它其實裡面紀錄了好多不同時期的蘇花公路發展的樣貌,所以說我覺得基本上以一個歷史意義來講是有其價值的,然後也需要透過空拍的段落,紀錄一些時刻特別的景觀。 影片最後有一個懸崖段崖的場景,那個東西其實我們本來那個場景找到一個年紀比較大的人才會知道,是舊的新台幣一塊錢logo的地方圖案的地方,那個地方非常完美、非常適合我片子故事的發展,本來是定了那個場景,可是去年八月的時候,有很多颱風,然後那個地方坍方,整個路都沒有了,所以我們很緊急的去找了那個備案的場景,我剛剛提到說我堅持一定要有空拍的原因就是,因為它的地形地貌不斷的會因為時間或颱風而有所改變,所以你以為它會一直存在的事物,事實上不見得,尤其是台灣大家開發的那麼快,很多東西會流失得非常快,所以這部電影我覺得也算是一種紀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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