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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2/30 18:45:08瀏覽666|回應0|推薦22 | |
24-2、恐懼~是對殖民地最好的統治工具 何斌,去年九月,從廈門返回台灣後,確實就受到了揆一的嚴加看管。位於大員市鎮南碼頭的大宅,不但家門口的前後門,都有士兵看守。就算何斌出了門,一路上也都有三四個荷蘭士兵,堂而皇之的尾隨。由揆一的下令嚴加看管,何斌當也知道,揆一已然對他起疑。這讓幾個月以來,何斌表面上雖佯裝沒事,然行動卻更加的謹慎與戰戰兢兢。畢竟受國姓爺之命,何斌隨荷蘭船返回台灣的目的,就是要等范德蘭的艦隊離開台灣後,即馬上趕去廈門向國姓爺通報。從九月返台以來,一直等到了過年,等到了一月初。總算這日,何斌獲報,得知了范德蘭的艦隊,已然離開台灣。原本得知荷蘭艦隊準備離開台灣後,何斌就開始籌畫著,該怎麼逃過揆一的眼線與看守,前往廈門向國姓爺通報。怎知荷蘭艦隊才走,隨即就有一群荷蘭士兵上門來,且是各個荷槍實彈,直接登堂入室就要押解何斌。這可讓何斌嚇出了一身的冷汗,以為已經東窗事發。而且那些荷蘭士兵也沒說甚麼,就直接把何斌從大宅押走,一路穿過熱蘭遮平原的絞刑台,又進了外城。令何斌驚駭的是,那些士兵連個罪狀也沒說,居然就將他,直接就押往地牢。這可讓何斌更感驚恐。 「糟!事跡敗漏了嗎?為什麼這些士兵把我押往地牢?這該怎麼辦!要是我被關押了,那誰能去廈門向國姓爺通報荷蘭艦隊離開之事!」被押往地牢的階梯,何斌可謂一路膽顫心驚。才入兩旁油燈幽暗的地牢之內,一股屎尿與腐敗混雜的惡臭迎面撲鼻,更令何斌作嘔。但還有讓何斌更心驚肉跳的,那是從地牢中傳出一聲聲的淒厲哀號。因為大家都知道,只要被關入暗無天日的地牢,那就難逃被荷蘭士兵刑求逼供。那怕有十個人活著走進去,恐怕都沒有一個人能夠活著再走出來。誠如坊間傳言─ 「紅毛城地牢像地獄,直著進,橫著出,活人進去變作鬼。閻王再狠狠不過紅毛,管你有罪沒罪,缺手斷腿算幸運。十八層地獄酷刑誰見過,紅毛番,樣樣有,栽贓嫁禍慘絕人寰。說你是異教徒,就人不如畜。說你要信仰上帝,卻把人當奴隸。上帝愛你更愛財,神愛世人更愛死人。直著進,橫著出,紅毛城地牢像地獄...」 熱蘭遮城的地牢,今日何斌終於看見了傳聞中的地獄。「油膩又陰暗的階梯一階階走下,迎面撲來腐爛與屎尿惡臭,牆壁兩旁的火把如熒熒鬼火,照著一路監牢鐵籠內慘不忍睹。人有如禽獸關滿一個又一個鐵籠,有如擠在又髒又臭的豬圈裡的豬。但荷蘭人殖民地的中國人,待遇遠不如豬。擠滿鐵籠裡的囚犯都瘦得皮包骨,有的身上因被刑求而傷痕累累,有的眼神空洞滿身髒污,奄奄一息。沉悶濁臭的氣息讓人呼吸困難而暈眩迷離,一步又一步直有如走入了越來越深的恐怖夢魘。夢魘的深處,地牢的中央是一間有著各種刑具的刑求室。鐵鍊、鐵鉤、鞭子、刺鐵絲、鐵鎚與刀劍掛滿了東邊的牆上,西邊的牆上則噴濺滿風乾的駭人血痕,更有一排的囚犯都被刺鐵絲綑綁在牆邊,各個囚犯鼻青臉腫,有的更肢體殘缺慘不忍睹。有一個燒紅炭火的火爐就擺在刑室的中央,火爐上放著幾根燒紅的鐵鉗與烙鐵。更見一個木頭釘製地肢刑架,就擺在火爐旁,而肢刑架上正綁著一個囚犯,哀聲慘叫正在被刑求。荷蘭士兵有若屠夫般,各個滿身滿臉都是鮮血,但鮮血不適他們的,而是噴濺滿被刑求的囚犯的鮮血...」眼前地牢中的淒慘萬狀,直讓被押入地牢的何斌,一路是越走越膽寒甚至感到腿軟。及至地牢中的刑求室,更經見總督揆一,居然也身在刑求室中。見得一臉嚇得慘白的何斌,揆一卻是露出了一抹詭譎笑容,頓讓何斌感到一陣不寒而慄。 『何先生,你終於來了!我已經等你好久了!』聽得揆一的問候,又見得揆一裂嘴而笑,露出了上下兩排磨尖有如鯊魚般的牙齒;當下何斌只感覺毛骨悚然。因不知揆一意欲為何,驚恐萬分的何斌,結結巴巴忙回:『大~~人!不知你~~~找我何事?有甚麼事~~我能~~為您效勞?』見何斌驚恐,揆一卻是故作輕鬆,指著眼前肢刑架上的囚犯,皮笑肉不笑的說:『何先生,你看!昨日裡我們又抓到了幾個通敵的中國人。我就是搞不懂,為什麼你們中國人這麼愚蠢固執!我們西方人把文明與進步帶到了你們野蠻的土地上,把上帝的福音寬容的帶給你們這些沒有信仰的異教徒。於是你們這些原本與野獸作伴,粗俗無禮的異教徒,才終於漸漸走向了文明。但你們這些中國人在上帝應許的土地上,吃我們的,賺我們的,享受我們西方進步的文明。可你們不但不知感恩,卻反還吃裡扒外,竟然企圖私通魔鬼,想要奪取我們的土地。何先生,你說你們這些中國人的行為,合情合理嗎?可以被上帝容忍嗎?』聽得揆一意有所指的話,恰如嘴裡吐出了一把利劍。當下,這可把何斌更嚇得惶然,一時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話。 肢刑架上正被刑求的,顯然是一個中國農民,身材瘦小,皮膚黝黑粗糙。見那肢刑架就有如一張巨大的木床,木床上布滿鐵釘;且床頭與床尾處各安裝有一根滾輪。而那農民躺在釘床上已是痛苦不堪,但見其雙手與雙腳,竟還伸得直挺挺的被麻繩綑綁。兩手朝上被綁於床頭的滾輪,兩腳則被綁於床尾的滾輪。再見兩個壯碩的荷蘭士兵,一個站在床頭處,一個就站在床尾處。且兩個士兵,各手持一根長木棍,並用那木棍插入滾輪一頭挖空的縫隙機關。只要聽得喝令,兩個荷蘭士兵,便用力的扳動滾輪。前後兩個滾輪一起滾動下,躺在肢刑架上的農民,雙手雙腳即會被同時往前後拉扯,直如整個人都快被撕扯到四分五裂。這肢刑架的駭人酷刑,應就有如中國古代五馬分屍的酷刑一般。不同的是,五馬分屍,五匹馬各朝四方奔去,瞬間將人的肢體撕裂,痛苦只是剎那之間。但這肢刑架將人肢體撕裂,卻不會讓人瞬間就死去,而是一吋一吋的拉扯撕裂,慢慢地將人折磨。目的就是要讓人生不如死,藉以刑求逼供。正就那農民被綁在肢刑架上刑求,此時卻見肢刑架旁,還站著一個身穿黑色長袍的牧師。何斌認得那專門宣揚基督教的牧師,因為那牧師,名叫亨布魯克,舉家奉命到台灣傳教已經有十幾年。 亨布魯克,是西元一六四八年,被奉派來到台灣傳教。因為對殖民地傳播基督教福音,可說是西方國家殖民世界,一貫重要的做法。無論是葡萄牙人、西班牙人、英國人或是荷蘭人,皆是如此。因為要牢牢地控制佔領一塊土地,最重要的,就是要能控制那塊土地上的人民。而在沒有文明的土地上的異教徒,崇拜的都是魔鬼。所以也唯有讓上帝的福音,有如燦爛的陽光普照異教徒的土地,這才能馴服那些異教徒擁有信仰,使其遠離魔鬼,成為上帝放牧的羊群。正因對殖民地傳教,如此重要。所以西元一六二六年,荷蘭人占領台灣以後,隔年即派出了傳教士來到台灣,傳播上帝的福音與教育異教徒。至今上帝的福音也已然在這塊野蠻的土地上,傳播了有三十幾年的時間。而亨布魯克,十幾年前奉派到台灣傳教後,他的教區,則是被分配在舊唐人所居的麻豆社,往北一直到諸羅山一帶。麻豆社所居的舊唐人,那是三十幾年前,被荷蘭人強制從笨港移居而來的海盜。因為是海盜,所以麻豆社的那些中國人,可說是最冥頑不化的一群中國人。就傳播上帝的福音而言,那些舊唐人更是最貧脊難以開墾的土地。因為他們的家裡,不但都擺著從中國帶來的祖先牌位,還燒香燒金紙,及膜拜用木頭刻成的魔鬼。 「上帝對魔鬼是沒有憐憫的!上帝更會把懲罰之劍,指向崇拜魔鬼的異教徒!一六五二年,中國農民暴動,就是因為他們對全能的上帝一無所知,才被敵基督的魔鬼誘惑,引發了異教徒暴動。野蠻的異教徒陰險狡猾,沒有同情心,只想屠殺荷蘭人來祭拜他所膜拜的撒旦。但全能的主是萬王之王、是世界之王,祂創造世界,指導萬物,更絕不容許任何事物違反祂的意志。在那場上帝與撒旦的戰爭,在上帝揮舞著他的懲罰之劍的帶領下,荷蘭人終於戰勝了信仰撒旦的中國農民。令人崇敬、畏懼及信奉的主啊!祂更引領了福爾摩沙的獵首族,幫助荷蘭人砍下了二千六百顆中國農民的人頭,平息了在這塊上帝應許給荷蘭人的土地上,熊熊燃燒的地獄之火。由此可見,上帝是如何寵愛祂放牧的羊群...」約八九年前,那場以麻豆社的中國農民為主,發生在福爾摩沙的暴動,對亨布魯克而言,恍若歷歷在目。因為麻豆社正是亨布魯克,所負責的教區。且對於那場暴動的平息,亨布魯克亦是功不可沒。因為麻豆社到諸羅山之間,居住著許多專出草砍人頭的獵首族,而那也是亨布魯克的教區。但獵首族與中國農民最大的不同是,中國農民膜拜自己的祖先與木頭刻的魔鬼,難以教化,有如貧脊的土地,讓基督福音難以播撒。反觀獵首族,對播撒基督的福音而言,則有如土壤肥沃的土地。 福爾摩沙的獵首族,其人口雖然不多,卻比中國人更容易傳教。通常,只要給予免費的衣物與食物,就能吸引這些獵首族到教會來受教育。倘若有冥頑不靈者,仍要信奉他們的祖靈,那就予以鞭打,或者將其從部落流放,使其淪落成為他族獵首的對象。總之,只要胡蘿蔔與棒子齊下,這些獵首族通常就會開始信奉上帝。所以自荷蘭國派遣牧師前來傳教後,至今福爾摩沙受洗禮的獵首族,已達近六千人,且在教會舉行婚禮的更有五百餘對。目前在教會受基督教教育的學生,也約有六百餘名。而且荷蘭東印度公司,從受洗為基督徒的獵首族中,提拔了五十人為教師,已在其土地更廣播基督福音。正因如此,當中國農民暴動後,福爾摩沙的獵首族,幾都站在荷蘭人這邊。且這些獵首族更響應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號召,大規模的獵殺與屠殺中國農民,替荷蘭東印度公司平定了民亂。 『迷途的羔羊啊!地獄近了,但上帝是愛你的,悔改還來得及。現在你必須向上帝懺悔,揭穿撒旦的陰謀,才能獲得救贖!』基於對上地的虔誠信仰,以及對荷蘭東印度公司的義務,身為基督徒的亨布魯克,自然難以容忍那些崇拜撒旦的中國人,對荷蘭東印度公司與對上帝的背叛。見身穿長袍的亨布魯克,此刻就站在肢刑架旁,面對那被綁在刑架上的囚犯,傳教般的殷殷勸說。『迷途的羔羊啊!全能的神無所不知!對於你所做的惡事,上帝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如果你再不說實話,審判日來臨的時候,你將墮入地獄烈火的焚燒...』時而言詞激昂,有若驅魔,時而看似苦口婆心,有若一個慈祥的長者,但就算亨布魯克滿嘴叨叨不休。可那被在肢刑架上的中國農民,似乎卻是完全不領情。見那中國農民就算手腳被綁在肢刑架上動彈不得,卻是橫眉怒目,邊拼命掙扎著,邊滿口不斷的叫罵:『幹汝娘膣屄!汝這些紅毛鬼,跑到我家偷我的雞偷我的鴨,被我妻子發現,就強姦我妻子,打死我兒子!今嘛!你這隻傳教的老猴,不必在我面前假仁假義。汝爸這條命,跟你拚了,就算做鬼,我也不會放過你們這些紅毛鬼!』 揆一見那刑架上的中國囚犯嘴硬,不但不肯招供,反還滿嘴惡言謾罵。眼見亨布魯克牧師,扮演白臉,勸說無效,這可讓揆一忍不住一把怒火在心頭狂燒。頓是失去了耐心,又對著身邊的何斌,厲聲的斥罵:『何先生!你看看!看看你們中國人有多野蠻,與完全毫無理智。你們中國人無視上帝的寬容與仁慈,因為你們中國人的心裡,都住著魔鬼。所以跟你們中國講道理有用嗎?上帝與魔鬼是無法共存的,上帝也絕不寬容魔鬼。既然這個通敵的囚犯心中住的魔鬼,既然你們中國人一開口說出的都是魔鬼的惡言。那與魔鬼勢不兩立的上帝,也只有揮舞祂懲罰之劍,來彰顯祂的正義了!』『來啊!把皮鞭給我拿來,我今日定要將魔鬼從熱蘭遮城給驅離!』話剛說完,一個士兵立馬將皮鞭取來給揆一。揆一取了那丈許長的皮鞭後,即一個皮鞭又一個皮鞭,有如在鞭打馬匹般,往那中國囚犯的身上猛抽。每一個皮鞭抽下去,那囚犯都是皮開肉綻,鮮血直淌。囚犯的鮮血沾在皮鞭上,隨著揆一揮舞皮鞭,那鮮血便噴濺到了牆上,噴濺到了揆一的臉上;就連揆一那綴著蕾絲的名貴絲綢襯衫,也被囚犯的鮮血給玷汙。且隨囚犯的哀號聲越來越淒厲,見滿臉鮮血的揆一更是情緒激昂,不但兩眼滿佈血絲漲紅,更露出滿臉的猙獰與呲牙裂嘴,揮舞的皮鞭也越加地用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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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