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有一個全世界都熟悉的文化，關係。西方人提到這個關係是一種有趣的態度，欣賞大於憎惡，而且懂得入境隨俗。海外的台灣人提到中國的關係，就會自以為聖的嗤之以鼻，殊不知關係是普中國人，也是台灣人的文化之一。

其實，“關係”跟所有的東西或技能一樣，本身沒有特殊好壞，只是看人怎麼使用。

我來大陸的時候已經是退休的年齡，根本不敢想到有工作的可能。老公怕我在家無聊，會干涉他的工作，潛意識裏希望我能在中國延續我在澳洲的家庭創業。老公積極帶著我認識他所認識的人，其實他認識的人都是同事。

每次他引見我認識他的中國同事，我心裏都不痛快。因為我有自卑感，怕中國人看得出我的年齡。跟外國人（必須是說英文的外國人）說話，我比較自在。因為外國人看中國人的外表，通常分不清年齡。

那一天老公請一個老外吃飯，澳洲來的蘇聯猶太人。跟他一起來的是一個澳洲男子及一個中國女子。這個蘇聯猶太人的英文有很重的蘇聯腔，（我後來才知道他是開卡車出身的，沒有受高等教育），我跟他不是很談得來，甚至聽不太懂。不過我善於掌握飯桌上的氣氛，打開話題高談闊論。那個中國女子，稱得上美女，我搞不清楚她跟兩個老外的關係，也不習慣用英文跟中國人聊天，所以飯桌上的談話我就難免冷落她了。

飯桌上，我跟猶太人介紹我在澳洲做的 business，如果他有需要可以找我。吃過飯後幾天，我接到那個澳洲白人的電話，說他的猶太人老闆希望我替他們工作。於是約了時間，他們派車來接我去工廠看看。

到了工廠，才知道猶太人是老闆，平時在國外。他從美國人手中買下企業，請這個澳洲白人擔任總經理。中國女子是原來美國公司的員工，負責內部交接的工作。其他上上下下的員工都跟著轉移到新公司。他們要我來擔任這個中國女子的職位。我這才算跟中國女子正式會面，這個女子從此對我懷著敵意，我無端有了一個敵人。

猶太人老闆用錢苛刻，付不起全薪，所以我是 part-time 工作，根據我的要求，我的工資是按照澳洲時薪計算的。我跟總經理共用一個辦公室，總經理跟我無話不談，但是顯然不願意我太管事情。那個中國女子在沒有找到工作之前，她的前美國雇主繼續付她薪水，仍然坐鎮辦公室跟行政部門員工一起，做她自己的事。

終於等到這個中國女子離開後，我決定移到大辦公室就近瞭解員工的工作實況。

這是個很傳統的中國式辦公室，所有辦公桌面向門口，我坐在最後面。我看得到他們的工作態度，聽得到他們的說話，對員工來說，他們一定覺得不太自由。對我來說，是瞭解實際工作文化與環境的有效安排。

跟員工這麼近距離的工作，我對這個辦公室的文化，是很有看法的。我今天特別想提的是吃飯的禮節。午餐時間到，有人開始用餐，我不用眼睛就知道，因為他們吃飯的聲音太大了。

我坐在後面聽著員工們吃飯的聲音，真是煎熬，呼呼又咻咻的。我在這個公司工作將近兩年，我的心裏一直在煎熬，要說還是不說，告訴他們吃飯不要出聲。

如果說了，對他們好，但是他們可能不開心。不說，他們永遠不會改，但是顯得我跟他們不一樣。最終我沒有說過。

辦公室裏唯一的男會計在跟我說話的時候，有兩次大概覺得喉嚨不適，咳兩下後就吐痰了。我提醒他這樣很不禮貌，不知道後來他有沒有改掉這個習慣。不過他一直跟我保持良好關係，我離開後，他一直不忘記跟我保持聯絡。

有一個女職員懷孕了，因為害喜的關係，不知道是吐，還是咳，在我看來根本是吐痰。很長的時間，我實在受不了，跟另一個總務的小姐商量如何制止那個女職員的吐痰。才發現原來的美國公司有白紙黑字的員工守則，吐痰是要罰款的，有沒有真正實施我就不知道了。

我的感想是，是的，中國大陸過去沒有良好的生活習慣。難怪各家大小企業都會對員工實施每日朝會之類的活動訓練。我曾經跟我的老總建議開朝會，老外老總不贊成。後來有一年我聽到台灣媒體對富士康的軍隊式管理微言的時候，我覺得台灣人不懂大陸太多事情了，實在沒有資格對大陸有第三者批判。

我的人生有很多小故事值得分享，不過要看我的寫作心情。今天心血來潮，就隨便說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