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爾瓦嚥下口水，將視線拉回到老師身上。他真希望自己沒有想起那些時候，因為這些回憶害他肚子餓了起來……牛奶。等他回到家，就可以喝到一碗新鮮牛奶，可以讓他飽到晚餐時間。

        他很清楚回家的情形會是如何。他的母親會從磨穀粉的工作中起身，走到屋子面馬路的那一側。她會抬起一手替眼睛擋陽光，尋找他的身影。他在遠處就能看到她鮮豔的橘色頭巾，會舉起手向她打招呼。等他回到家，她就會進屋去端那碗幫他準備好的牛奶。

        砰！

        這個聲音從外面傳來。是槍聲嗎？還是汽車引擎逆火？

        老師暫停講課。教室裡所有人都轉頭看向窗外。

        毫無聲響，一片寂然。

        老師清了清喉嚨，將男孩的注意力拉回到教室前方。他從中斷的地方接著繼續講課。然後──

        砰！答、答、砰！

        喀、喀、喀、喀、喀、喀！

        是槍砲聲！

        「大家趴下！」老師大喊。

        有些男生馬上有反應，低下頭、彎下腰。但有些人則呆坐著，瞠目結舌、張大了嘴。薩爾瓦用雙手護著頭，慌張地左顧右盼。

        老師靠著牆緩緩移動到窗邊，很快向外看了一眼。槍砲聲已經停歇，但現在外頭的人全都在叫喊、奔逃。

        「大家全部出去，快點，」老師壓低嗓門急切地說。「跑到叢林裡。聽到了沒？不要回家。不要跑回家。他們會去村裡。盡量遠離村子──跑到叢林裡。」

        他衝向門邊，又向外看了一眼。

        「快走！大家馬上出去！」

***

這場戰爭在兩年前爆發。薩爾瓦對戰事不太了解，但他知道叛軍來自蘇丹南部，也就是他和家人生活的地方，這群叛軍正在和以北部為根據地的政府作戰。住在北部的人大多是穆斯林，政府希望蘇丹成為一個穆斯林國家──也就是全國上下都要信奉伊斯蘭教。

        但南部人有不同的宗教信仰，不想被迫信奉伊斯蘭教。於是他們開始作戰，想脫離北方而獨立。戰火延燒至蘇丹南部各地，如今已蔓延到薩爾瓦居住的地方。

        男孩們慌亂地起身。有些人哭了起來。老師開始催促學生離開教室。

        薩爾瓦幾乎排在隊伍的最後。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劇烈跳動，脈搏衝擊著他的喉嚨和耳朵。他想大叫：「我要回家！我一定要回家！」但這些話被喉頭劇烈跳動的脈搏堵住了。

        等到他來到教室門邊，他向外看。所有人都在奔跑──男人、小孩、抱著嬰兒的婦女。空氣中瀰漫著大家奔跑時揚起的塵土。有些男人正在大吼，揮舞著槍枝。

        薩爾瓦在匆匆一瞥下看到了這一切。

        接著他也跟著跑了起來。用盡全力奔向叢林。

        遠離他的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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