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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4/04 03:30:09瀏覽156|回應0|推薦9 | |
『你無感覺,阿公死了後,規个厝若無向心力?!』 母親坐在副駕駛座,除了嘆氣以外,有幾分對於父親的思念。但身為長女的她,自幼挑起監督後面五個弟弟的責任;或者日後為他們「拭尻川」。或許是擔了太多,或許對於自己的弟弟有所期待,或許是期待之後有了失落,或許,是我還無法為他承擔什麼。 『屎毋通抐乎別人鼻。』雖然母親常常這麼說。意思是家醜不可外揚。 外公在三年多前去逝,那年我博三。在醫生說你們可以帶回家之前,我與外婆每天都去看他。 我不想後悔。 但病榻前講得盡是些「阿公,你愛加油喔!阮老師講欲乎我畢業啊喔。」「阿公,你毋免煩惱,舅舅攏足乖。」「阿公,爸爸佮媽媽足好ㄟ喔,你毋通煩惱喔。」看似白色的謊言,其實是黑色幽默。我常常落下眼淚,即便已是個中年男子,同儕都已當了父親創了事業的年紀。但看到外婆落淚,總是忍不住。 有時候覺得我自己很假、偽善。為什麼?我說不上來,但卻深深地自責,或者深深懷疑自己的感覺。而且我逃學了好幾個月。 加護病房住了三個月,連醫生都說一般癌末的人不可能稱這麼久,何況癌細胞早已轉移,從肝,到腎、肺。大概因為外公是中醫,自己吃的藥早已顧了根本。但根本卻讓他苦熬了三個月,不知道今天幾月幾號?今天星期幾?現在究竟是白天還是夜晚?那樣的昏迷。 農曆八月初一,他回家了。我們都在身邊,我們都哭了。但外婆說眼淚不可以滴在他身上。 服喪期間,大家都回來了;大家都跪在靈堂前;大家都哭了;大家都捨不得。但大家的心彷彿都在一起。原本衝突的兄弟突然熟悉了,像小時候一樣的親切,少了社會歷練的枷鎖,什麼事都好商量;原本因為生意失敗,沒面子而顯得末不關心的父親特地從大陸請了喪假回來,日後還與舅舅們相約每趟回台時的聚餐;原本互有心結的「東西」,妯娌,也變得相互關心了,嫂子來嫂子去,有沒有什麼要幫忙;原本不常見面的小孩,其實都已長大成人,卻一同想著小時候四五個人一起坐著阿公的機車的事。 然後在喪禮之後,撒了艾草水,洗了符咒水,吃了團圓飯。都乾淨了。 不知道是不是黑頭法師的功力高強,這些關係漸漸乾淨了。或者是我聽了母親講了太多,關於那些對弟弟們的期待,或者失望… 而事實就像是群龍無首了,即便外婆還在。 『我足不孝,我攏毋乎你吃好穿好啦,我攏毋有孝阮老爸啦。』今晚加碼的劇情,一個舅舅喝醉了的醉話,其實源頭不是這件事。不知道是不是酒後吐真言。 但我真的不知道的,或者想知道的是,是不是只有我們家這樣?當我們看著外表亮麗的粉事態平的和樂融融,或許也缺少了龍頭。或許也酒後吐真言,那些關於樹欲靜而風不止的詭異詛咒。 或者,總要有人犧牲了,才能換來片刻的真正的和諧。
『屎毋通抐乎別人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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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