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12/05/23 02:03:32瀏覽4134|回應77|推薦239 | |
[前言] 兩個月前﹐非常榮幸朗讀了UDN格友 墨綠 的文章“瓷。淚”﹐並在 墨綠的格子發表。文章以一只青花瓷的命運﹐感嘆了中國的坎坷。後製完成後﹐聽到最後一句﹐“我寫下昌南﹐千年憂傷”﹐心有所感﹐當晚寫下這篇“昌南之淚”。 景德鎮原名昌南﹐China是昌南的西方發音。
[昌南之淚]
瘋狂的六O年代﹐一些大哥哥大姊姊把毛主席的胸章別在衣上﹐手裡拿著一本小冊子﹐我們家的孩子都還小﹐不懂他們在做什麼。我看過“白毛女”﹐也學了幾句“東方紅﹐太陽升﹐中國出了。。。。”﹐“大海航行靠舵手”這些歌詞﹐其實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排華事件的時候﹐幾位大姊姊跑到學校大樓的屋頂﹐手牽著手﹐一起喊“毛主席萬歲”﹐然後以青春的生命保衛了毛主席。 有好幾天﹐媽媽和我們小孩躲在隔壁巴基斯坦叔叔家的狹小樓梯下﹐不敢哭﹐不敢出聲音﹐爸爸則跟巴基斯坦叔叔一家人在客廳。後來晚上吹口琴的鄉下大漢提著刀站在路口﹐暴民就不敢再進來我們這條街搜索唐人。 城裡的唐人多屬無國籍﹐排華事件結束後﹐紛紛找出路離開。少數人去了美國﹐澳洲﹐有的去香港澳門﹐有些去了台灣﹐最多的返國回大陸了﹐也有的留了下來﹐我的玩伴上海人阿毛一家既是。 爸爸參加親國民黨的洪門﹐他說“我們去跟蔣介石”。姑丈因為參加親共產黨社團﹐他們選擇回大陸﹐奶奶跟了姑姑一家﹐我們就此分離。對回台灣有人說“在台灣要吃香蕉皮”﹐“女兒給美軍當難女妓”﹐爸爸說當初離開是逃共產黨﹐現在怎麼可以回去。 在等待的兩年﹐我斷斷續續去上了中文學校﹐應該說是中文補習班﹐因為中文學校都被關閉了。共產黨學校學簡手筆﹐我們學的是正當版﹐學會了幾個中文字“人﹐手﹐田﹐米﹐布﹐衣﹐火﹐水”﹐就這幾個字了。 等了幾年﹐我們可以去台灣了﹐拿到僑委會補助的機票。媽媽帶我們幾個小的坐泛美航空到香港﹐這是我第一次搭飛機﹐還特別做了新衣服。我們在香港啟德機場轉機﹐在機場有位僑委會在香港工作的先生帶我們去吃飯﹐然後後送我們上了華航的班機。機上一位空中小姐長得像林黛﹐我坐後面的位子﹐沒有分到蘋果﹐錯過了第一次吃蘋果的機會。到了松山機場﹐後面的機門打開的時候﹐我興奮地要出去﹐被空中小姐拉了回來。爸爸和大姊搭船﹐在基隆下船﹐晚了我們一個月。 那時剛開學﹐我一句國語都不會講也聽不懂﹐中文也只認識幾個字﹐更不知注音符號是什麼﹐雖然我九歲半﹐副校長要我從小學二年級讀起。上課的時候﹐我完全不知道老師在講什麼﹐家庭聯絡簿我只會看著字形抄下來﹐不知道有什麼作業。於是我學會了講“忘記”﹐功課沒寫說忘記﹐錢沒交也是忘記﹐其實是我不知道老師要我做什麼。我們的代課老師很好﹐自習課的時候﹐在她的位子一個字一個字教我認。記得她拉著我的手﹐看著課文說“手牽手”﹐所以“牽”是我在台灣認識的第一個字。 過了一個月﹐發生了大事﹐大人聽著蔣總統的廣播﹐要國人“莊敬自強﹐處變不驚”。學校也在教一首歌﹐我不知道歌詞的意思﹐只是跟著模仿。 歌詞仿彿是這樣﹕ 「姑息逆流激盪,世界風雲劇變,我們要沈著,我們要堅定。莊敬自強,處變不驚,黑暗盡頭,就是光明!。。。團結奮鬥﹐勇敢前進﹐。。。前進前進﹐沒有打不敗的敵人﹗」 一年後﹐我才知道歌詞大概的意思﹐這首歌是我難忘的1971記憶。 那幾年﹐有好幾個晚上我開的門﹐每次都有一位陌生的先生來家裡。因為他們截獲幾封去了大陸的人從香港輾轉來給我們的信。爸爸請他們把信收回去﹐他不要看。他們走後﹐爸爸教我們有任何人問起我們的過去﹐我們一律說不知道﹐不認識﹐不記得。 多年後﹐和去大陸的人無論是相遇還是聯絡上﹐知道十年文革浪費了他們的青春。我們回台灣﹐在安定的環境下接受了完整的教育。爸爸四十歲時做了這個重大的決定﹐不管別人怎麼阻止﹐他堅持帶我們回台灣。這個決定﹐救了我們一家﹐也讓我們的一生走向了完全不同的命運﹗
[後記] 瓷。淚 原文 by墨綠
[延伸閱讀]
|
|
(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