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過往‧點滴在心﹝台中空小﹞ 潘精華

午 夜 槍 聲

民國五十五年我服完兵役重返｢台中空軍子弟學校｣執教。

有一天深夜，突然聽到幾聲槍聲！

我從睡夢中驚醒，

也許在服役期間擔任空軍通信部隊作戰、

氣象、行政印字電報報務員工作，

二十四小時全天候監聽收發電報，

既使印字電報機產生小干擾，

即刻就能從聽辨中掌控印字電報打字機及鑿孔機最新的狀況，

通知載波台、微波台迅速調整排除干擾。

尤其氣象電報是全球性24小時不停的廣播和接收，

印字電報機和無線電HF機器稍有異常就能馬上知曉故障原因，

因此在神經反應上特別靈敏。

適逢台海局勢詭變，美軍投入越戰，

公館機場[現今清泉崗機場]成了越戰出擊基地，

B-52、幽靈式戰機F-4、C-130、C-123、C-124、直升機…

各種從未見過的先進戰機，

每天黃昏、拂曉…

自台中公館機場起飛到越南出任務的美軍戰機此起彼落，

加上公館機場我方F-104發出的狼嚎聲…

風雨欲來的戰爭氣氛顯得格外緊張。

台、澎、金、馬提高戰備，無數次的實兵實彈演習：

武昌演習、中美空降天兵演習…在台中展開。

｢台中空軍子弟學校｣在公館機場三聯隊、

水湳機場二區部、空軍技術局、

航發研究院、空軍醫院、高砲旅、警衛旅服勤的家長，

每一位都兢兢業業堅守崗位。

每天除留守基地第一線的家長之外，

學生們都能配合空軍交通車調度

準時抵達北區力行路262號台中空小上學，

接著十輪大卡交通車又把各眷村家長分別送到空軍基地上班。

有一天，清晨小朋友抵達校園，

突然發覺大禮堂和老師宿舍之間大樹下多了好幾座帆布野戰大帳篷，

裏面擺設了幾張臨時組合的長條桌和椅子，

暫時牽掛的野戰電線點著微弱的燈光，

帳篷內通信報務員正在用雙手交互搖轉野戰發電機 ，

提供電報機電源，

報務員在電報機前按鍵敲發摩斯電報；的、的、答、答...

收發報訊號吸引小學生的好奇，紛紛在帳棚四周圍觀，

學校生活管理組和糾察警崗立刻勸導同學們回教室早讀，

不要妨礙演習部隊工作。

原來國軍年度演習紅、藍對抗，

藍軍選擇台中空小校園樹蔭下作為總指揮部，這兒隱密度頗高。

每年紅、藍南北對抗都安排在惱人的雨季，

在雨中行軍的國軍弟兄穿著斗篷式墨綠雨衣，

扛著武器彈藥和各式裝備在道路兩旁成行列隊急速行軍，

讓人感動又不捨。

據說行軍部隊有的從海線越過泥濘的大肚山丘，

有的從宜蘭、花蓮攀登中央山脈，再由橫貫公路會師在台中等地。

美軍顧問團和國軍演習裁判官神出鬼沒穿梭在演習部隊四周。

駐紮｢台中空小｣野戰指揮部演習兵力，

除了參謀作業和游動中部隊保持幕僚單位管道暢通，

儘量不妨礙學生上課。

指揮部在空小校門和忠烈祠布署衛兵崗哨，

其他留守人員自動幫忙整理校園、栽植維護花木…

全校師生非常感念他們的無私奉獻。

下課了，

國軍將士把自己野戰口糧─餅乾、肉乾、薑糖、橘子粉、可可粉，

分享給小朋友，

孩子們好感謝國軍叔伯們的好意。

夜深了，校園寂靜無聲，

在宿舍批改作業勞累一天的老師也關燈就寢了，

靜靜的校舍庭院只聽到微小音量的無線電收發報聲，

別的老師睡熟了，好像都沒有什麼感覺，

唯獨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耳中只有｢的、的、答、答…」的電報聲。

迷迷糊糊不知何時閉了眼，

突然一聲槍響，夾上｢口令」！又連續幾發槍聲 ！

我即刻跳了起來，開門一探究竟？

指揮部的哨兵、值班衛隊分頭追捕敵人突襲的斥侯，

一個在校園被緝捕，

一個在教師宿舍後側、

力行路之間日據時代神社的舊護城河溝被捉拿到，

其他的衛兵急速追趕往合作新村方向逃跑的敵軍，

穿越力行路｢省立台中體專｣鐵絲網前，再捕獲被鐵絲網鈎住的狙擊手。

三名被捕的敵軍斥侯、狙擊手舉高雙手被押解到指揮部，

指揮部軍官摘取下偷襲敵軍俘虜符號名牌，

指揮部主管、參謀、政戰人員等連夜開始偵訊記錄口供，

同時發電報給統裁部。

過了一個時辰，美軍顧問團及裁判官驅車來到｢台中空小｣校門，

進入指揮部野戰帳棚辦理被俘人員引領手續。

我看到美軍顧問和統裁官伸舉大拇指稱讚守軍的機警和功勳，

隨後軍用吉普車帶著被俘人質往雙十路方向駛去，

消失在寧靜的黑夜中。

次日凌晨，宿舍同事還不知道夜半槍聲是怎麼一回事？

還以為是老百姓拜拜的鞭炮聲…

後來經我的述說才知道敵軍偷襲校區，所幸是演習，

倘若在戰時那就糟了，大家鬆了口氣喃喃自省：

「平時要有準備，戰時減少傷亡… …」。

小朋友如常上學，不知道校園昨夜發生午夜驚魂槍聲！

老師們也如往常正常教學。

演習指揮部傍晚悄悄撤離，往另一個座標轉進，

留下一個乾淨的校園和美好的回憶。

孩子們上學第一件事，看看國軍叔叔、伯伯們起居，

失落的帳篷，木柱上貼了一張告示：

謝謝「台中空軍子弟學校」全校老師和小朋友，

由於您們的鼓勵和協助 讓我們作戰演習順利圓滿。

孩子們，你們是國家未來主人翁，

好好用功讀書，孝順父母、尊敬師長，

國軍永遠誓志做你們後盾，保護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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