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前去看了才上映不久的“邪惡根本不存在”

原以為是一部純粹探討環保問題的電影

但是結局非常出乎意料 甚至應該說是令人錯愕~

當時全場觀眾除了我 另有一男一女

當時差點要過去問他們 對結尾的看法~

這部獲得威尼斯影展評審團大獎銀獅獎的電影 

 他們看懂導演想說的話嗎？

當然沒有那麼唐突 不會那麼莫名其妙 真的跑去問

坐捷運回家的路上 不斷思索做頭腦體操

終於理出頭緒 悟出一些端倪~

 

原來濱口龍介要探討的 不只是環保問題

不只是人與大自然共存的問題

也不是新冠肺炎疫情後 對社會和經濟造成的重大影響~

而是嚴肅地剖析更深層的人性與生命哲學......

導演從頭就有鋪陳 並一再的重複暗示~

是先入為主 才把問題想岔了.....

 

以上的文字 是在上一篇”墬惡真相”結尾寫的~

現在就接續寫這部有兩極看法的電影吧！

對的 是“兩極看法”~

在一片叫好聲中 確實是有人持不同看法的

尤其對結尾 大惑不解 不以為然

認為濱口龍介不過就是故弄玄虛......等等

思考了幾天 有一點感想

依然覺得是一部值得看 值得探討的電影

想就自己淺見來聊一聊

雖然知道我的看法 不一定透徹

也確實無法精準地解釋 導演欲表達的意圖

不過 導演如同印象派的畫家

不會期盼每一個賞畫的人 只有同一的觀點......

 

何況寫格子 一向當作在做功課

喜歡一面寫 一面搜查資料 能夠學習溫故知新~

有時會寫得有點累 但感覺是充實愉快的

就試試吧 也藉此整理消化一下！

 

 

 

 

最近寫的幾部電影 都配上美麗花朵的照片

“邪惡根本不存在”是一部探討人與大自然依存的問題

照理應該採用神秘的大森林來對應主題才對

最終決定用這組偶得的巷弄風情搭配

一來 避免可能的花花草草“視覺疲勞”

二來 用小巷風情相對“邪惡根本不存在”的溫暖人間

應該也很不錯吧？

 

 

 

 

 

喜歡在萬籟寂靜的夜 保持清醒

喜歡在溫暖的燈下閱讀 聽輕輕翻書的聲音~

感覺自己的心跳

感覺那一刻的 寧靜的存在.....

 

這些照片放在草稿夾有一段時日了

多半是晚上出門路過 心血來潮 隨興隨緣所拍~

當然小巷弄的建築景物很平凡

但那種在燈下的平凡 呈現著安居樂業的生活

是“邪惡根本不存在”的城市版吧？

 

但願這個推論是正面的~

不像濱口龍介這部片子 名為~“邪惡根本不存在”

卻偷偷隱藏了 一個曖昧懸疑的大大問號！

 

 

 

 

導演當初的計畫 只是要拍30分鐘的短片

用以配合石橋英子的現場表演

後來才醞釀成為有對白的劇情長片~

而石橋英子創作的緩緩流動 風格獨特的音樂

也成為貫穿全劇的主旋律

並成為她與濱口龍介繼合作“在車上”Drive My Car 獲獎後

再度蟬聯亞洲電影大獎最佳原創音樂獎

 

換言之 不論你喜歡或不喜歡

石橋英子創作的音樂是她精心製作的

也獲得專業的肯定認同

所以 不用懷疑~

所有配樂的不順暢 都隱藏著動機

是作曲家有所本的呈現

一切都在導演的掌控中........

 

 

 

 

電影的故事 表面看似很單純

就是敘述一對父女 住在東京郊外山野小鎮的平靜生活

 卻因一家藝人經紀公司

為爭取疫情後的政府補助 以期救亡圖存

竟然撈過界的在森林裡 搞起奢華露營地的開發案

讓平靜小村的這對父女

捲入冥冥中不可逆轉的命運......

 

 

 

 

片頭用仰望幽暗森林的視角推進 ~

天空一片灰濛濛的 配上平緩而顯得沉重低迴的音樂

偶有像黑膠唱片跳針似的 瞬間的嘎然而止

讓人有不明就裡的錯愕~

這不是濱口龍介2023年的作品嗎？

怎麼配樂的製作如此“粗糙”？

是導演故弄玄虛 是電影院放映機出了問題.....

或者那音樂的斷阻 是象徵村子明日的未知？

 

隨著鏡頭不斷延伸 在詭譎的森林移動....

~究竟是觀眾在窺探著樹林？

還是沉默無言的樹靈 正在冷眼審視人間？

跟著音樂的壓抑迴盪低吟

讓人漸漸陷入莫測高深的焦慮不安....

 

這自然是導演刻意的鋪陳

但他要闡述的故事主題是“邪惡根本不存在”嗎？

或本意其實是“邪惡根本處處在”呢？

又或者根本沒有邪惡與善良的分別？

 

 

 

 

 

直到音樂遠去 鏡頭拉到林間小屋

畫面才開始出現一點色彩

主角單親爸爸巧 在樹下劈柴 一斧一斧的輕鬆砍下

 木材一分為二 再分為四~

然後他用小推車將木材拉到木屋的牆邊

再回到樹下劈材~不斷的重複著

他是一個人 自然沒有對白 也沒有自言自語的旁白

只有劈柴的聲音 和一些自然的聲響

銀幕上戲劇張力十足 令人充滿了好奇與期待

導演很快的將觀眾的心牢牢抓住~

 

然後見到他在小溪旁 用勺子慢慢地取水

溪水清澈潺潺流淌著

半晌朋友出現 幫他將水提到車上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寒暄

只聽到踩在泥地上 輕輕的腳步聲......

突然遠方傳來一聲槍響 兩人有點錯愕的樣子~

應該是盜獵者在獵殺水鹿之類的動物

同時也暗示著

這個寧靜的荒郊 隨處都危機四伏隱藏殺機

象徵某種災難 正悄悄逼近.....

 

突然 巧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瓜

說：“啊~ 又忘了要去接小花了” 於是匆匆離去~

他開車穿過林子 去學校接女兒

在平坦的馬路上 鏡頭自然地滑過兩旁的風景

不過導演非常刻意的

並沒有讓觀眾跟隨主角巧的視線向前看

而是像一個坐在後座的第三者

清醒客觀的回看來時路 看著景物倒退......

 

這樣的運鏡 一再的重複著

好像導演並不關心前景 也毫不期待未來有何驚喜.....

反而專注在審視走過的路

是反映佛家所言“種什麼因 得什麼果”嗎？

 

當時在電影院看戲的時候

雖然察覺到 導演喜歡這一個特殊的運鏡手法

但未聯想是否隱含著什麼特別的寓意~

如今看來 應該不是巧合 而是經過精心的設計吧？

 

不過 從結尾的開放式安排來看

似乎導演也不確定是相信“因果”關係的存在~

反而好像更傾向贊同老子所言的

“天地不仁 以萬物為芻狗”

一切都循本然運行 事過境遷 必然功成身退吧？

 

 

 

 

健忘的爸爸 在森林裡找到女兒

他背著女兒 兩人穿過杳無人煙的林子

沿途耐心的講解教導小花 認識大自然和植物

這是什麼松樹 那是什麼草~

什麼植物有刺 會傷人 要小心避開 諸如此類......

看到水鹿的屍體 沒有過多的傷感

只說那是“困獸”

並稱生性溫順的“困獸”在生死存亡之際

或親人有難時 會奮力拼命的一搏......

他的述說自然平靜 沒有激情與批判

只是陳述一個事實~

那也是導演要強調的大自然法則嗎？

 

小花大約六、七歲的樣子

總穿著藍色的衣服 頭戴一頂藍白相間的毛線帽

天真小巧的身影 孤單無懼的走動著

讓幽暗詭譎的林子 顯出一抹靈動的生機~

她就像一頭可愛無知的小水鹿

在暗藏著未知的森林裡 自得其樂......

 

健忘的巧 老是忘了接女兒的時間

而她也總是喜歡一個人獨自穿過森林走回家

埋下令人擔心的伏筆......

 

 

 

 

至於外來的奢華露營區的投資公司說明會

 引起一場精彩的辯論

開發與生態平衡孰重？

居民對水源污染和廢水處理的問題

以至於可能造成的森林大火等等的公共安全的關切

更甚於未知的經濟效益......

 

說明會上 群情激動對開發“奢華露營區”不以為然

他們要求的只是卑微的“平衡生活”

卻被突如其來的開發案攪亂....

還有一年輕人 說到憤慨時 欲衝上前理論

被巧及時的在身後一把抱住......

那下意識的動作與最後去抱高橋的如出一轍......

 

說明會沒有獲得一致的同意與支持

村子裡德高望重的長老 要求開發商解決他們的疑慮

找專家和決策者再來開一次說明會

並推薦巧 代表村民做為聯絡人~

說他是個“什麼工都做”非常熟悉村落事務 可以信賴的人~

這~又是另一個伏筆.....

 

 

開發公司的代表一個是黛 一個是高橋

他們在說明會後對 居民的訴求有了進一步的了解與同情

但是公司老闆卻無意改變初衷

並下達任務 要他們帶著酒去利誘疏通

並明白地說 這個案子若不能成立

“拿不到政府的補助 公司的財務就撐不下去了”......

 

黛明知村民不如想像中那麼無知好騙

但為了飯碗 也只能奉命行事了~

他們開車從東京出發 兩人在路上的對話很有溫度

是除了說明會以外 對白較多的戲

顯現隨波逐流的小人物 無形的生活壓力與無奈

 也自然流露了善良的本性！

 

高橋原本是某藝人的經紀人

說不上是怎麼在不知不覺中 走到今日的位置.....

其實他也不算是個“邪惡的人”

在說明會上雖然有點高傲 讓人看不順眼

但在巧的指引下學會劈材 他很快就想融入村子的生活

甚至想將來要做露營區的守夜員......

他究竟想要什麼 別人不知道 他自己也是不知道的~

世上這種人 不是舉目皆是嗎？

 

黛 原來是一個照護員 她自嘆“心裡面都壞掉了~”

到經紀公司工作“就會看到亂七八糟的事”

她沒有抱怨 也很認命

 是個比較周到且有同理心的人

她在林子被有毒的樹刺傷 所幸有巧的及時處理

她留在小屋 沒有與高橋同行.....

 

說起找尋失蹤的小花 這場戲十分感人

全村的喇叭在林間響起 協尋小花的廣播在村落不斷迴盪

只見居民紛紛出動 在溪邊在荒野呼喊小花

讓人心頭充滿了希望與感動

好像下一秒鐘 就可以看到她的身影....的期待著....

 

 

 

 

 

當巧發現小花失蹤後 原本是自己要去尋找

讓黛和高橋留在家中休息

並說家裡的食物他們可以隨意享用

不料高橋主動的說“我跟你一起去......”

 

最後 他們在森林深處的草坪上 看到小花

她面對的水鹿母子 小鹿還受了傷

只見小花微笑的脫下帽子 向小鹿走過去~

高橋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要衝過去 但被巧用手攔下......

但下一秒鐘 讓人不解的是

巧突然環扣高橋的脖子 使勁的將他壓倒在地

最後見他不能動彈才鬆手~

鏡頭再轉到巧時只見到背影 他抱著受傷的小花遠去~

而那兩隻水鹿 則已不知去向......

 

 

 

 

 

 

究竟高橋為什麼會被巧攻擊？

他不是已經用手攔下他了嗎？ 為什麼還非要置他於死地不可？

濱口龍介故意留下很大的模糊空間

也許他的轉變 反映的正是小花面臨的處境？

導演不用鏡頭交代 讓觀眾自己去找答案~

 

水鹿媽媽為了保護受傷的小鹿

對接近的小花懷有敵意 牠是如何奮不顧身的攻擊她

沒有用鏡頭交代過程......

只見躺在血泊中的小花

被父親抱著離開 是生是死 不得而知~

那倒地奄奄一息的高橋 掙扎半晌後搖搖晃晃地起身

最後再度倒地不起...是生是死？不得而知~

?????????

導演刻意留下一堆大問號

讓錯愕不知所以的觀眾 回家好好做頭腦體操......

 

不過導演曾讓巧在車上說

鹿的膽子小 非常敏感 很容易受驚嚇“不要太接近~”

黛問 鹿兒不是很溫順嗎？

城裡的人都喜歡親近牠們 給牠們餵食的~

巧說“ 不能與牠們太接近 鹿兒的身上是帶有病菌的”

 

當時巧還跟高橋說~

營區的計畫用地 會經過水鹿飲水的路徑

如果要修建圍牆阻攔 必須蓋得很高才能防範牠們.....

高橋說“那牠們可以去別的地方啊”

巧平靜地反問“牠們要去哪裡呢？”

他的話才說完 銀幕一聲“喀”出現一片黑......

 

凡此種種都是導演

特意設計的 無言暗示吧！

 

 

 

 

照理 導演絕對有他的主觀認知

但相信 他無意要觀眾盲從的追隨支持他的看法

他是那個提出問題的人

觀眾不妨嚴肅地去思考 找尋自己認同的答案

 

當然我自己也是在作過頭腦體操 才有所感悟的~

 但並不確定“悟”對了沒？

也不重要啦 因為不可能有標準的答案~

哈~ 說不定~

導演自己也還在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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