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講求親師密切溝通的時代，家長們是否都難免接到一兩回學校關心的來電，偶而捎來一些孩子「違法亂紀」的訊息？現代家長壓力不小，曾有網友提到自己認識一些年輕媽媽，她們最怕看到聯絡簿上的紅字，有人甚至一看到老師寫的滿滿紅字就會不明究理，開始哭泣。

所幸幼稚園、國小時期已常讓老師們「關照」，我被兒子訓練得臉皮愈來愈厚實，縱然遭受老師猛烈攻擊，也頗能咬緊牙關。

那是七年級開學沒多久時，國中導師打電話來進行訪談，支支吾吾說到兒子「可能有問題」。

「愛倫的情緒管理很差，我想為他申請輔導老師做心理輔導。」導師詢問我是否介意她的做法。聽到孩子有「心理輔導」需求，一開始難免有些驚愕，但我仍保持冷靜，小心追問老師口中「情緒管理問題」所指為何？導師隨即指出：孩子上課不專心、愛吵鬧，而且暴躁易怒。

雖然這些行徑不會被我列入「孩子有問題」的排行榜單上，但我對老師的判斷保持一定的尊重與懷疑。與孩子溝通，讓孩子了解事態之後，也鼓勵他以平常心看待學校安排，學習為自己的行動負責。

但我不禁想起「浮萍男孩」書中的敘述：「難道男生在過去不是一直把學校當作一個無聊浪費時間的地方嗎？這不就是湯姆歷險記的態度？」美國教師推薦孩子讀湯姆歷險記，但卻不表示有意支持孩子們化身淘氣惱人的湯姆。校園用一張張教室的桌椅，捆綁著少年的魯莽衝撞。因為這是最佳手段？還是因為我們沒有嘗試更好的方法？

賈伯斯傳記中，老爸在他高中時曾接到學校通知賈伯斯逃課的行徑，要家長好好管教。不料賈爸爸卻霸氣回應：「為什麼孩子會不想上課？老師應該反省自己的課有多差？居然讓孩子想逃學。」

我雖然沒有如此氣焰，但卻十分願意信任孩子。

畢竟，當我們卸下為人父母莊重矜持的面具，卸下為人師表的方圓規矩，我們何嘗不是一個個不完美、充滿缺點的「有問題的大人」？

曾經任叛逆的血液沸騰，曾經無目的奔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置身廣闊安全的大草原，還是逼近一個偽裝平靜的懸崖。而今長成大人的我們何以剝奪孩子冒險衝撞的欲望？出於安全的理由，便聲稱這密不通風的監督是達成他們幸福的手段？其實我不能如此主張。

誰來評量大人手中握的那一把尺？

貿然相信自己的判斷優於孩子，恐怕也只是一種偏執。

學校輔導老師的業務一直大排長龍，我與兒子靜待安排回應。就在這等待期間，國中入學已一個多月，兒子漸漸融入國中校園的小社會。鄰居一位幼時玩伴，現在是他九年級的學姊，這位學姊不久前撂下一句「會罩著他」，要兒子安心上學，因為她和目前學校最「大尾」是麻吉。

兒子說自己觀察不出這位「大尾」學長有何剽悍驚人之處，應該就是長得高頭大馬、不愛讀書、好打抱不平、學抽煙裝老氣……。而我想像鄰家那位嬌小女孩的豪情放話，一再莞爾。如果他們都曾是幼兒園老師們用卡通貼紙哄來的可愛「小幫手」，而今如何盡成了「麻煩製造者」？我們真能回避任意武斷，還是假客觀之名卻十足主觀地將人區分為正反、優劣，舉止端正或行為不當？

也許輔導「大尾」學長和其他滋事分子，已讓輔導老師捉襟見肘，兒子的心理輔導遲遲沒排上，最後只能宣告放棄。導師說退而求其次，可安排學生選擇較偏好的科任老師談心紓解。兒子喜歡數學老師，便安排幾次與數學老師談話。

問孩子談些什麼？為何喜歡數學老師？兒子說只是瞎聊，言不及義。至於喜歡數學老師的原因……。

「因為下課追著問問題，老師總願意花時間回答。」身材嬌小的女數學老師耐力十足，有問必答。「有些老師就不喜歡同學干擾他的休息時間，會限定問問題的數量。」

兒子承認自己確實「有問題」，而最大問題可能就是太愛問問題！後來兒子如願當上數學小老師，幾次考出數學一百分，成了心理輔導的意外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