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結尾: 「新三低」了不得, 減重十公斤, 身高拉長一公分, 心思轉清澈集中, 衝勁變貫串長氣, 50 歲開外, 竟然通通達陣! 故事源起: 年前「舊三高」不得了, 腰纏兩吋肥油的救生圈, 捷豹退化成慢牛, 滿盈體態像拖著一大袋米趕電車, 幾個月踩穿一雙皮鞋，那時還作了個大噩夢: 俯瞰足下只見肚臍不見膝蓋! 用離心機甩油會使暈頭轉向, 慨捐肥肉的科技尚未建立, 只好自求多福, 訴諸嶄新的決心和推陳的靈感。

蜷髯蛟如我輩, 有水滸前傳的浪裏白條張順, 伏在水下七天七夜, 帶的乾糧泡成麵糊一無所謂。也有水滸後傳的混江龍李俊, 水下水上功夫都了得, 後來南航暹邏, 把皇帝搶過來當, 真好男兒也。還有當世的 Michael Phelps, 勇奪 18 面奧運金牌, 使我下定決心思齊, 取法乎上, 專司仿冒此君的「蝶泳」!

蝶泳的起腳式, 必先效仿海豚潛泳 (underwater dolphin), 下半身作人魚姿勢伸腿揚蹄, 潛游時臉朝上, 就像海豚仰天戲波, 潛游時側著身子, 好比熱帶魚的悠哉, 潛游時面朝下, 如同比目魚優雅, 真是太好玩了! 何謂蝶泳? 當雙臂出水橫張前引時, 帶起兩道的「水簾」, 就像蝶翼。 要旨在載沈載浮, 從頭到腰、到大腿小腿、到腳掌, 重覆地沈浮沈浮, 使身體呈波浪狀向前猛進。

蝶泳一個鐘頭, 可以消耗掉 750 卡路里, 相當兩個大麥克漢堡的熱能, 過去十四個月來, 天天下水挺進, 除了打雷下雨, 持續游了 370 天, 累積距離逾越 150 公里。 而池水是中性的, 對你的年齡一視同仁, 但 10 公斤的繆思, 減減招豔羨, 增增惹煩惱。

我的蝶泳技能練到「中上」, 但池中抽筋的段數修到「上上」。怎樣必抽?, 我最老局! 過了不惑之年, 實驗室站走一天, 徙步通勤汗流浹背半小時, 伸張運動過度, 血醣偏低時, 電解質不足, 以上任何兩項, 再加上蝶泳快游 400 米, 抽筋的機率百分之百。 先是乳酸急速沈積使四肢累癱, 接下來小腿痙攣劇增, 肌腱痛爆失控; 要能幸運地回靠岸上, 一刻鐘內像條曬乾中的死魚。英雄不怕氣短, 怕抽筋, 尤怕深水裡劇烈抽筋。

就上週六, 硬是在深水區拋了錨, 左膝以下猛烈抽搐, 左腳掌僵卡, 腳趾蜷曲腳脛巨痛, 全身1/4暫凍癱軟, 右腳也有跟進就木的趨向, 只剩手刀一搭一搭往下撥水, 將下顎勉強推出水面來吸氣。在原處痛苦折騰了好一會兒, 才有人路過, 這人停到我的左側, 挺出右臂托住我的頸子出水。

「當機了? 少見哪。」平淡地問道。是位善心的女娃… …

「謝謝解危。」心忖得救了。

仰枕著頭, 近距離欣賞這位陌生的女子, 她眼觀鼻拈花微笑, 全銀髮絲稜線整齊, 耳梢白晰順緣粉頸美肩, 妙不可言的苦中作樂, 有點希望這一、兩分鐘的水路延長十倍。划著划著, 划抵離池畔一公尺處的時候,

「Sugar, we’re going down! 」她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蝦米, what? 」我沒全會意過來, 她是揶揄呢、或是回敬我有一丁點的色瞇瞇?

她的手肘已經回抽, 人也倏忽潛水游返池心, 佛沒送抵西山就莎喲娜啦了! 在下呢, 當下成了在下, 咕嚕咕嚕吞水沒頂, 腿歹手好, 狗爬豬趴攀到邊牆, 而銀髮女士早去遠了。

楚漢的陳平, 夜泅黃河, 廿世紀的阿舍, 挑中岐阜縣長良川, 晚春夤夜強渡, 風波搖晃新蘆嫩芒, 下弦月羞滴滴探照川灘, 水涼料峭竟似冰泉, 汪隆聲中有蛙鳴稀疏, 兩條水蛇在我身邊扭蜿探頭, 這年頭雖沒有擺渡的毛賊, 但冰手冰腳與毛毛心悸, 使絕塵心曠幾稀, 狼狽和勉強倒破了紀錄。

當人在游泳時, 個性和格局也一覽無遺, 溫文儒雅恬靜端莊, 都不是我。我的是大鯰魚的飛撲蹦跳, 噴濺滾翻聲勢浩大, 順道將多數人趕出泳池! 有時故作鱷魚狀, 長長潛伏交通要衢, 虎伺耽耽過往的比基尼、美腿茭白筍、唯美的曲線!

當淚水滾進了池水, 這等想像的光景, 女生們可有實際經驗? 游之泳之, 手忙腳亂或手腳協調, 得出水開口吸氣, 要入水閉鼻呼氣, 「淚腺小花」真有揮灑的餘地嗎? 慣常啜泣的人兒, 一旦浸到池湖江海, 淚湧之時, 只怕口鼻倒灌難免。

當汗水混進了池水, 豈非競泳運動時會發生的事? 一起淌渾水! 想到這事頗感噁心, 所幸室溫下的水 20 來度, 輕易地中和掉身體運動時產生的潛熱, 手槳腳勁雖然苦力辛勞, 但身體泡在涼水中, 蓄熱持續被發散就不會累聚, 也不足驅動汗腺排汗。但競泳後一離水, 立刻汗如雨下。

入水直前，出水直後, 人人全身幾乎剝個精光, 衣物和配件、女生的彩妝、電燙的俏髮、妙嗓音、順風耳、好鼻獅、千里眼, 統統擱置陸上, 牽掛至小, 簡單近零, 這個身心境界的高明, 直上般若! 卻又生龍活虎, 非枯禪懶坐能比。

蝶泳具挑戰性, 招式耗力, 進階困難但可循序漸進, 這些特質很對我脾胃, 趣味激發起動機, 求勝之心使熱情永續。 往難處去挑戰, 注意細節修正, 邊際效益就高, 譬如雙手同步到位, 在水中的 0.5 秒勤撥猛撈, 在空中的 0.5 秒則放鬆躍前, 又如爆發速度，續航耐力，縮短休息, 跳水翻轉, 瘦身精錬, 都是經常可感覺到的明顯進步。

是謂: 泅之也善, 游必有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