銘記流言板(232)台灣的政治急診

(友人來信問起久未見銘記新作﹐本文是我給友人的回覆。)

自3月大選後﹐除了兩則談「周美青」的文字外﹐沒有強烈的發言動力。一則因為寫了幾年﹐蠻累的﹐既然民進黨政權即將倒閉﹐就歇歇筆﹔二則因為陳水扁民進黨政權的所言所為﹐在我看來﹐帶給台灣內外生存各方面條件的弊害既重且深﹐殆矣﹗危矣﹗需要急救治療﹐而3月大選由國民黨勝出執政﹐就好像終於得到機會可以把台灣送進了醫院急診室﹐可以暫時輸氧止血保住命罷了﹐但急診室內值班的醫生﹐往往都是實習醫生﹐醫術﹑經驗有限﹐病人在得到暫時輸氧止血後﹐能否繼續存活復元﹐還得等待觀察﹐一時我並無熱情發言。

雖然馬英九﹑國民黨說他們團隊上台後﹐沒有磨合期﹑沒有實習期﹐上台就要做出成績﹐但我對馬英九﹑國民黨沒有很高的期許。我盼望陳水扁民進黨政權結束﹐由國民黨執政﹐好讓台灣喘一口氣﹐如此而已。沒有很高的期許﹐並非認為馬英九﹑國民黨說他們要「做出成績」不是真心話﹐能力也確實可能比陳水扁徒眾要高些(國民黨畢竟在過去曾使台灣經濟起飛而進入開發國家之列 )﹐可是受限於馬英九﹑現時國民黨人物的器識與歷練﹑格局﹐我不認為馬英九﹑國民黨執政能夠帶給台灣政治文化很快﹑很大的改變。

李敖說過﹐馬英九與陳水扁沒什麼兩樣﹐只不過馬英九是比較好的陳水扁。我認為是蠻正確的評價。「比較好」﹐是指不會貪贓枉法﹔「沒什麼兩樣」﹐就是指器識與歷練﹑格局﹐跟陳水扁半斤八兩﹐都沒有什麼大格局﹑深遠的器識與歷練。只要看看在周美青要不要繼續工作這件事上「小家子氣的舉棋不定」之盤旋踟躕行為﹐哪裡有什麼國家領導人物的高度﹑廣度﹖再看做為重要執政目標的兩岸關係解凍還沒具體展開呢﹐馬英九就忙不迭地說什麼「兩岸統一」在他有生之年都不會實現 (不是第一次說﹐他以前也說過)﹐又哪裡有什麼「中華民國」國家領導人物的氣魄﹑格局﹖只在郵票上標回「中華民國」字樣﹐並不會使「中華民國」的靈真正還魂﹐不如去學陳水扁﹐改成「台灣共和國」還比較真小人往下沉淪﹐而不必偽君子假裝向上提昇﹗

馬英九的執政團隊﹐號稱財經團隊﹐成員是有財經方面學﹑經歷﹐但無法與蔣經國時代將台灣經濟打造成東亞四小龍的李國鼎﹑孫運璿﹑趙耀東﹑尹仲容等人物相提並論。蔣經國﹑李國鼎﹑孫運璿﹑趙耀東﹑尹仲容這些生長在威權時代的人物﹐也許對民主政治沒有深刻的認識﹐政治意識形態也許根深蒂固﹐但經歷國共內戰﹑抗日戰爭﹑北洋軍閥內戰的苦難年代﹐他們不是只具有財經專長﹐他們精神上像是與生俱來的憂患意識﹐令他們有今人極難企及的一種不惜自我犧牲也要建設台灣﹑讓中華民國活下去的使命感。

馬英九的執政團隊成員﹐財經方面學﹑經歷有高於李國鼎﹑孫運璿﹑趙耀東﹑尹仲容嗎﹖對民主政治真有深刻的認識嗎﹖深刻到可以彌補那種「不惜自我犧牲也要建設台灣﹑讓中華民國活下去」的使命感之不足嗎﹖

經濟的振興固然是台灣目前的優先要務﹐但懷抱使命感的器識﹑格局是政治文化的根﹐缺少器識﹑格局的政治文化﹐不會滋養塑造政治家﹐只會「速造」一些識時務的俊傑政客﹐即使在急救下的經濟有可能一時好花綻放﹐也終究會因為政治文化的貧瘠﹐而根萎花謝。

既然有民主時代下的民主政治系統﹐我想台灣的前途不是只依靠馬英九﹑國民黨的執政力量﹐更不是依靠像民進黨這種腐爛的在野政黨﹐最終還是在於依靠「在野的全體公民」的理性監督力量。我的信念一直是﹕《世上只有「執政黨」﹐沒有「執政選民」﹐ 沒有一定永遠在野的政黨﹐只有一定永遠在野的選民﹗民主國度裡﹐自主﹑獨立﹑有「魄力」的選民﹐不需要永遠贏的政黨﹐但需要成為永遠贏的選民﹗》﹑ 《不管自己所支持的人當選了或落選了﹐人民一定要認清﹐在選舉一結束時﹐人民自己便「天然成為在野陣營的當然成員」》﹑《「所有選民」要「一體」嚴格監控執政黨或當選者的一切。這種身分的釐清才能使選民和被選者成長﹐政治體制民主化才克臻成熟。》

最近﹐另一半〝揶揄〞地對我說﹕「大作家﹐什麼時候再寫文章啊﹖」我回答說﹐我在網上貼文﹐哪裡是什麼作家﹐更非大也﹐不過是一個公民對時事所做的一番發言而已。

你也提到有幾個月沒見到我的「大作」。這是因為大選之後我還沒有理出什麼想為之熱情發言的「小題」。

你年初自國外遊學歸來﹐應該收穫不少。但可能因為那個出租房舍事件的不快經驗﹐讓我在你 EMAIL 裡感到你返台後的心情卻沒有想像中該有的 HIGH ﹐所以我才在回覆中 說﹐你不要用負面的字眼形容自己的生活自處。你只是對人﹑事﹑物的了解要求高﹑選擇性高。

你最近又去國外買了許多外語教科書﹐我很欽佩你的學習精神。其實﹐你大概得到令尊的遺傳﹐雖然你身量不高大﹐但意志﹑精神很強﹐不放棄去做自己已經認定要做的﹐也不屈服於自己已經判定為不對的人﹑事﹑物之前。

在我的經驗裡﹐不少人(包括男﹑女)並不敢對「惡」採取你那樣的對抗行動的﹗因為他們怕﹗怕面臨「對方」更大的壓力﹑更醜惡的聯合打擊。「對方」不是只指一個惡人﹐還包括圍繞這個惡人的四周大環境。四周大環境並不見得就喜歡這個惡人或認同這個惡人﹐但四周大環境﹐也許因為面子問題﹐也許怕被牽連﹐並不喜歡醜惡被掀開﹐誰要掀開醜惡﹐出於愚蠢自私的自衛﹐四周大環境便情願包庇這個惡人﹐與這個惡人成立聯合陣線對付掀開醜惡者。這就使不少人(包括男﹑女)害怕掀開醜惡﹐不是選擇逃離﹐就是選擇忍氣吞聲。當初﹐你如果不是勇於對抗惡者的惡行﹐四圍眾人即使不贊同他的言行﹐但可能寧願包庇他﹐卻要迫你算了不要追究﹐他也就可能更囂張﹐他反而繼續留下來﹐你倒要選擇忍氣吞聲或離職。當初真如此演變的話﹐事後回顧﹐能意平氣和﹑甘心無悔嗎﹖

你下了對的決心﹑採取了對的行動﹐得到了一定的成果﹐四圍鄉愿不敢再任意對你和稀泥﹐那個惡人不敢再無理取鬧﹐反而離開了﹐雖然對他並非不利﹐但你即便不需小器到有戰勝的感覺(其實有又何妨？)﹐至少可以在幾千公尺的範圍內眼不見他為淨﹐空氣可以清爽些﹐日子好過些。個人生活處境如此﹐整個社會群眾的生活處境亦當如是觀之。

試想﹐如果人民不把惡人﹑惡黨趕下臺﹐ 520 之後﹐還是民進黨留下執政﹐台灣生存環境會有怎樣的「空氣」﹖台灣經濟衰敗﹑兩岸政治﹑軍事緊張情勢之更加惡化固不待言﹐而繼續讓一個貪腐無能﹑恆以醜陋的言行與激進的行政暴力﹐為其不合邏輯之政策做強迫推銷﹐讓 700 多萬人民不是 選擇忍氣吞聲就得「游太平洋出國」的政權 留下 執政﹐台灣到底是有一種什麼樣的生存文化﹑價值觀﹖於今回顧﹐當初要是真如此演變的話﹐多少人可能真情願「游太平洋出國」﹗

把生活前途送進國民黨的急診室﹐人民不會後悔。待在急診室﹐大家期待度過難關﹑活下去﹗然而﹐離開急診室﹐人民還是要將自身的生命﹑健康緊緊掌握在人民自己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