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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佛教史 1 聖嚴法師
2021/02/14 10:26:09瀏覽674|回應0|推薦5

印度佛教史
聖嚴法師編述
本書選自《世界佛教通史》的上部,即《印度佛教史》

總目錄
前言
第一章緒說
第二章釋迦世尊
第三章原始佛教與三藏聖典
第四章阿育王與大天
第五章部派佛教的分張
第六章大眾部及有部的教義
第七章阿育王以後的王朝及佛教藝術
第八章初期的大乘佛教
第九章龍樹系的大乘佛教及其後的經典
第十章無著系的大乘佛教
第十一章笈多王朝及其後的佛教
第十二章從密教盛行到近代佛教


詳細目錄

第一篇印度的佛教
前言
第一章緒說
  印度及其人民
  環境·地理·人種·語文
 第二節印度的宗教
 四吠陀·四階級·神的信仰
 第三節印度的哲學
 印度哲學的分期·印度的三大聖書·六派哲學

第二章釋迦世尊
 第一節釋尊的時代背景。奧義書與佛教·何為時代思潮·反吠陀的沙門團·六師外道·六十二見
 第二節釋尊的降生與成道。佛陀的年代·佛陀的家系·出家以前的菩薩·出家修行·成等正覺
 第三節轉*輪。赴鹿野苑·*輪的內容·四聖諦·十二因緣·惑業苦·八正道·戒定慧·三法印·五蘊
 第四節釋尊的教團及行化。羅漢弟子們·佛陀的僧團·佛陀的傳記·最後的遺教

第三章原始佛教與三藏聖典
 第一節原始佛教。佛教史的分期法·原始佛教的教理·原始佛教的世界觀·我們的心
 第二節王舍城結集。何謂結集·何時開始有法與律·結集的內容·初次結集的人員·富蘭那長老
 第三節毘舍離城結集。第二結集的起因·七百結集的盛況·十事非法的問題·第三結集
 第四節初期的聖典。聖典的開始·律藏與法藏·九部經與十二部經·四阿含與五阿含·四阿含與雜藏

第四章阿育王與大天
 第一節阿育王的事功。佛教分裂與阿育王·印度的王統·阿育王其人·阿育王與佛教·兩個阿育王
 第二節部派佛教與大天。何謂部派·兩位大天·大天五事·五事非妄言

第五章部派佛教的分張
 第一節分系及分派。四眾·四大派與三大系·枝末的分裂·分部的推定
 第二節部派的思想。究竟有幾部·律分五部·何時分裂·二十個部派·大眾九部·上座十一部

第六章大眾部及有部的教義
 第一節兩個根本部派。兩部的特質·現象論·本體論·心性論與有情論·修道論與果位論
 第二節阿毘達磨的發達。阿毘達磨的名稱·兩大部系的論書·南方七論與北方七論·阿毘達磨的分期·阿毘達磨的三流·論爭的統一
 第三節俱舍論概述。俱舍的品目。俱舍的七十五法·果因緣·世間法·出世間

第七章阿育王以後的王朝及佛教藝術
 第一節王朝的興替。孔雀王朝的沒落·中印的法難·案達羅王朝·彌蘭陀王·貴霜王朝
 第二節迦膩色迦王與佛教。三百年間的佛教·迦膩色迦王其人其事·王與馬鳴·北印的法難·法難後的影響
 第三節印度的佛教藝術。宗教與藝術的關係·佛教的本質對藝術的迎拒·關於印度的佛像·印度佛教的雕刻藝術·印度佛教的建築藝術·繪畫藝術·文學作品

第八章初期的大乘佛教
 第一節大乘佛教的根源。最早的大乘思想·菩薩道與菩薩·一佛與多佛·大乘佛說非佛說·大乘聖典的結集
 第二節初期大乘的興起。大乘興起的原因·發起大乘的人物及思想·部派時代的大乘學者·馬嗚菩薩·西方淨土
 第三節大乘初期的經典。時代的推定·般若經·華嚴經·維摩經·妙法蓮華經·淨土經典·大乘經典的特色

第九章龍樹系的大乘佛教及其後的經典
 第一節 龍樹菩薩。大乘思想的分係法·龍樹傳略·龍樹的主要著述·龍樹的思想·龍樹的立場
 第二節 龍樹的後繼者。提婆傳略·提婆的著述·羅目侯羅跋陀羅·中觀派·佛護及清辨·月稱及諸論師
 第三節 龍樹以後的大乘經典。中期大乘·勝經·涅經·解深密經·入楞枷經·真常唯心
第十章 無著系的大乘佛教
 第一節 無著菩薩。時代的要求·彌勒與無著·無著及其著述·阿賴耶識·無著的攝大乘論
 第二節 世親菩薩。唯識學的淵源·世親及其著述·世親的思想·唯識三十論
 第三節 世親以後的諸論師。大乘起信論·兩大派系·陳那·護法·德慧及安慧
第十一章 笈多王朝及其後的佛教
 第一節 笈多王朝的佛教。王朝的興替·婆羅門教的複興·北印教難·那蘭陀寺·佛教概況
 第二節 伐彈那王朝的佛教。戒日王統。戒日王與佛教·玄奘三藏的光榮。東印法難
 第三節 佛教與外道的交涉。何謂外道·耆那教與佛教·印度教·印度教吸收了佛教·交涉的結果
第十二章 從密教盛行到近代佛教
 第一節 密教的淵源。波羅王朝·早期所行的密教·原始聖典中的密咒·瑜伽與密教
 第二節 密教的興亡。大日如來·法統·四部密教·無上瑜伽·無上瑜伽師·左道密教·大樂思想的源流生殖崇拜·佛教的滅亡
 第三節 印度的近代佛教。復興的曙光·重視佛教·達磨波羅·安培克博士·佛教學者的活動·教團的概況
            前 言
  我國古來對印度佛教的認識,是縱體的、是義理的,因限於資料,也欠缺史的整理,所以未能盡如其實際的了解其發展的過程。近世以來,由於歐美人士對巴利文聖典及梵文聖典的研究、發掘,加上考古學、語原學,及各國史書之有關印度部份的比排、審查、整理,使得混的印度佛教史,已經找出了頭緒。在這方面的工作,日本學者已有了相當可觀的成績。
  本書作者不敏,自己毫無心得可言,僅藉前人已經觸及或抉擇好的重要史料,向國人作綱領式的介紹,凡是藏經中的資料,均查對原典原文。但是藏中的資料複雜,對同一事同一人的記載,往往有數種不同的異說,本書的態度則取近世學者所公認的或多數認可的為準。
  我國教界,對教史的觀念尚未完全建立,恐有固執某一未必是出自信史的傳說,而非難本文所持的角度者,則請原諒,並盼多看幾種異說的佛典,作了比較之後,便不致誤會本作者的用心了。其實,我將忠於史實,並忠於史料的選擇,尤其忠於佛陀應化人間的本懷,除此而外,不會有我自己的主張。
           第一章緒說
第一節印度及其人民
  環境印度是一個大陸,也是一個半島。北方以世界最大山脈的喜馬拉雅山、喀喇崑崙山、興都庫斯山為屏障,而與大陸的我國西藏、西康、雲南接壤,又與西北方的阿富汗及東南方的緬甸為分界。但是印度的西面是阿拉伯海,東面是孟加拉灣,最南端是科末林岬,隔著保克海峽,與錫蘭相望,錫蘭之南即為印度洋。向北看,是大陸,向南看,是半島。南端尖突,北部廣闊,形成一個大三角形。
  地理現在,從東到西,闊有一千三百六十英里,從南到北,長則一千八百英里,海岸線長達三千英里,面積之大幾佔全球十五分之一,與全部歐洲(除蘇聯部分)相等。原來,西起東經六十二度之巴基斯坦西南邊境,東迄阿薩密東部之東經九十三度,寬佔經度為三十一度;北起克什米爾北端之北緯三十七度附近,南迄錫蘭島中部之北緯七度附近,長佔緯度亦約三十一度。以北緯二十五度稍北,為全區的最寬處。大部分地區位於北迴歸線以南,故其大部屬熱帶,小部屬溫帶。
  印度的地域,現可分為三大地區。
  (一)喜馬拉雅山及其關隘地區:北起阿富汗,東至阿薩密省。西部則關隘甚多。而以基爾及(Cilgit)與白夏瓦(Peshawar)最富軍事價值,因其與中國、蘇俄、阿富汗接壤,今此二關隘,在巴基斯坦境內。印度本藉山水屏障,堪稱世外桃源,可是歷代外族的入侵,即是通過此等關隘而來。
  (二)印度河及恒河流域地區:由印度河及恒河盆地所形成的平原,位於喜馬拉雅山,長約二千英里,闊約二百英里。這便是印度文化的發祥地帶,又可分為二區:①以西方印度河為中心的五河地方,其地富於水利,土地肥沃,氣候溫和,宜於農牧。印度河的出口是阿拉伯海,其上游注入印度河的支流很多,而以五河最著。旁遮普省之名,即由五(Panj)河(ab)的古波斯語而來。印度的名,即由印度河(Indus)而來,泛稱為信度(Sindhu)即是水或能的意思,首先僅用於稱呼印度河流域,終於成了全印度的名稱。 ②東南方恒河為中心的平原,恒河發源於雪山,途中集無數支流,灌溉兩岸廣大的平原,而以孟加拉灣為出口。
  恒河最大的支流是閻牟那河(Yamuna),在此河的上流薩特雷池河(Sutlej)之間的區域即拘羅(Kuruksetra)地方,即是婆羅門文明的中心地,婆羅門所稱的中國(Madhyadesa),便是指的這一區域,故又被稱為婆羅門國(Brahmavara)或雅利安邦(Aryarta)。佛教所稱的中國,乃是指的恒河流域中的摩羯陀地方。
  (三)德干高原:此在恒河以南,又可分為:①中央高原,即起自頻闔耶山、及薩婆羅山,達印度洋,擁有孟加拉灣及阿拉伯海之間一帶地區。 ②利於耕種的東部海岸地區。 ③利於工商的東西部海岸地區。 ④現代國防上極有價值的半島極南地區。
  人種若詳細分別,印度種族約有數百,堪稱世界人種的博覽場。印度是一古文化的發達之地,在雅利安人尚未來到之前,他就有了很高的文化,在旁遮普(Panjab即五河)及信德(Mahenjodaro)的發掘,看出在五千年前,這裡已發展了人口眾多的大城,其文化已比同時的埃及、巴比倫遠高。這不是雅利安人的遺跡,可能即是後來被雅利安人征服的土著的文明。
  印度自古即不斷地有外來民族自西北侵入,像波浪一般,層層相繼。以體質及文化的程度來看,大略可分為五類:
  (一)委得人(Veddas):他們的後裔,傳延到今日,他們具有最原始人類的狀貌,也分佈在印度最遙遠南端,專門研究此種人的學者,都稱之為“生存的一種原人化石”。但他們也是外來民族,或許是最早侵入印度的一支。
  (二)達羅維荼人(Dravidian):五千年前在印度河流域創建文明的,可能就是此族,皮色暗黑,身體矮小,發多而卷,面較長,鼻闊平,眸黑。一般人猜想其來自土耳其斯坦,錫爾達拉河(SyrDarya)上游,侵入印度後即把先到的委得人,趕到南方去,而佔據了印度的北部與中部。
  (三)雅利安人(Arya):此族的體格高大,面方正,多而鼻細高,黑眸,膚色與南歐人相似,其發祥地,一般說是來自中央亞細亞,但最早發源何處,至今尚無可靠的根據。雅利安人之到印度的時代,據古偷維得爾(Grunwedel)說,是西紀前兩千年,費爾古森(Fergusson)則說,是西紀前三千年,另有一位烏法維,卻主張在西紀前一千五百年,此一問題,曾有許多史學家、語言學家、考古學家,著述爭論,為時甚久。總之他們戰敗了先到的達羅荼人,將一部收為奴隸,一部趕向南方,而自己便在那里居留下來。
  (四)回教人:這一族侵入印度北部達七百年之久。此族是土耳其人與伊朗人的混血種,而保有土耳其人的成分較多,身材高大,膚白,睛黑或灰,多髯,鼻細長而頗隆。
  (五)蒙古人:此族最早侵入印度西北部的,是大月氏王丘就卻,於西紀前二十六年滅了希臘王而創立了貴霜王朝。在此以前有希臘人彌蘭陀王,曾將大軍入印建都於奢羯羅。大月氏本為我國甘肅山谷間一小部落,以人種地理的分佈而論,是屬於蒙古族的西蒙人,即是厄魯特人(Eleuts)。現在所稱的蒙古人,乃係指的蒙古人、西藏人、突厥人、伊朗人、緬甸人的混血種,保有中國人的成分較多。其居於西北印的,身材高大,鼻狹窄,頗似伊朗人;居於緬甸。阿薩密省。孟加拉省。不丹。錫金、尼泊爾的,膚色黃而面部平坦,視之如中國人無甚異。 (此人種資料採自李學曾“亞洲種族地理”二篇二及五章)。
  語文正由於許多民族相繼入侵,又彼此同化,相互通婚故形成更多的混血人種。復以其生活習慣、宗教信仰、地域隔膜的緣故,印度語言之龐雜,也為世界之冠。梵文與波斯語、拉丁語為同一語系,由此演變而產生印度各種語文。
  (二)佛教出現時,梵字已不普遍,代之而起的是各地方言,為了統一方言的標準語而有“雅語”(Sanskrit)的出現。至西元前四世紀間,梵字有了若干程度的改革而復興,成為印度古典學者採用的文字,大本與雅語相近,中國即稱之為梵語。由近代發現的古代碑銘文字及中國古代對佛經的音譯推知,釋尊當時所用的,現在雖不能確定,但很可能是用的一般大眾的混成俗語的機會較多,此種俗語,再經若干變化,即成為巴利語,唯今日南傳所用的巴利語,既非佛世的原狀,亦與阿育王時的有所不同,它是經過幾次變化而成的。但較梵語寫成的經律,可能略早,佛陀偶而用雅語,來自各地的弟子們,則可用各自的方言,傳布佛法。佛滅後王舍城第一次聖典結集,大抵是用混成的俗語,後來梵文復興,佛教的學者們,自不免又用了梵文,近世在尼泊爾、高昌、于闐等地發掘到了若干梵文佛典,足征漢譯聖典的原本是無可置疑地出於梵文。
  (三)印度方言總計達二百二十餘種之多,主要語文有十三種,今之印度憲法規定為通用的語文者,則有印度語、巴利語奧雷薩語、特魯古語、馬拉提語、卡納達語、塔米爾語、土魯語、馬拉雅拉語、錫蘭語。印度人常因回教與印度教的信仰衝突而流血,為了保護各族的語文,也會引起戰禍,可見其情況之一斑了。
第二節印度的宗教
  有人語:通觀印度的歷史,得於其中尋出世界一切宗教之模型,同時又能尋出希臘以來迄於近世之西洋哲學的重要思想;而尤足為印度者,此等宗教與哲學,自始即保持著一體不離之關係而前進。西洋則發生於希臘的哲學與發生於猶太的基督教,在古代本相衝突,至中世兩相調和,近世間則再分離,而與印度大異其趣。 (此語見於高楠及木村合著《印度哲學宗教史》緒論)。
  四吠陀印度民族眾多,宗教也多,唯以雅利安人的宗教為正統,那就是根據吠陀而來的一貫思想和信仰。佛經中的婆羅門教,現在的印度教,都是由此而來。
  四吠陀的大致內容是:
  (一)梨俱吠陀:含有一一七篇長短不一的祭祀聖歌,其中僅十分之一是關於一般世俗的,十分之九皆是宗教的,尤以“禮敬太陽神歌”為最重要,乃為婆羅門僧侶朝夕禱頌的一首。其內容成立的時代不一,最遲則為西紀前一千年編集而成,此一吠陀乃為考察雅利安人最古狀態的唯一資料。
  (二)沙摩吠陀:計收聖歌一千五百四十九首,為婆羅門僧侶於酒祭時所唱者。
  (三)夜柔吠陀:此與沙摩吠陀大致相同,是教導如何施行祭禮者,所不同的,大部分為梨俱吠陀中,尚未出現的獨創的祭詞。
  (四)阿闥婆吠陀:內容分二十卷,包括七百三十一首聖歌。此系雅利安人與印度原居民族接觸之後,吸收其若干信仰的要素後集成,故其多屬神咒,為控制神鬼之法,僅少數為歌頌上帝之詩,所以多含迷信色彩。
  四階級婆羅門教的三大綱領是:①吠陀天啟主義,②祭祀萬能主義,③婆羅門至上主義,這也可說是神教的特色。吠陀是由梵天上帝的啟示而來,所以神聖無上;依據吠陀的指導而行祭祀,所以無所不能;祭祀須由婆羅門僧侶職掌,所以婆羅門階級也是至上的。
  實則,階級制度的出現,乃至雅利安人到了印度之後,由於吠陀詩歌的漸增,祭祀儀式的漸繁,始產生專職的祭司,祭司自私,為保自姓的利益,乃主張祭司的世襲,遂因藉神職的權威而唱出四姓的階級:
  (一)婆羅門:祭司階級的宗教師,由歷代子孫的繁衍而形成一大種姓,他們是生來的僧侶,但卻祗有到年老時始行林居的出家生活。 (其分人生為:一兒童教養期,二結婚與家庭生活期,③森林期,遁世潛修期)。
  (二)剎帝利:王者階級的武士族,這是為了對內的統治,主要是為對外的抗禦,而出現的武人種姓,是由於武藝的世襲,戰士的專職而形成。他們要藉婆羅門的祭祀而得神佑,所以是第二階級。
  (三)吠舍:除了祭司和武士之外,尚有其他從事餘農工商業的雅利安人,便成為第三階級。
  (四)首陀羅:這是被征服的先到印度達祭羅維荼人,是奴隸、是賤民。
  在此四大階級中,前三者有誦念吠陀經及祭祀的權利,死後得再投生於世,故稱為“再生族”;非雅利安人的首陀羅族,既無誦經祭祀的權利,亦無轉世投生的希望,故稱為“一生族”,婆羅門族死時只須拜神誦經,即可歸返宇宙本體之梵天,稱之為頓悟法;剎帝利及吠舍族,除誦經祭祀外,尚得苦練修禪,方生梵天,稱之為漸證法。
  神的信仰不用說,雅利安人的信仰是根據吠陀而來。在梨俱吠陀中,分宇宙為天、空、地的三界,每一界有十一神,計三十三神,然其實際數頗多,看似多神教,唯其往往對某一主要神的讚頌,輒用最上的詞句來形容,故在主要神中,亦常變更其地位,因此有人稱之為交換神教(Kathentheism)。若從信者的主觀狀態而言,則又顯然常有一神教的意味,故又被人視為單一神教(Henotheism)即在多神中只崇拜某一神的宗教。
  通常地說,雅利安人崇拜太陽、天、雨、空氣、火,這五種天然力量的神格化。但對天之神婆樓那(Varuna)及雷雨之神因陀羅(Indra),特別崇敬。由對於因陀羅的特重,致有人以為印度之名,即由此神之名而來。
  吠陀的神,是先由天神、空神而漸重地神。其原始的神為特尤斯(Dyaus),此神與希臘的宙斯及羅馬的丘比特,同為由發光(dyu)之語根而成的神名,乃由光明而神化者。吠陀神界最有力的是婆樓那,其出現稍早於空界的主神因陀羅。火神阿耆尼(Agni),則為地界的主要神。
  不論如何,吠陀的神數雖多,當他們禮拜各種神之時,並不忘懷宇宙的主宰,所以梨俱吠陀中說:“雖然,世人稱其為因陀羅,密多羅(Mitra此神乃表太陽的恩惠者),婆樓那、實則只是一個,不過詩人給予各種不同的名字而已。”(此節資料採自“印度哲學宗教史”及周祥光“印度通史”)
第三節印度的哲學
  印度哲學的分期根據已故的印度總統,羅達克立須那博士(Dr.S.RadhaKriishnan)所著“印度哲學”,對於印度哲學的發展,分為四個時期:
  (一)吠陀時期:自西元前一千五百年至西元前六百年頃,各森林修道院發生於此時,印度的唯心主義亦肇端此時。此為人智初期狀態,迷信與思想,兩方正相鬥爭之時。吠陀中附屬的歌頌、梵書、奧義書、即於此時記錄而成。
  (二)史詩時期:史詩係指羅摩所行傅(The Ramayana)及大戰詩(The Mahabharata)兩部長詩,自西元前六百年至西元後二百年,此八百年中,始自奧義書的初期,終於各派哲學的發展期。各宗教如耆那教、佛教,(印度教的)濕婆派及維修奴派的成立,亦在此期中。六派哲學與初期的佛教同時,惟其六派書籍的寫定,乃是後來的事。
  (三)經典時期:是指各宗派的學說之有文字記錄而成為經典的時代,此自西元第二百年之後。在此之前,多以口口相傳的方式,記誦其教義思想。
  (四)注疏時期:這與經典時期,不易嚴格劃分。有了註解,即有字義之爭,故此為重文字而輕思想的時期。
  印度的三大聖書在漫長的吠陀時期中,包含有一個梵書時代,其時間大約是從西元前一千年至五六百年。婆羅門教的“三大綱領”,即在此時樹立。其基礎則為當時經他們之手編纂的梨俱吠陀、沙磨吠陀、阿闥婆吠陀的各集本。夜柔吠陀開其梵書時代思潮之序幕,梵書(Brahmana)則為圓熟此一思潮的神學書。梵書乃將夜柔吠陀的特質極力發揮,對關聯於祭典的事項,一一附於因緣、故事、來歷,而以散文來解釋它們。
  在印度哲學史的分期上,梵書、奧義書,均列於吠陀時期。在此所要介紹的三大聖書,吠陀時期的即佔其二。現在分述如下:
  (一)吠陀經:即是四種吠陀的集本。吠陀哲學的開出,是在梨俱吠陀的末葉,由於對向來所崇拜的自然諸神之懷疑,而在諸神之上,立一最高唯一的原理。從來未有獨立的神名,此時則出現了;從來未說宇宙的創造,此時則將抽象的唯一最高原理,予於生主(Prajapati),造一切主(Visvakarman),原人(Purusa )等的名。以此作為有情與非情的本體。宇宙即為此原理所統一而發生者。此在其無有歌(Nasadasiy
 Sukta)、生主歌(Praiapatya Sukta)、造一切歌(Visvakarman Sukta)祈禱主歌(Brahmanaspati Sukta)、原人歌(Purusa Sukta)各篇中表達出來。
  (二)奧義書:奧義書的梵名為UPZ+NI+SAD,乃“近坐”的合成語,為肝膽相照的對坐之意,其目的在於教人不知的秘密教義。奧義書在形式上仍是婆羅門教正統的產物,而為梵書的一部分,它的最古部分的時代,則在西紀前七百至五百年間所作,這是由於時代思潮的所趨,自由思想抬頭,尤其是王者的權力升高而予以鼓勵,故其內容有露出反傳統的鋒芒。此書有兩種集本,一是五十二種本,一是一百零八種本,均可稱為全集。此書內容之佳,叔本華曾說:“餘得是書,生前可以安慰,死後亦可以安慰”。可見其價值之高。從本體論的梵=我,到現象論的梵之顯相,而到其結果的輪迴解脫,何穎而深邃,其對印度哲學思想的啟迪極大。
  奧義書與佛陀的時代雖相連續,然佛陀是否知有此書,則殊屬疑問,唯其開明的內容,似已成了當時時代思潮的通途(木村泰賢“原始佛教思想論”一篇二章)。
  據說,基督教也受有奧義書不少的影響。 (尼赫魯“印度的發見”四章九節)。
  (三)薄伽梵歌(The BhagavadGita):這是史詩的一部分,它是“大戰詩”第六卷毗須摩品之第二十五章至四十二章的一段。大約創作於西元前四百年至二百年之間的時期。當時的佛教正以新氣運的發展而壓倒了婆羅門教和其他教團,吠陀經的學者們更將奧義書的思想,平民化於薄伽梵歌中,並把不合理的,重加組織,把矛盾的,調和起來,賦予新力量及新路向。經過長期的潛流,婆羅門教終於復興而為印度教,仍取佛教的地位而代之。此書甚至被享波爾(William Von Humboldt)描寫為:“最美麗,甚或是任何已知言語中唯一的真正哲學之歌。”尼赫魯則說:“這聖歌的宣說不是宗派的,或者說是宣示給思想上的任何一個學派的。”(均見尼赫魯作“印度之發現”四章十四節)此聖歌在印度教徒心目中的重要,猶如新約之於基督徒。
  以上三書在中國尚未見有全譯本,僅有糜文開編譯了一冊“印度三大聖典”的節本。
  六派哲學所謂六派哲學,即是產生於史詩時期之末,與佛教初期階段相近的婆羅門教哲學,其名稱即是:
  一、尼夜耶派(TheNyaya School)
  二、僧耶派(The Sankhya School)即數論派
  三、毘舍迦派(The Vaisesika School)即數論派
  四、瑜伽派(The Yoga School)
  五、弭曼差派(The Mimamsa School)
  六、吠檀多派(The Vedanta School )
  此六派不但信仰梵天的存在,並且承認吠陀的存在價值。唯其前四派的立論不以吠陀為根據,後二派的立論則以吠陀為根據。
  由奧義書激發的主要學派,為數論派、瑜伽派、有神派(以梵天為中心而產生維修奴與濕婆=自在天的信仰者)三潮流,吠檀多派亦屬其正係而成立較前三流為遲。瑜伽派較佛陀為遲;佛陀時代也尚無如今時僧耶頌所傳之數論派;與奧義書系思想相並,而認為是梵書系哲學思想的弭曼差派、勝論派、尼夜耶派,其除尼夜耶派於間接關係上尚有討論之外,其餘諸派之成立,均較佛陀為遲。 (木村氏“原始佛教思想論”一篇二章)。
           第二章釋迦世尊
第一節釋尊的時代背景
  奥义书与佛教 在上一章第三节已经说到了奥义书的出现,是由于时代思潮的所趋,故其内容有反传统的锋芒。从大体言之,佛教亦可谓曾受此书的熏陶,例如业说,在古奥义书本为不公开的密教,到佛世则成为各教派所公认的思想;轮回说,在梵书时代已萌芽,完成而为一般所承认者,则自奥义书时代始;解脱说,乃为奥义书的最终目的。凡此,均足以推定,佛陀虽因奥义书为印度西部婆罗门教内的密教而未亲见,但却不能说佛陀未曾受到此书之自由思想的间接影响。因为,佛陀所说的业、轮回、解脱,虽不尽同于奥义书,却不能说其间毫无关系。
  何为时代思潮 要讲当时的思潮,须先说明当时的印度民族及社会的变迁。
  雅利安人以拘罗地方为中心,建立了婆罗门教的文化思想,例如潘迦那(Pancala)、摩野(Matsya)、秀罗色那(Suracena)等国家,均以此为中心。
  可是,到了此时,被婆罗门的法典视为半雅利安半野蛮的下等种族,却在恒河流域,特别是摩羯陀国,产生了新的文化思想。从包达耶那法典(Bandhayana dharma Sutra)等看来,摩羯陀人似系吠舍种与首陀罗种的混血人种,他们的祖先,吠舍种的雅利安人,也较居于拘罗地方的雅利人,更早来到印度,经过与贱族达维荼人的通婚,便成了新的独立的种族。
  这些独立的种族,以摩羯陀国为中心,至佛陀时代,大国约有十六国,例如中阿含经五五·二二的持斋经所载,其中以都以于王舍城的摩羧陀、都于舍卫城的萨罗、都于赏弥的嗟弥、都于毗舍离的跋耆等国,较著名而强盛。
  在這些新的邦國,雖亦受有傳統婆羅門文化的影響,但其自由文化的勃興,卻受到了王者的保護。故在此一區域,雖也有四種姓的觀念,卻把剎帝利階級,置於婆羅門之上。這些王者,未必出於原來剎帝利的血統,然其仍以剎帝利種自居而領導四姓。因此,凡是新思想,均受到重視,婆羅門至上的觀念,則受到嚴重的考驗,反吠陀的思潮,則受到王者的保障。
  反吠陀的沙門團我們已介紹過六派哲學的名稱,那是傳統學派的繁衍,他們無一不承認吠陀的價值。這裡的沙門團,卻是否認吠陀價值的革新派。
  事實上,在佛陀前後的一二百年間,印度的思想界極混雜,歸納起來,大致可分四類:
  ①正統的婆羅門教。 ②習俗的信仰,此係以史詩為中心的思想,他們是以梵天、維修奴、濕婆等三神為中心的婆羅門教的通俗化。 ③哲學,例如六派哲學之大部分已在成立中。 ④反吠陀的沙門團。
  反吠陀的各派,均有其特種的主義及其教團的組織,此等教團為了與婆羅門區別起見,即以沙門(Sramana勤息)來命名。故在佛陀介紹各派的意見時,便稱之為“或沙門,或婆羅門”。各派之稱佛陀,也以“大沙門”或加上釋尊之姓“沙門瞿曇”呼之。
  當時的沙門團很多,佛典中有九十六種外道的記載,其中最有名的外道沙門,便是六師外道。
  六師外道六師外道的有關記載,見於小乘經律的有多起,今以長阿含經第二十七之“沙門果經”為準,介紹他們的名字如下:
  一、不蘭迦葉(PurnaKasyapa):為倫理的懷疑者,否定善惡之業有其相應之根,故唱無作用論。
  二、末伽梨瞿舍利(MakkholiCosala):此為邪命外道之祖,唱無因而有論。乃是耆那教的一派,在佛世極有勢力,除了耆那教,他是其餘五師中的最盛大者。
  三、阿耆多翅舍欽婆羅(Ajita Kcsakambali):否定靈魂之說,唱唯物論,以快樂為人生之目的,排斥一切嚴肅的倫理觀念,此亦即是順世外道。
  四、婆浮陀伽旃那(Pukudha Kacayana):主張心物永不消滅,唱世間常存論。
  五、散若夷毗梨沸(Sanjaya Belatthiptta):為詭辯派的或捕鰻論者,舍利弗及目犍連,即是此派出身而歸信佛教的。
  六、尼乾子若提子(Nirgranthajiatiputra):這就是耆那教之始祖摩訶毘盧(Mahavira),他出世稍早於釋尊,也是王子出身。此派以命(Jiva)及非命(ajiva)之二元論而說明一切,故也是否定有上帝造物觀念的無神論者。其實踐方面,則以極端的苦行嚴守不殺生為特色。印度是禁慾苦行的風行國,故當佛教淪為密教之左道而行男女之大樂後即告滅亡,耆那教則歷二千五百年,迄今仍在印度流行。
  六師外道,從佛典中看,可謂一無是處,實則考察彼等之思想,固然不及佛教之合理,但也未必盡如佛經之結集者們所以為的那樣。從此亦可反映出當時的佛教與外道之間的衝突,壁壘非常明顯。正信的佛子,也確不容存有模棱兩可的鄉愿意識。
  六十二見當時的外道思想,總括各沙門團及婆羅門之學說,加以整理分類,其得六十二種見解,此見於長阿含經第二十一“梵動經”。綜合六十二見,又可分為如下的兩說及十類:
  甲、說過去世,或稱本劫本見者,五類十八見:
  一、世間常住論,即是常見論,四種。
  二、世間半常半無常論,四種。
  三、世間有邊無邊論,四種。
  四、異問異答論,即是詭辯派、捕鰻論、不死矯亂論,四種。
  五、無因而有論即是無因論,二種。
  乙、說未來世,或稱末劫末見者,五類四十四見:
  六、世間有想論,十六種。
  七、世間無想論,八種。
  八、世間非有想非無想論,八種。
  九、眾生斷滅無餘論,即是斷見論,七種。
  十、現法涅槃論,即是無論在何種狀態,處於現世的即為最高的境界,五種。
  然而,婆羅門的思想,固有足以使人反對者,各沙門團的思想,新而激進,亦有趨於極端的偏見。對於人心世道,過與不及均非所宜。因此而有釋尊應化人間的事蹟出現,佛陀特以無限的智慧及無上的悲心,起而唱中正穩健之教,以辟各派外道之謬論。於是,一時外道披靡,佛法即呈光芒萬丈的新氣象於我們的世界上了。
第二節釋尊的降生與成道
  佛陀的年代印度的古代,雖有偉大的文化,卻沒有歷史的觀念。因此,釋尊雖為人間留下了珍貴的文化遺產,卻沒有告訴我們他在歷史上的確切年代。
  迄至近世,從各種資料及角度的推論考察,關於佛陀的年代,已有七十多家的異說。我國古德,藉以星隕及地動等的古史記載,所以多信周昭五二十六年甲寅為佛降生,週穆王五十三年壬申(西紀前年九二八年)為佛入滅之說,此可參閱“歷代三寶記”卷一、“佛祖統紀”卷二之小字與低格注。然而,此說證據,渺茫難憑,故不為近世學者所採信。
  近世學者,有採用善見律的眾聖點記之說,此為分別說系南傳的上座部所傳,出入於西元前四百八十年左右;日人望月信亨的“佛教大年表”之紀年,即是採用此說,而以西元前四八五年,為佛滅第二年,即佛教紀元之元年。
  弗利脫氏(J.F.Fleet),則據希臘的史料推定,佛滅紀元是西元前四八三年,略似眾聖點記。
  錫蘭的傳說,西元前五四三至五四四年,為佛滅紀元之年,現由世界佛教徒友誼會第三次大會通過的佛滅紀元即是此說,而以西元前五四四年為元年,此系根據南印羧伽國(Kaltnga)一位叫作迦羅毗邏(Strt Kharavc Maha-Meghavhana)王在優曇耶耆利(Udayagiri)之碑文所留年代而推算出來。所以歷史家斯密司氏(V.A.Smith)也同意此說。
  日本的小野玄妙,根據一切有部的“十八部論”等所傳,佛滅後百十六年,阿育王即位,並經推定阿育王即位是西元前二六九年,故在西元前三八四年,即為佛滅之年。 (氏著“佛教年代考”)
  日人宇井伯壽,亦依據小野氏的同一資料推算考察,卻以阿育王即位於西元前二七年,佛壽八十歲,乃是西元前四六六至三八六年。 (氏著“印度哲學研究”第二)
  宇井的學生,中村元博士,近來也依據宇井的資料,又用了新的希臘方面的史料,考證之後,把佛陀的年代,訂證為西元前四六三至三八年。 (氏監修“新·佛教辭典”二四五頁)
  我國的時賢,印順法師,也用十八部論及部執異論之說,以為阿育王即位於中國周赧王四十三年(西元前二七二年),故以釋尊之入滅,應為周安王十四年(西元前三八八)。西元前三八七年即為佛滅紀元元年。 (師著“印度之佛教”五章一節)
  日本學者在中村氏之說未出之先,多采用宇井氏之說。根據上學各家推論,佛滅當在西紀前三百八十多年,已為多數學者所接受。
  佛陀的家系釋尊降生於東北印度之喜馬拉雅山麓,那是一個小國,釋迦族就是此國的主人。那是一個當時殘存的貴族共和國之一,由居於羅泊提河(Rapti)東北,面積約三百二十平方里之處,分有十個小城邦,再從這十城之中選出一位最有勢力的城主,作為他們的王,迦毘羅衛城的淨飯王,就是他們當時的共和國的領袖,釋尊悉達多(Siddhartha一切義成)便是淨飯王的太子。
  據舊來的傳說,釋迦族是雅利安人的剎帝利種,出於名王甘蔗之後裔,甘蔗王族則出於瞿曇又稱喬答摩(Cautama)仙之之後,故以瞿曇為氏。
  但據近代的史家,例如日本的荻原雲來、藤田豐八、以及我國的印順法師等,均主張釋迦(Sakya)族不是白皮膚的雅利安人,而是黃種的蒙古人。
  依據律部的考察,釋迦族與跋耆族等相近,而且釋迦族不與雅利安族通婚,彼此均被視為非我族類,釋迦族及跋耆族出身的比丘,也有以佛是我族的佛而躍。又據玄奘“西域記”所記當他遊印時的人種分佈狀況,釋迦族等的地區,乃為黃種人所居,今日的尼泊爾,當然更不用說,那是蒙古族的黃種民族。
  此一發現,很有價值。不過,玄奘遊印時的人種分佈狀況,也未必即同於相距千年之前的情形,根據外族入侵印度的次第而言,最早的黃種人之到來,似在大月氏之進入,大月氏又稱為塞族(Seythian),並以塞族所居之地為釋迦(Saka)。但是,大月氏之入印,有史可考的乃是貴霜王朝,釋尊的時代之前,似尚未有黃人入印。唯其釋迦族之不是純正的雅利安血統,當無疑問,故在情感上與雅利安之間的互相歧視,乃非偶然。
  迦毘羅衛(Kapilawastu)的今址,是在尼泊爾國境內的畢拍羅婆(Piprava)地方,經發掘到的古蹟已予證實,即北緯二十度三十七分,東經八十三度八分之處。
  釋尊之母摩訶摩耶(Mahamaya)夫人,是天臂(Devadaha)城主之女,此城位於廬口皿尼河(今之Kohana)之東,也是釋迦族中的十個城邦之一,所以這兩城之間,保持有傳統的姻親關係。摩耶夫人將要分娩之前,依時欲返回娘家生產,但在半途於進入她父王的別宮—藍毘尼(Lumbini)園休息之時,即在一棵無憂(Asoka)樹下,釋尊降臨了人間。
  出家以前的菩薩尚未成佛的佛陀,照例稱為菩薩。
  釋尊究非常人可比,當他初降人間,即能自行七步,並舉右手,作獅子吼:“我於天人之中,最尊最勝。”說完此語,即如平常嬰兒不行走亦不言語了。
  菩薩降生七日,摩耶夫人病逝,嗣後即由同時嫁給淨飯王的摩耶之妹,摩訶波波提(Mahaprajapati)夫人,擔起撫養菩薩的重任。
  釋尊七八歲時,從跋陀羅尼婆羅門,受學梵書等六十種書,又從武師學習諸般武藝。十四歲出城郊遊,見了病人、老人、死人、沙門,而興世間無常之感,並啟出家修道之念。十六歲時,父王憂慮太子出家,故設三時殿(三時,參閱增一阿含卷四十三之末的夾注),廣聚採女,期以五欲牽住太子的出家之心。十九歲,納天臂城主之女耶輸陀羅(Yasodhara)為妃,生一子叫做羅目候羅(Rahula)。
  據十二遊行經說,太子有三夫人,一瞿夷、二耶惟檀、三鹿野。耶惟檀即是羅目候羅之母耶輸陀羅,關於羅目候羅的出生年,有三異說,可參閱望月氏“佛教大年表”四頁。
  又根據本說一切有部律破僧事卷三,也說悉達多太子有三妃子,一為耶輸陀羅,二為喬比迦,三為鹿王。同書卷四又說:“爾時菩薩在於宮中,嬉戲之處,私自念言:我今有三夫人及六萬採女,若不與其為俗樂者,恐諸外人云我不是丈夫,我今當與耶輸陀羅共為娛樂,其耶輸陀羅因即有娠。”大正藏二十四冊一一五頁)。一般傳說釋尊指腹生子,若以人間的佛陀而言,寧信上說,較為合理。
  出家修行不論淨飯(Suddhodana)王用盡一切方法,豪華的宮庭,五欲的迷醉,都不能留住太子的心,終於,在一天夜裡,當大家都在夢鄉中的時候,太子起身,看了他那正在酣睡中的妃子及愛子最後一眼之後,便喚醒他的馭者車匿(Chanda有譯作闡陀、闡奴)跨上馬背,悄悄地離開了王宮,離開了迦毘羅衛城。拂曉時分,到了羅摩村(Ramagrama),自己剃除了鬢髮,披上了袈裟(Kasaya),現了沙門相,並遣車匿回城代向他父王報告他已出家的消息。
  首先到了毘舍離(Vaisali)城的跋伽婆(Bargava)仙人的苦行林,次至王舍城的阿羅邏迦藍(Aradahkalma)仙人處,及鬱陀迦羅摩子(Udrakaramaputra)仙人處,求學解脫之道,但他們所示者,或以苦行或以修定,而以生天為目的,所以當釋尊領教之後,均不能使他心服,便到伽耶(Gaya)城之南的優婁頻羅村(Uruvilva)的苦行林去。不過,王舍城的兩位仙人是有名於當時的數論派之先驅,以非想非非想處定為其解脫境,後來佛教即以非想非非想處定為世間的最高定,可見該二仙人給予佛教的影響了。
  釋尊未行苦行之先,止於王舍城外荼山之林中,因至王舍城乞食而為摩羯陀國的頻毗娑羅王所見,並力勸他返俗,願分其國之一半與釋尊並治,但被釋尊謝卻了,王隨即要求釋尊,若成佛道,願先見度。接著,釋尊便與五位由他父王派來的侍者,進入苦行林,與那些外道沙門的苦行者為伍,因此也使他得了“沙門瞿曇”的稱號。
  經過六年的苦行生活,僅以野生的麻米為食,日限一麻一米,以延續生命。結果,形體枯瘦如乾柴,尚未見到成道的消息,始知光用苦行,不是辦法,便放棄苦行,至尼連禪河(Nairanjanna)沐浴,並受牧女的乳糜之供,調養身體,以恢復健康,再到附近的畢缽羅(Pippala)樹下,以吉祥草,敷金剛座,東向跏趺作坐,端身正念,發大誓願:“我今若不證,無上大菩提,寧可碎此身,終不起此座。”靜心默照,思惟拔除人間之苦的解脫之道。
  可是,當釋尊放棄了以功利觀念的苦行方法來求取解脫道之後,換用了出世間的立場、超越一切的態度、觀察萬法生滅的原理之際,原先伴了他六年的五位侍者,競以為太子退了道心,便捨離而去了。
  成等正覺釋尊出家,經六年苦行,然後成道,這是共通之說,至於出家及成道的年歲,卻有異說多起(參閱“佛祖統紀”卷二低格注、“佛教大年表”四頁)。古德多采用十九歲出家,二十五歲成道之說。近人則多采用二十九歲出家、三十五歲成道之說。此等異說紛起之原因,乃在初期佛教不用文字記錄,但藉師師相承,以口傳口,時間愈久,分派愈繁,誤傳就難免了,特別是印度民族,雖勤於思惟,卻疏於年月史事的釐訂。實則,縱然是以史聞名的我國,對於孔子、老子、莊子的年月,也未弄清;西洋人對於耶穌的生月日,至今也不曾確定。此可謂是東西中外,無獨而有偶了
  釋尊以大悲大智的襟懷,奮勇精進的精神,在樹下宴坐了四十九日,克服了內外的魔障,遂於二月八日之夜,明星將升之際,悟透了一切法無非是緣起,緣起的一切法畢競是無我的道理,於是:“生知生見,定道品法,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辦,不更受有,知如真” (中阿含經第五十六羅摩經)。郎然圓悟,成等正覺,自覺、覺他、覺圓,所以自稱為無上的佛陀(Buddha)歸依他的弟子們,則稱佛陀為世尊(Bhagavat)、為釋迦牟尼(Sakya muni),“牟尼”是聖者、證得寂默(了諸種煩惱之)法的聖者,本為印度對於內外道仙人的通稱,即是久在山林修心學道的人,皆可稱為牟尼(muni),釋迦族出身的聖者,故稱釋迦牟尼。
  成道後的釋尊,喜悅無量,即在四七日間,於附近樹下,自己受用解脫之樂。
  第一七日,在菩提樹下。就是那棵畢缽羅樹之下,因佛在此樹下成道,而被叫做菩提樹(Bodhivrksa)了。
  第二七日,在阿波羅(Ajapala)樹下。此期有魔王波旬(Marah papiyau)來請佛入滅而未果。
  第三七日,在日真鄰陀(Mucalinda)樹下,遇暴風雨,目真鄰陀龍見而即以已身護佛。此龍即受歸依,乃為旁生中的第一弟子。
  第四七日,在羅耶恆那(Raiavatana)樹下。有二商主,一名提謂,一名婆梨迦,道經佛處,以麥少蜜供佛,並歸依佛、法而去。此二人乃為最早的優婆塞(Upasaka親近而奉事三寶的淨信男)。
第三節轉法輪
  赴鹿野苑釋尊在樹下自受其證悟的法悅之後,決意教化眾生,先向波羅奈斯(Varanasi)城的鹿野苑(Mrgadava現名薩爾奈德Sarnath)行去,因為他知道,先前伴侍了他六年的五侍者,捨離釋尊之後,就到了那裡,佛陀為了報答他們,所以先要度他們。那五位侍者,就是後來最有名的五比丘:阿若忄喬陳如(AjnataKaundiny)、跋提(Bhadrika)婆沙波(Baspa)、摩阿男(Mahanama)、阿說示(Asvajit) 。
  這是釋尊成道之後的初轉*輪,向五比丘說了佛陀親證的妙法。他們聞法之後,隨即證了小乘解脫的羅漢果。
  *輪(DharmaCakra),可譯為正法之輪,這是將佛法比作轉輪聖王輪寶。寶王出世,輪寶自現,輪寶引導輪王轉向四天下,諸小國王無不心悅誠服,兵不血刃而統一天下,實行仁政。這是印度人嚮往天下太平的傳說。同時,輪為兵器之一,亦以破敵為主、釋尊則用其所證的正法之輪,公佈天下,利益群生,破碎異論邪說,所以取喻稱為*輪。
  *輪的內容*輪的內容,即是釋尊成等正覺時所得的成果。推動宏揚釋尊親證的正法,便是轉*輪。
  正法(Saddharma)是什麼?根據原始聖典阿含經而言,佛陀最初說法,是四聖諦、八正道,後來的大小乘經律論的內容,也都是由四聖諦、八正道的開展而來。
  在未介紹正法的內容之前,先應明白佛陀說法的目的。佛陀的教化,是在使得人人能與佛陀一般地同得解脫,不在增加世界及人生的理論,而來滿足人們對於科學及哲學的興趣。此可參閱中阿含經六○·二二一的箭喻經。
  可是,佛陀也不要求人們對他作盲目的崇拜,也不以麻醉式的安慰作為信仰的寄託。佛陀既是實際的宗教家,也是極富於批判精神的思想家,但他重視實際的倫理生活,反對空談的玄理,凡無助以解脫之實現者,均不其為佛陀所注意。
  佛陀考察的對象,無疑的是整個宇宙,可是,佛陀最大的努力,是在對於人生的成立及其活動而加以說明,若離人生本位而考察世界,那不是佛的本懷。此可參閱木村泰賢“原始佛教思想論”一篇三章。
  因為佛陀化世的宗旨,是在使得有情眾生達成解脫的願望。換言之,佛法是以有情眾生(主要是人生)為中心,若離有情眾生的著眼而考察佛法,必會導致誤解。佛陀所證悟的四聖諦、八正道,便是為人生的解脫而施設。
  四聖諦佛初說法,稱為三轉四諦*輪,現在分述如下:
  甲、四諦:
  (一)苦諦:人生如苦海,苦的內容有七種—生活、老苦、病苦、死苦、愛別離苦、怨憎會苦、求不得苦。
  (二)集諦:集是苦的原因,由煩惱而造業,由造業而招感苦的果報。
  (三)滅諦:滅是解脫苦果的可能,明了集諦之理,斷除煩惱之業,即可解脫眾苦。
  (四)道諦:道是滅苦的方法,修持八正道,即可滅除眾苦而獲涅槃解脫之果。
  乙、三轉四諦:
   (一)示轉:說明此是苦、此是集、此是滅、此是道。
  (二)勸轉:說明苦應知、集應斷、滅應證、道應修。
  (三)證轉:說明苦者我已知、集者我已斷、滅者我已證、道者我已修。
  這是佛陀初轉*輪的一個綱要。對於苦、集二諦的解釋,是緣生法,也就是十二因緣法。
  十二因緣十二因緣,乃是從佛陀的大悲智海中所流露出來的一種獨特的“創造論”,神教的信仰者無不假宇宙是來自神的創造,佛陀則以十二因緣說明宇宙的根源。
  現在先介紹十二因緣的釋義如下:
  一、無明:即是無智慧,是貪欲恨愚癡等的煩惱,也是種種蠢動心裡的迷惑之源。
  二、行:即是前生造作的善惡諸業—身心的行為。
  三、識:即是由過去世的業力,感受果報之初起妄念而托母胎,投為今生的神識。
  四、名色:即是入胎後胎兒的身心狀態。
  五、六入:即是在胎中長成的眼、耳、鼻、舌、身、意等六種感覺器官—六根。
  六、觸:即是出胎後,自己的六根與外在的色、聲、香、味、觸、法等塵相對接觸。
  七、受:即是由接觸外境所感知的苦及樂的心境。
  八、愛:即是厭苦欣樂而貪染財、色、名、食、睡等五欲的心理活動。
  九、取:即是因欲愛旺盛而對於貪染諸境起取心。
  十、有:即是由於今生造作了有漏之因,要導致感受未來世的生死之果。
  十一、生:即是因了今生造作的業種,所感受來生的色、受、想、行、識的五蘊之身。
  十二。老死:來生既有了五蘊假各之身的出生,必將衰老而至死亡。
  由十二因緣,說明了人生的由來和生命的流轉,自前生今生而到後生之間的因果關係,即稱為三世兩重因果。但在此十二因緣的還,生又可用惑、業、苦的三連鎖來說明它。
  惑業苦由於無始以來的無明之惑的蠢動,所以造作了前生的善惡諸業;由於前生的善惡諸業的引導,所以感得了今生的苦受之果;又由於今生的繼續因了惑而造作諸業,所以要感受來生的生死之果。這就是十二因緣生死流轉的連鎖法則。以十二因緣分配惑、業、苦三類的隸屬關係如下:
  一、惑:過去世的無明,現在世的愛及取。
  二、業:過去世的行,現在世的有。
  三、苦:現在世的識、名色、六入、觸、受,未來世的生及老死。
  十二因緣的說明,目的是在使人明了四聖諦中的苦集二諦的內容,人生是苦海,此苦由何而來?是由無明乃至老死的三世因果而來,為了便於記憶,再將其各各的關係列表如下:
  既已知苦,以及知苦之集(由來),接著就當設法斷絕這一苦海的根由,斷此苦根的方法,便是修行八正道。
  八正道八正道分是四聖諦中的道諦,它們的內容如下。
  一、正見:即是正確的見解,何為正見?則應以三法印來鑑定,什麼叫做三法印,到下面再介紹。
  二、正思惟:即是以正見為基礎,而來思量熟慮此正見的內容,這是“意”業的實踐工夫。
  三、正語:基於正確的意念,表達於“口”業的實踐工夫,不得對人妄言欺騙、綺語淫詞、兩舌挑拔、惡口罵辱,而且要作善言勸勉、愛語安慰。
  四、正業:即是正當的身業,不作殺生、偷盜、淫亂、麻醉物等的惡業。配合意語二業,即是“身語意”的三業清淨。
  五、正命:即是正當的謀生方法,除了不作惡業,更應以正當職業,謀取生活所須。不得以江湖術數等的伎倆,騙取不義之財。
  六、正精進:即是策勵自己,努力於道業。惡之尚有未斷者,立即求其斷,善之有未修者,立即求其修,未起之惡令不起,已修之善令增長。
  七、正念:既已有了策勵精進之心,即應攝心製心,以不淨觀等的方法,使心住於一境,不起物我之思。
  八、正定:循著前面的七階段來修持,必可進入四禪八定,最後再以空慧之力,優入滅受想定,便是涅槃的解脫境界。
  由八正道,開演出三十七道品,又歸納演化為六波羅密多(六度),但其均屬於戒、定、慧的三無漏學的範圍。
  戒定慧我們從雜阿含經見到八正道,從長阿含經見到三十七道品,從增一阿含經見到了六度,這是漸次發展的歷程。現存漢譯的增一阿含經,出自大眾都,由大眾部而傳出了大乘思想。所以修道的內容隨著時代而漸次開張,唯其基本原則,皆不出乎戒定慧的要求,現在製成兩表,以資說明如下:
  由此表可見,八正道已含於三十七道品之中,至於三十七道品的七類分科之排列及其解釋,可以另檢佛學大辭典查閱。
  六度——布施
     —持戒
     —忍辱
     —精進—行善止惡—戒
     —禪定——不落善惡—定
     —智慧—鑑慧善惡—慧—三無漏學
  惑、業、苦的三連鎖,是生死門的定律,在此戒、定、慧的三無漏學,乃是解脫門的定律。戒定慧的相互關係,也是連鎖形的或稱是螺旋形的。由持戒清淨之後,修禪才能得正定,由正定的定力;可以產生無漏的慧力;再由慧力來指持戒。唯有籍著空慧或無漏慧的正見,持戒才會恰如其分,修禪才不致歧入魔境。
  正見的最先確立,是靠佛陀所示的三法印。
  三法印三法印,即用三句話來印證諸法,合乎這三句話的標準,便印可它是合於佛法的正見,否則更是魔外偏妄的邪見。在阿含經中,有很多這樣的問答:
  佛陀問比丘:“五蘊等是無常否?”
  比丘答云:“是無常。”
  佛陀又問:“無常是苦否?”
  比丘答云:“是苦。”
  佛陀再問:“若是無常、苦,變易法,是我我所否?”
  比丘答:“非我我所。”
  佛陀隨即開示:就是如此的觀察五蘊(有漏法),乃是無常的、無我的,當下即是解脫(涅槃)。用三句話來標明,便是:
  一、諸行無常。
  二、諸法無我。
  三、涅槃寂靜。
  什麼叫做五蘊,諸法又是什麼?這是為了便於對三法印的解釋,而將生死門中的有漏法,分別用五蘊之名來予以說明。
  五蘊凡夫均以為世間是永恆常住的,身心是我及我所保有的,在此既見為常又執為我的情形下,就要為著“我”而追求快樂、逃避苦難,追求名利、逃避毀損。實際上,世間之物,無一剎那不在變易所,我人的身心也無一剎那不在變易,所以是無常的;再大的歡樂和名利,世間卻無不散的筵席、無不凋的花朵、無不死的人!所以,好戲收場,終必是苦;既是無常又是苦,又到何處去找真實的我,以及永恆的我所有的精神和物質呢?
  佛教即藉用五蘊來分析此精神和物質。五蘊即是:
  一、色蘊:即是人類的生理和外在的物理;即是由人的眼、耳、鼻、舌、身,及其所對的色、聲、香、味、觸。所以,色蘊含攝一切物質,包含了形色、彩色、極微色(如電子、原子)迥遠色(如遠距離的星球)。
  二、受蘊:以領納為其功用,近於感覺的狀態。
  三、想蘊:以取像為其功用,近於知覺及想像作用。
  四、行蘊:有遷流及造作的功用,含有時間、空間、思想、行為的狀態;即是對於外境,生起貪等善惡功能的心理活動。
  五、識蘊:以分辨為功用,近於知識之義;以眼、耳、鼻、舌、身、意,為其所依而稱為六識身,負責對於物境的了解分別和記憶等作用,也就是心的本體之異名。
  五蘊即是物與心的配合。第一色蘊是物理和生理的分析,後四蘊是心理的分析。以物理、生理、心理的分析,即說明了人生界及宇界的一切現象,無一不是無常的、無我的、苦的。若能證得此中道理,正作如是觀察之時,即是涅槃境界。
  眾生的流轉生死,是由於十二因緣的因緣促成;眾生的身心世界,是由於五蘊的因緣假合。離了十二因緣,沒有生死流轉;離了五蘊假各,沒有身心世界。生死也好,身心也好,無非是因緣所生的,暫有幻現的虛妄法。如何勘破它?請用三法印。如何斷絕它?請修八正道。
第四節釋尊的教團及行化
  羅漢弟子們釋尊在鹿野苑度了陳如等五比丘,自此即有了教主、教法、教團的(佛、法、僧)三寶具足。接著又度了耶舍(Yasa)及其親友數十人;滿慈子、大迦旃延、婆毘耶等,亦舍外道法而進入佛法。他們都成了離欲的阿羅漢。
  在鹿野苑度過第一個雨季的安居生活,釋尊便囑咐弟子們各各遊化人間,宏揚佛陀的教義,乃至要弟子們不應兩個人同走一條路。佛陀自己也單獨去到優類頻羅聚落,化度了事火外道優婁頻羅迦葉(Urubilva-Kasyapa)和他的兩個弟弟那提迦葉(Nadi-Kasyapa)、伽耶迦葉(Caya -Kasyapa),以及他們三人的弟子共一千人。
  釋尊為了履行成道之後去度頻毗娑羅王(Bimbisara)的諾言,便率領迦葉三兄弟及其弟子們到了王舍城(Rajagrha)。國王親率臣民迎於郊外,見到聞名於當時的迦葉三兄弟,均已成了佛的弟子,信心益加懇切,聞法之下,即得法眼淨(見道)。另有迦陀(Kalanda)長者將他在舍城外的竹園施佛,王即為佛陀在此園中建造精舍,這是第一所大規模的佛教道場。
  佛陀成道第四年,六師外道之一的詭辯派的名匠舍利弗(Sariputra)偶而在路上聽到阿說示向他說了兩句:“諸法因緣生,諸法因緣滅”,“諸行無常,是生滅法,生滅滅已,寂滅為樂。”便於言下得法眼淨,這是佛陀的根本教義,無怪舍利弗急忙把這從未聽過的妙法,轉告了他的同門知友大目犍連(Maha-maudgayana),於是,各率弟子共二百五十人,詣佛出家,證羅漢果。
  又有摩訶迦葉(Maha-Kasyapa),早已出家修厭離行,素為摩羯陀國的國人宗仰,他自己也說:“若不值佛,亦當獨覺”(增一阿含一二·六),但他在王舍城多子塔前遇到了佛陀,相形之下,自覺渺小,便心進入了釋尊的法海。
  佛經中常見的“千二百五十人俱,皆是大阿羅漢”的教團,到此便已形成。
  佛陀成道第五年,即受到拘薩羅國(Kosala)首都舍衛城(Sud-atta)的禮請,那就是須達多(Sud-atta)長者以重價購了一座祗樹給孤獨園奉施佛陀,作為弘法的中心。
  同年,釋尊也應父王之召,回到祖國迦毘羅衛省親,父王預建精舍於尼拘律園,以接待釋尊。這次回國的場面很莊嚴,弟子們也都隨從而來,釋尊為父王說法,淨飯王即在聽法之際得法眼淨,宮人也多受了戒法,並度了異母弟(摩訶娑波提所生的)難陀,以及佛陀的親子羅目侯羅出家。這次回國一共住了七天,便辭別父王返至王舍城,但卻在釋尊的座下,因此而增加了許多由釋迦王族來出家的弟子們。其中著名的,就有阿那律(Aniruddha)、阿難(Ananda)、金毘羅(Kumbhira)、提婆達多(Devadatta)等的追踪而至,為王子們理髮的賤民優波離(Upali) ,亦於此時趕來出家,並且得到佛陀的特別優遇,讓他出家,在諸王子之先,一則為表佛法的平等,一則為抑制諸王子的驕傲的習氣。
  後世傳稱的佛陀的十大弟子,除了須菩提(Subhuti)似乎出家較遲而外,到此為止,其他的九位,均已出現了。
  佛陀的僧團僧團就是僧伽(Sangha),當五比丘得度時,僧伽即已成立,但是,佛教的僧伽雖以比丘為中心,它的內容卻含有七眾。
  由於頻毗娑羅王的歸依佛教。在家的男女信徒即日漸增加。由於少年羅羅的出家,僧中即有了沙彌。由於摩訶婆波提以及釋種五百女子的出家,便有了比丘尼。由於女子之中尚有未成年的,便增加了沙彌尼。又有一些曾經嫁了丈夫卻不知是否受孕便來出家的女子,不久生了孩子,招致俗人的誹謗,便設置了一個為時兩年式叉摩那,以驗有孕無孕。順著次序等位來說,佛教的僧團就有瞭如下的七眾:
  一、比丘(bhiksu)
  二、比丘尼(bhiksuni)
  三、式叉摩那(Siksamana)
  四、沙彌(Sramaueraka)
  五、沙彌尼(sramanerika)
  六、優婆塞(Upasaka)
  七、優婆夷(Upasika)
  到佛滅之時,佛為七眾弟子們,均已完成了戒律的製定,通常所謂比丘二百五十戒,比丘尼五百戒,式叉摩那六法,沙彌及沙彌尼十戒,優婆塞及優婆夷即是在家的男女弟子,有三歸五戒。七眾的界別,即是根據所受持的戒法而定,至於戒法的內容,則請參閱拙著“戒律學綱要”。
  佛陀的傳記自釋尊成道第六年後,即沒有詳細的年月及活動的地點可考,僅從有限的資料中,得知其歷年的雨安居處。因為在佛陀的傳記文學,例如:方廣大莊嚴經、佛本行集經、佛所行集經、過去現在因果經、本生經等的記述,類皆敘述至佛成道數年即行終止,未有一種能串佛陀一生事蹟的傳記可稽。
  今謹依據“僧伽羅剎所集經”卷下,列記佛陀歷年雨安居的所在如下:
  第一年在波羅奈國。第二、三、四年在王舍城附近的靈鷲山頂。第五年在脾舒離(毘舍離)。第六年在摩拘羅山(即王舍城附近近的Pandava山)。第七年在三十三天(即上忉利天為母說法)。第八、十一、十三年在鬼神界(賞彌國之一部,即是婆祗國的恐怖林)。第九年在拘苦毗(賞彌)國。第十年在枝提山中(此山位置不祥)。第十二年在摩伽陀(摩羧陀)閒居處。第十四年在舍衛國祗樹給孤獨園。第十五、十六年在迦毘羅衛國。第十七、十八、二十年在羅閱城(王舍城)。第十九、二十一年在拓梨山(舍衛城附近的Calya山)。往後則又在鬼神界四回,舍衛城十九回,最後第四十五年則在跋祗(跋耆Vrji)境界的毗將村安居。
  釋尊晚年,不太順意。在王舍城方面,由提婆達多要求釋尊將領導僧團的權力交卸給他,未能如願,即蓄意掀起反佛害佛的風潮,並且以神通的變化和極端的苦行作號召,爭取到了阿世王(Ajat-asatru)的擁護,所以佛陀在最後十多年,寧願久留舍衛城而不去王舍城。
  可是,在舍衛城方面,到最後也不安寧,南面的阿世王幽禁謀殺了父王頻毗娑羅而做了摩羧陀國的第六代王,北面的拘薩羅國舍衛城的琉璃王子(Virudhka),也在佛陀入滅之前不多幾年,驅逐了他的父親波斯匿王(Prasnajit),奪得了王位,舉大軍襲擊了佛陀的祖國迦吡羅衛,那是一次滅族滅城的大屠殺,釋迦族人幾乎因此絕種。
  雖然,經過教內的分裂及祖國的滅亡之後,提婆達多死了,琉璃王被阿世王擊敗,拘薩羅國歸入了摩羯陀國的版圖,阿世王也皈依了佛陀。但是,釋尊在數十年來的苦行、風霜、奔走、教化之後,他的五蘊色身,也在垂垂地老了。
  最後的遺教經過四十五年的化度,終於,佛陀自知舍壽的時間快要到了,但他仍要把握最後的時光。首先召集了全體比丘們在毘舍離的大林精舍會齊,作了最後一次重要的教誨。接著便從毘舍離城向拘尸那城(Kusingara),一程一程地步行而去,經過每一個村落,都停下腳來休息,利用休息的時間,向村民說法,最後到了拘尸那城外的娑羅(Sala)樹林,釋尊就選擇了在這樣一個僻野的小國家野外的樹林中,作為他入滅的處所。
  釋尊在阿難鋪好的僧伽梨(大衣)上,右脅臥下時,已經疲倦不堪,但當一位叫作須跋陀羅(Subh-adra)的外道,要求阿難准許他晉見佛陀時,佛陀竟又強打起精神接見了他,並使他成了佛陀最後得度的弟子。
  當佛陀即將扌舍壽之前,又對比丘們作了最後的教誡:“是故比丘,無為放逸,我以不放逸故,自致正覺。無量眾善,亦由不放逸得。一切萬物,無常存者。此是如來末後所說。”(長阿含經第二,“遊行經”)。在“遺教經”中則說:“汝等比丘,常當一心,勤求出道,一切世間動不動法,皆是敗壞不安之相……是我最後之所教誨。”這是最最感人的情景了。正像一位偉大的慈母,即將遠行之際,唯恕幼雅的兒女們,不知照顧自己的飲食起居,所以叮嚀又叮嚀,叮嚀又叮嚀。
  釋尊成道以來,調護眾生,善盡教化,不論處於何種環境之下,總是溫和寬大,持之中道,他沒有說過一句出之於激越的話語,也沒有過一個訴之於情緒的動作。在他充滿了悲悶之心的襟懷之中,同時也蘊蓄著無限的智慧之光,所以他不論處理什麼問題,無一不是衡之於理性的考察。因此,佛陀是眾生的慈父,也是人天的導師,佛之為佛者,其在於此。
        第三章原始佛教與三藏聖典
第一節原始佛教
  佛教史的分期法
  佛陀涅槃之後,釋尊便成了歷史的人物。近代的學者間,對於印度佛教史的分期法,則尚無定論。現舉五說,備供參考:
  一、我國太虛大師的三期說:①初五百年為小彰大隱時期。 ②第二五百年為大主小從時期。 ③第三五百年為密主顯從時期(太虛全書四五五頁)。到他晚年,又改為小行大隱、大主小從、大行小隱密主顯從的三期(太虛全書五一四至五一七頁)。此一分期法,雖有價值,但嫌粗略略。
  二、又有一種三期說:①自釋尊至龍樹,為根本佛教的發達期。 ②自龍樹至法稱,為大乘佛教的興盛期。 ③自法稱至回教侵入印度後約一百年間,為佛教的衰頹期。此一分期法,以根本佛教概括了佛世的原始佛教以及佛滅約百年後的部派佛教,故亦有含混之弊。
  三、尚有一種三期說:①自釋尊成道至滅後約百年之間為原始佛教期。 ②自佛滅約百年後至龍樹間為小乘佛教發達期。 ③自龍樹至第二法稱間為大乘佛教興盛期。此說與木村泰賢及宇井伯壽等略同。
  四、龍山章正等的四種期說:①原始佛教時代。 ②部派佛教時代。 ③大乘佛教時代。 ④密教時代。此說將大乘佛教的後期,特設密教期並以部派佛教代替小乘佛教,原始佛教則為後來小乘及大乘各派發展的共同基礎,故堪稱有見地。
  五、印順法師的五期說:①“佛陀時代為了聲聞為本之解脫同歸。”②佛滅四百年中為“傾向菩薩之聲間分流。”③佛滅四世紀至七世紀為“菩薩為本之大小綜合”④佛滅七世紀至千年間為“傾向如來之菩薩分流”。 ⑤佛滅千年以下為“如來為本之梵佛一體”這是從思想及教團的發展演變上考察而得的。其理由類於大虛大師,而分析較為繁密。唯印公有其獨立的思想,可參閱獨立的其所著“印度之佛教”。
  本書對各家分期法,不作取捨依準,僅作論列參考,所以書章目是以問題為中心,不必即以時代作分割。
  原始佛教的教理原始的佛教,應該是指佛陀在世時的言行,以及經過佛陀親自印可了的弟子們的言行。這唯有從阿含及律部中去找,而阿含比律部更可信賴,雖然現在阿含經的內容,與初次結集時的已有增損,甚至可說現存的阿含內容,已非全是原始佛教的真貌。但修阿含經的素樸的記錄中,尚不難找出原始佛教的真貌。
  關於原始佛教的教理,實在是很簡單而樸實的。佛陀從不作形而上的玄談,一切訴之於理性的經驗,佛陀教人實踐解脫道,但當弟子們問起他涅槃的境界時,他便默而不容。因為未得涅槃的人,縱然同他談上三天三夜的涅槃,還是弄不清楚,且對得到涅槃的實際,也毫無幫助。
  佛陀極善於刪繁縱簡,又極善於就地取材運用譬喻,每對弟子說法,總是要言不繁,絕少見有長篇大論。他所開示的內容,看來層出不窮,實則不外四聖諦,十二因緣、八正道等。這在第二章已經介紹過了。
  不過,當你剛剛接近佛陀,而尚不知佛學佛法之時,佛陀便首先向你說:“身、口、意、命清淨無瑕穢者,若命終時,得生人中”,“惠施、仁愛、利人、等利”“身壞命終,生善處天上”(例如增一阿含二三增上品上一,二四善聚之四品等)。先以人天法,使你法天法人,使你成為一個可敬的人,當你善根增長歸依三寶,受持五戒之後,再用解脫法門開示你。人天善法是一般人共同信守的,解脫法門則是佛陀獨自證悟經驗的。要緊的是,佛陀不唯不以神教通用的“權威”來包攬你的“罪”而說代你贖罪,地不主張用任何祭式來求福祉與解脫,乃是開示你簡明的方法,教你自己去依照方法實踐,所以在佛教的原始精神中,一切的神語與迷信,都是無從立足的。
  原始佛教的世界觀上章說到“若離人生本位而考察世界,那不是佛的本懷”中,佛陀對於弟子尊者童子(Malunkyaputta)所問:“世有常?世無有常?世有底?世無底?”等十個“不決問題”,態度非常清晰,佛說:“我不一向說此,此非義相應,非常相應,非梵行本,不趣智、不趣覺、不趣涅槃。”因為佛陀並不要使你先了解一切,而是要使你完成解脫涅槃,你自然會雲開月見而真相大白。
  然而,在佛典中確有關於世界觀的介紹,例如長阿含經卷十八至二十二的世記經(別譯有起世因本經、大樓炭經)便廣泛地介紹了國土世界及有情世界的種種相狀。
  因此,我們不能說釋尊絕口不會說過這些事物。但我們考察其來源時,則發現這大體是由於婆羅門教的吠陀世界觀及唯物思想的混合產物。佛陀的教化,善於不地取材與適時作喻,在向外道群眾說法的時候,難免不借用外道的傳說來啟引外道入佛法,所以這些世界觀念,的確曾被佛所利用,但其決不會專為此事而作為說法的主題。很顯然地,因佛陀不對外道作毫不同情的攻擊,弟子們面以為這是被佛所許可的觀念。至於像世記經這樣有系統的長篇敘述,無疑是出於結集者的細心編輯,此經當成於阿育王以後,因在巴利文三藏的長部中沒有它,故它的內容,不即是佛陀的發明,而是印度當時文化的“共財”。佛陀利用此等觀念,是迎合而並非表示接受。例如吠陀諸神,特別是梵天,佛陀否其動實體而善用其信仰,但到佛滅之後的弟子們,即連梵天的實體觀念也接受了下來。
  以須彌山為中心的世界觀,以現代地理學及天文學的考察,便無法成立,但這卻是佛世及佛前更早的印度地理與文學的通說。
  因此,佛弟子們應當重視佛陀應化的重心,是著重於人生的修為而至無明的解脫,不必以為佛陀已將一切的問題給我們作了解答。佛陀的任務在此而不在彼,不要捨本逐末,否則自己鎖進了死角,這要埋怨,那是咎由自取。
  我們的心佛陀既以人生的無明之解脫為著眼,人生的主宰則在於“心”,心不能自主,因為心的特性是念念相續地活動變異,故無為常,無常即主體可覓,故為無我。可是,要了知無常我而動轉變異為不動,超凡夫為聖人,實在不易。
  於是,佛陀特重於凡夫心的考察,使之得到疏導,由染污心成清淨心。不動的清淨心,僅一個名詞就夠了,變異不已的染污心,細考其狀態,那就多了。根據原始資料,予以分類歸納,其名目約有十二項:
  一、五種:貪蓋、目真恚蓋、忄昏眠蓋、掉悔蓋、疑蓋。
  二、七結(使):欲貪、有貪、目真恚、慢、見、疑、無明。
  三、九結:以七結為基礎,但將有貪改為取,另加嫉、慳。
  四、五下分結:身見、疑、戒禁取見、欲貪、目真。
  五、五上分結:色貪、無色貪、慢、掉舉、無明。
  六、四暴流:欲暴流、有暴流、見暴流、無明暴流。
  七、四漏:欲漏、有漏、見漏、無明漏。
  八、四取:欲取、見取、戒禁取、我語取。
  九、四系:貪系、系、戒系取系、是真執系。
  十、三求:欲求、有求、梵行求。
  十一、十六心垢:不欲垢、忿、恨、覆、惱、嫉、慳、諂、誑、剛腹、報復心、慢、過慢、、放逸。
  十二、二十一心穢:邪見、非法欲、惡貪、邪法、貪、恚、睡眠、調悔、疑惑、目真纏、不語結(覆藏罪)、慳、嫉、欺誑、諛諂、無慚、無愧、慢、大慢慢、放逸。
  佛陀在各個適當的場合,用了各種適當的語彙,來說明心的病態。像這樣的排列法,前十一項取材於龍山章真的印度佛教史,第十二項則取自中阿含經卷二十三第九十三種。
  如果再予以濃縮,實則不出貪、目真、痴、佛稱之為三毒、三不善根、三火,近代人有將三毒作如此解釋:“心是一種貪欲、行為與不滿足的相繼進行而無止境的鍊子;由貪欲、行為與不滿足三者,構成循環。”(週著“印度哲學史”卷二第三章)。這解釋不一定正確、但頗易理解。
  由貪、目真、痴、而分別出他許多心理狀態的名目,為了對治貪、目真、痴、又分出了許多心理狀態的名目,這種分析的結果,便出現了後來所稱心王、心所、善心所、不善心所。
  因此,佛陀對於心理的分析,不必純以現代心理學的角度視之,佛陀純以對治人之煩惱心而作疏導,現代的心理學則是介乎生理學與社會科學之間的科學;若要免強辨別,那末,佛陀的心法是疏導人生之根本的,現代心理學是解析人生之表面的。
第二節王舍城結集
  何謂結集結集(Samglti)有等誦或會誦之義,即是於眾中推出精於法Dharma)及律(Vinaya)者,循著上座比丘迦葉的發問,而誦出各自曾經聞佛說過的經律,再由大眾審定。文句既定,次第編輯,便成為最早的定本的聖典。
  因於佛初入滅,即有愚癡比丘感到快慰地說:“彼長老——佛常言:應行是,應不行是;應學是,應不學是。我等於今,始脫此苦,任意所為,無復拘礙。”(此為聲聞經律的一致記載)
  當迦葉尊者聽到這種論調之後,非常不悅,因而決心立即召開結集佛陀遺教的大會。因此,當迦葉辦完了佛陀的涅槃事宜,許多國王正在淨著迎取佛陀的捨利之時,他便採取更有意義的行動。
  據錫蘭的“大史”第三章所傳,迦葉尊者自佛涅槃地趕至王舍城,由於阿世王的外護,即在毘婆羅(Vehbara)山側七葉窟(Sattapanni guha)前,建築精舍,集合五百位大比丘,作為佛滅後第一次的雨安居處。在此安居期間,自第二個月開始一連七個月(北傳謂三個月),從事結集的工作。首由優波離誦出律藏,次由阿難誦出法藏。此即稱為“五百集法毘尼”,或稱“王舍城結集”,又名“第一結集”。
  何時開始有法與律法與律,雖自第一結集之後始定,但在佛陀時代,已有了專誦律的律師,且於每半月布薩,各比丘均須其方處而集合誦戒。
  同時佛世也有了可誦的經典,例如“根本說一切有部律”卷四十四,有長者要求國王准許於夜間點燈讀佛經的記載;又於同書卷四十八,有“紺容夫人,夜讀佛經”,並說“复須抄寫,告大臣曰:樺皮貝葉,筆墨燈明,此要所須便,宜多進入。”考察有部律的成立,是在部派佛教時代,此等記載,當系傳說,但於佛世即已有了可誦的經律,則不必置疑。故有謂:“釋尊在世時,聖典的集成部類,至少有法句、義品、波羅延、鄔陀南、波羅提木叉——五種。”(參閱海潮音46· 4第四頁下欄)
  釋尊最初末必先已決定何時說法。何時制戒,漸漸地因了對於各種問題的處斷、疏解、規定,才分出何者屬於生活規制的律,何者則屬於離欲修定的法。後世則有將律、經、論,釋合戒、定、慧,當時卻不必如此呆板的,唯其律是以戒為主,法或經是以定為主,慧即存於戒定之中。
  結集的內容第一次結集,究竟結集了些什麼?大致說是經律論三藏,“增一阿含經”中則加雜藏為四藏,“分別功德論”及“成實論”又將雜藏分為雜藏及菩薩藏,成了五藏。
  經是指的阿含部,但與現在所傳的阿含經恐有出入,現在的阿含應是部派佛教時代的聖典,因其與巴利文的五尼柯耶(相當北傳的阿含部),也有多少不同。
  律是指的八十誦律,因為優波離以八十次誦完律藏,故名。此已無從得見,今日所傳的各部律藏,均為部派時代的各派所誦,故其內容頗有出入。
  論藏的誦出,很有疑問。根據南傳的“善見律”及法藏部的“四分律”,雖說到阿毘曇藏,但未說由何人誦出。 “十誦律”說阿難出阿毘曇藏,大智度論亦作此說。根本有部律“雜事”,說大迦葉誦出摩口旦裡迦;“阿育王傳”卷四亦說迦葉自誦摩得勒伽藏;西藏所傳Dulva之二(Llfe of Buddhap。 150ff),也說迦葉自己結集摩窒裡迦(Matrika),這是出於有部譬喻師的傳說。緬甸所傳謂阿那律誦出七論;真諦三藏所傳的“部執異疏”,又說富樓那出阿毘曇藏、玄狀“西域記”卷九,則說大眾部數百千人不預大迦葉結集之眾,另外集會,結集經、律、論、雜、禁咒,成為五藏。唯此等均為部派及其所載的傳說,且彼此互異者多,故對王舍城結集時,出有論藏之說,已不為近世學者所採信。
  初次結集的人員我們已知道王舍城結集時,被大迦葉邀請的人,僅五百位上座比丘,據“僧祗律”說是因許多上座比丘已經入滅了,例如舍利弗與目犍連,聽說佛將入滅,他們二人便趕在佛陀之前涅槃了,有的大弟子得到佛陀已經涅槃的消息,也都紛紛相繼地涅槃了、於是受邀出席結集大會的,祗有四百九十九人。其中的阿難,幾乎也被迦葉摒棄於大會之外,說他沒有離欲,不夠參加大會的資格,結果阿難成了羅漢,便滿了五百之數(除了十誦律,均作如此說)。
  然從多種資料的審察,王舍城結集僅是迦葉一派的人,是少數人的結集,是代表上座比丘之中苦行派的一個大會。唯因此一大會的成果很大,所以極有地位,並也由於排棄了持有異議的多數人,此一大會才得以順利的進行和迅速的完成,否則,大家為了若干異見而大事爭論,問題就複雜了、可是,由於富蘭那長老一派,未被邀請,也為佛教留下了問題。
  富蘭那長老當王舍城的結集終了,在南傳善見律、北傳四分律、五分律、都說有一位富蘭那長老,率領了五百比丘從南方來到王舍城,亦說是南山(Dakkhinagiri)來,重新與大迦葉論法及律,據南傳律小品五百犍度第十一說出了富蘭那的異議:“君等結集法律,甚善,然我親從佛聞,亦應受持。”五分律卷三十的富蘭那則對大迦葉說:“我親從佛聞,內宿、內熟、自持食從人受、自取果食、就池水受、無淨入淨果除核食之。”這是律制的食問題,照大迦葉的意思說這是佛在毘舍離時,因逢饑饉乞食難得而開禁,後來又制的,所以不以此七事為捨法。依優波離誦出的律文,犯此七事,均為突吉羅(惡作)罪。此雖小事,也可由之見出除了王舍城結集的內容,尚有其他的異行異見,被遺漏了,這也是導致部派分裂的原因。
  此一富蘭那長老,當系釋尊第七位比丘,是耶舍的四友之一,而不是說法第一的富樓那。 (海潮音46·4第八頁)
第三節毘舍離城結集
  第二結集的起因我們已知道,佛世的印度,西方是保守的傳統中心,是婆羅門的化區,東方的摩羯陀一帶,則為新興的自由思想的天地。乃至奧義書與業力說,也是在東方的毗提訶(Vedcha)王朝,發展出來。佛陀的釋迦族,便是東方的一支,佛教也是藉此自由思想的環境而發進,所以,佛陀思想之重視實際生活,乃是一個原則。致到佛教將入滅之時,恐怕後來的弟子們疑於小枝小節而有礙佛化的發展,便對侍者阿難說:“吾滅度後,應集眾僧,扌舍微細戒。”微細戒亦稱小小戒,即是佛世對弟子們在日常生活中的小枝小節的規定。可見佛陀之重視實際生活的自由取捨,應時制宜,是始終一貫的。
  但在第一次結集的大會上,阿難提出這一佛陀的遺訓,卻又忘了未能及時請示佛陀所稱微細戒的範圍何指,致引起一場爭論,最後則由大迦葉以大會召集人兼主持人的地位,作了決定:“隨佛所說,當奉行之,佛不說者,此莫說也。”(毘尼母經卷三)
  上座長老總是比較保守的,若與一般的上座長老比較,大迦葉是保守中的保守者,第一結集的戒律內容,便是代表上座精神的標記,並為上座們鞏固了領導的地位。
  然而,例如富蘭那長老所按的態度,雖不為大迦葉一派接受,它卻潛移默化,受著東方年青一輩的比丘們所重視。所以,這第二次的毘舍離城結集,從地域上看,是西方系的波吒利弗城與東方系的毘舍離城論爭的表現。因在佛滅之後,佛教的化區。已溯恒河的分支閻牟那河而上,向西擴展至摩偷羅(在今Jumna河西兩岸的Muttra),成了西系佛教的重鎮。此時東方以毘舍離城為中心的跋耆族比丘,對戒律的態度,即與西系的有所不同,這實是自然的現象。
  七百結集的盛況這時,律中雖說已距佛滅百年,若以參加此一盛會的長老是阿難的弟子而言,可能尚在佛滅後的百年之內。
  由於西方系的長老比丘耶舍伽乾陀子(Yasa Kakandakal
 Putta),巡化到東方的毘舍離城,見到東方的比丘們,於每半月的八日、十四日、十五日,用缽盛水,集坐人群處,乞白衣施錢,有的俗人不給錢,甚至也有譏嫌沙門釋子不應求施金錢的。耶舍長老便告訴求施的比丘們說,這是“非法求施”,又向那裡的俗人說,“汝等莫作此施,我親從佛聞,若非法求施,施非法求,二俱得罪。”(五分律卷三十)
  因耶舍向俗人說了非法施之過,眾比丘便令耶舍向白眾作下意羯摩(向白衣謝過),耶舍作了下意羯摩,但仍懇切地勤導,並且受到許多俗人的讠贊仰。結果,耶捨不能見容於跋耆族的比丘,便到西方去遊說了幾位有名的大德長老,再來毘舍離召集大會辯論。
  耶舍長老不惜跋涉千里,爭取到了以頭陀苦行著稱的波利耶地方的比丘(在摩偷羅西約五百里)、阿提地方的比丘、達那(南山)地方的比丘,尤其重要的是爭取到了摩偷羅地方的三菩提長老,薩寒若地方的離婆多長老。跋耆族的比丘也四出拉攏,並以佛原出在他們的地區為由,要求大家助力。
  終於,浩浩蕩盪,共計七百人的大會,在毘舍離城揭幕。因人數太多,一齊參加辯論,恐怕得不到結果,經雙方同意,即各推(上座)代表四人。他們的名字,各部從典記載互異,今參合列舉如下:
  薩婆伽羅、離婆多、三菩提、耶舍、修摩那、沙羅、富蘇彌羅、婆薩摩伽羅摩,加上一位受戒僅五歲而堪任教化並精識法律的敷坐具之人阿耆多(或阿夷頭),共九人。
  九人的查審辯論,實際是代表了七百人的大會,故此稱為七百結集。
  十事非法的問題此一大會,起因雖為乞錢,討論內容則共有十項,稱為跋耆比丘的十事非法,那便是:
  一、角監淨:即是聽貯食監於角器之中。
  二、二指淨:即是當計日影的日,未過日中之後(橫列)二指的日影時,如未吃飽,仍可更食。
  三、他聚落淨:即在一食之後,仍可到另一聚落复食。
  四、住處淨:即是同一教區(界內)的比丘,可不必同一處布薩。
  五、隨意淨:即於眾議處決之時,雖不全部出席,但仍有效,祗要求得他們於事後承諾即可。
  六、所習淨:隨順先例。
  七、生和合(不攢搖)淨:即是得飲未經攪拌去脂的牛乳。
  八、飲樓淨:樓是未發酵或半發酵的椰子汁,得取而飲之。
  九、無緣坐具淨:即是縫製坐具,可不用貼邊,並隨意大小。
  十、金銀淨:即是聽受金銀。
  毘舍離的跋耆比丘,以此十事可行,為合法(淨);上座耶舍,則以此為不合律制,為非法。第二次結集的目的,即在審查此十事的律制根據。其結果,據各律典的記載,上座代表們一致通過,認為十事非法。
  其實,若以佛陀的思想衡量,此十事,正是告知阿難的微細戒可舍的範圍。上座們格於佛制的尊嚴,所以都站在耶舍的一邊了,並且在律文中增補此十事為成文法。可知,第二結集之稱結集,祗是為了十事非法的問題而已。
  然而,跋耆比丘們,既在上座的代表會議上慘敗,內心還是不平,傳說即有東方系的大眾別行結集,遂與上座派分裂為二。更可注意的是毘舍離的國王,亦不滿客來的少數上座,而加驅逐。於是,東方系的大眾部,西方系的上座部,就此隱然出現了。
  第三結集佛教聖典的結集,傳說中尚有第三及第四的兩次,唯第三次結集,事或有之,而其經過及時代,則難得定論。據印順法師研究,其有上座系所出的三說:
  一、犢子系的傳說:佛滅百三十七年,波吒子城有魔,名眾賢,作羅漢形,與僧共諍十六年,遂有犢子比丘,集和合僧而息其諍,那時的護法者,為難陀王。故名第三結集。
  二、分別說系的傳說:佛滅二百三十年頃,華氏城有賊住比丘起諍,阿育王迎目犍連子帝須,集千比丘而息諍,是為第三結集。
  三、一切有系的傳說:佛滅四百年,迦膩色迦王因信說一切有部,集五百大德於迦濕彌羅,集三藏而裁正眾多的異說、(見“印度之佛教”四章三節)
  有的則以第三項的傳說,稱為第四次結集。其事蹟到後面再為介紹。有關大小乘聖典結集的資料索引,可以參考望月信亨“佛教大辭典”九○二至九○四頁的敘述。
第四節初期的聖典
  聖典的開始在此所講的初期聖典,是指佛典的初期及型態的完成階段,大約是從佛陀時代到阿育王時代,或更後至部派時代的初期。
  在本章第二節,已說到佛陀時代,至少已有法句、義品、波羅延、鄔陀南、波羅提木叉的集成部類,那是弟子們為便於記誦,而將佛陀所說的,作了提綱性的分類編集。
  佛滅後的第一次結集,據南傳“大史”所稱,是法與律,但未說出名目。 “島史”則說第一結集的法之內容,是九分數。至於包括了論典的三藏之名,最初出現在南傳的“彌鄰陀問經”(Milindap-anha相當漢譯的那先比丘經,其時代為西元前第一世紀頃),但是也可確定,在佛陀時代,已經有了論的實質,雖尚未曾獨立一科。
  律藏與法藏律的最初型,已難考見,近世學者則以巴利藏律,以及北傳漢文系的僧律,比較近古。有人以為,律藏初出時分比丘及比丘尼兩大綱,每綱各分毘尼、雜跋渠、威儀法之三類;因此,古本的比丘戒經內容,也僅有四波羅夷、十三僧伽婆屍沙、二不定、三十尼薩耆波逸提、九十二波逸提、四悔過,共為一百四十五戒,眾學法應屬威儀類,七滅淨,應出於雜跋渠類,非屬毘尼類。現在的二百五十戒,顯係後人為了學習的方便,而將眾學法及七滅諍法,附加在戒經之後的。有人認為,在阿育王的碑刻中,已有“毗奈耶中,最勝法說”的記載,以之推知,於阿育王之前,已有了定型的律藏。實則根據上座部特重視戒律的原則判斷,第一結集時,必已完成了律藏的初型,那便是傳說中的八十誦律,並為後來根本部分裂為上座及大眾二部的律藏所依。部派佛教則多數各有其律。現存的律藏有六部:
  一、南傳上座部的Vinayapitaka,巴利文。
  二、大眾部的摩訶僧祗律四十卷,東晉佛陀跋陀羅共法顯譯。
  三、化地部的五分律三十卷,劉宋佛陀什共智勝譯。
  四、法藏部的四分律六十卷,姚秦佛陀耶舍共竺佛念譯。
  五、摩偷羅有部的十誦律六十一卷,姚秦鳩摩羅什譯。
  六、迦濕彌羅有部的根本說一切有部毗奈耶五十卷,唐義諍譯。
  上座部應先於大眾部,可是南方的上座部,實是上座部中偏於大眾部的分別說系之一支,故仍較僧祗為後出,其他四部也屬上座的分部所出,上座根本部的律藏,今已無從求得了。
  聖典的另一重要部分,是法。據近人研究,法的遞演,經過三期而後大定:①集佛陀的言行為九部經(九分數)。 ②演九部經為四阿含。 ③依四阿含而立雜藏。由雜藏而出大乘藏、禁咒藏,那是大乘的範圍了。
  九部經與十二部經佛滅後,弟子們取佛的言行,依其性質,類集為九部。那就是:
  一、修多羅(Sutra):即是散文的說法,通稱為長行。
  二、夜(Geya):以韻文重將所說散文的內容頌出,通常譯為應頌或重頌。
  三、伽陀(Gatha):說法時全以韻文宣出,譯作孤頌或諷誦。
  四、尼陀那(Nidana):記述佛及弟子的事蹟、始終、本末,因以事緣常為說法之助緣,故譯為因緣。
  五、阿陀那(Avadana):以譬喻說法,或凡因事而興感,皆名譬喻。
  六、多伽(Jataka):佛陀自說過去世的因緣,兼及重為弟子們的宿行,故稱為本生。
  七、伊帝目多伽(Itjvrttaka):敘述古佛的化跡,故稱本事。
  八、阿浮達摩(Adbhuta-dharma):明佛及弟子種種不思議的神蹟奇行者,故稱未曾有,新譯為阿毘達磨。
  九、優波提舍(Upadesa):對於甚深而簡要的法義,用問答方式來解說,故稱為論義,後世的論藏,即脫胎於此。
  在這九部經中,以南三部為最古而最近於原形佛典,故與今之雜阿含經相當,雜阿含經已多所雖演變,仍可見出其舊貌。因為釋尊的法義的教授,最先類集為修多羅、夜、伽陀的三部經;法藏雜阿含的雜,與律藏雜跋渠的雜,其意相同,隨其義類之相應者而鳩集成編,所以,雜為相應之意,仍為原始結集的舊制。
  至於第四部因緣至第八部之未曾有,此五部為釋尊景行之類集,性質與前三部大大不相同。實則九部經的後六部,即由前三部中裂出,初次結集時,是否已有九部之名,乃為近世學者置疑。
  再說十二部經之名,根據“大智度論”卷三十三,則於以上九部之外,加上優陀那(Udana)即無問自說、毗佛略(Vaipulya)即方廣、和伽羅(Vyqkarana)即授記。可是根據小乘經律的考察,授記部是佛弟子因聞修多羅與夜而證果者,即別出授記一部。方廣部與大乘的方等、方廣有關,乃是深法大行的綜合。至於優陀那,異名很多,內容不一,大致是後人搜羅的種種有關法義精要的小集子,後來的雜藏,大抵由此而來。
  然而,別以雜藏為後出,其中確有最古之部分,例如法句、義品、波羅延,均可於優陀那(即鄔陀南)之小集群中,它們卻是很古的,雖其現存的內容,未必全是最古的。
  四阿含與五阿含阿含是梵語,新譯為阿笈摩(Agama),義為法歸,有萬法歸趣於此而無遺漏的意思。用巴利語,則名為尼柯耶(Nikaya),其義為集或部。因為南傳巴利文藏所用語文,接近佛世所用的俗語,故一般為南傳五尼柯耶,較之北傳根據梵文譯出的四阿含,更富於原始色彩,所以近世學者於原始資料的採證也多喜用巴利文聖典來校勘。尤其南傳五尼柯耶是由一部所出,北傳譯成漢文的四阿含,所屬的部派則不一。
  據研究,一切有部有雜、長、中、增一,共四阿含,今存雜含及中含;化地部加雜藏,成五阿含,今均不存;法藏部亦有五阿含,今僅存長阿含;大眾部也有五阿含,今僅存增一阿含;南傳有巴利語的五尼柯耶。
  漢譯的四阿含經,據宇井伯壽“印度哲學研究”第二說,便是將有部的雜阿含、中阿含,加上法藏部的長阿含及大眾部的增一阿含而成。至於漢文別譯的雜阿含,是屬於飲光部。其他存於四含中的別譯很多,亦屬於許多不同的部派。漢譯四阿含經,若與南傳的五尼柯耶比照,則為:
  一、北傳中阿含經,二十二卷三十經;南傳長部(Dighanikaya),分為三品三十四經。
  二、北傳中阿含經,六十卷二二二經;南傳中部(Majjhimanikaya),分為十五品一五二經,其中有九十八經完全北比傳一致。
  三、北傳雜阿含經,五十卷一三六二經;南傳相應部(Samyuttanikaya),分為五品二八八九經。
  四、北傳增一含經,五一卷千經以上,南傳增支部(Anguttaranikaya),分為一七二品二九一經,覺音以為其有九五五七經。
  五、南傳小部(Khuddakanjkaya),大小十五經,其中主要的有六種:①法句(Dhammapada)相當漢譯的法句經及法句譬喻經。 ②自說經(Udana),此即優陀那,漢譯中沒有。 ③本事(Itivuttaka),相當漢譯的本事經。 ④經集(Suttanipata),相當漢譯的義足經,即是古之義品、波羅延等。 ⑤長老、長老尼偈(Thera-theri-gatha),漢譯中無。 ⑥本生(Jataka),相當漢譯的生經。
  由此比照,可見北傳雖僅四阿含,但是南傳的小部及第五尼柯耶中的大部分,漢譯已有,唯其內容稍有出入而已。
  四阿含與雜藏四阿含的得名:①雜阿含,即隨事義之相應者如修多羅、夜、伽陀等類別而編次之,例如處與處相應為一類,界與界相應又為一類,故南傳稱為相應部,其義相應而文則雜碎,故名雜阿含,非如“開元釋教錄”解“雜糅不可整理”之意。 ②中阿含及③長阿含,乃是以篇幅的長短得名,經文不長不短者名中阿含,經文很長,則名長阿含。 ④增一阿含,是以數字相次而集經,一而二,二而三,一一增加,乃至多法,故名增一。
  雜藏的性質,或為四阿含所未收,或自四阿含中集出。而其多數為優陀那的小集,或為本生等的傳說。其源本佛說而為阿含所未集者,故別品謂之雜藏。
  此與阿育王時的佛教大勢有關,當時西系上座之深入西北者,尊雜阿含;西系之別為中系(分別說系)者,尊長阿含;東系的大眾部則尊增一阿含。三系所持異見互見。然而中系的目犍連子帝須,態度溫和,似從東系之合作,故在主持第三次結集時,分別取捨東、西各系之善,並對於優陀那小集、和本生等傳說,雖有小異,亦視為可以存留,故集為第五雜藏,附於四阿含之後。這也就是南傳五尼柯耶之末的小部了。
  四阿含的類集成編,時地雖不詳,但依各派均共許四阿含為原始聖典的情形來判斷,其成立當在七百結集之前,唯亦未必即是第一次結集時就已出現。從四阿含的內容推定,雜含最先,其次中含,再次長含及增一含;因其凡一事而並見於四阿含中的,雜含敘述,簡潔平淡,中含猶相近,到了長含及增一,便化簡潔為漫長,變平淡成瑰奇了。雜含是將佛世的法義,化繁為簡提綱挈領的摘要,到後來,便又將那些綱領,化簡為繁,敷演成為組織性及辯論性、思惟性的作品,似乎這也算是恢復原貌的工作,於對外宏化的效能而言,是有必要的。
           第四章阿育王與大天
第一節阿育王的事功
  佛教分裂與阿育王佛教經過第二次結集之後,在對律的態度上,雖已分成上座大眾的兩部,在教團的義理上,尚未有顯著的對立現象。但到阿育王的時代,則已從律制的爭執發展為義理的辯論,而且進步自由的大眾部,已在中印度取得了優勢,根據上座部一切有部分“大毘婆娑論”卷九十九的記載,把阿育王牽了進去,說阿育王黨同賊住比丘大天的一派,把上座長老們的意見忽視了,所以逼使上座們進入了西北印的迦濕彌羅,與中印的進步派分疆教化。
  這雖是上座有部的一面之詞,但從深一層考察,摩羯陀地方始終是自由思想的溫床,保守派的不受多數人的歡迎,當是可能的,進步派因合於時流為眾所歸,並受到國王的取決多數派而保護之,也是情理之常。
  印度的王統阿育王即是阿輸迦王(Asoka),他是孔雀王朝(Maurya Dynasty)的第三位君主,印度是個文明悠久的古國,印度之有信實的年代可考,卻在阿育王的孔雀王朝開始。
  因此,在未介紹阿育王以前,先略介印度的歷代王統,以觀印度史事演變的梗概。
  一、摩柯三摩多王統:這是最早的王朝,散見於四分律、有部律破僧事、佛本行集經、眾許摩訶帝經、起世經、長阿含經、彰所知論等九種經律中,各傳王名不一,且亦沒有時間的記載。
  二、月統(Candravamsa):見於印度神話辭書。
  三、日統(Suryavamsa):見於印度神話辭書。
  四、蘇修那迦王統(Saisunaga Dynasty):這是孔雀王朝以前的摩羯陀國,也可以算是正史啟蒙時期,相當於西元前六七百年或四五百年頃。見於佛經中的十六大國,即在這個時代。但其每一王的年代,仍然不易清理。
  五、孔雀王統(Maurya Dynasty):約在西元前四世紀至二世紀頃。此期間佛教大盛。
  六、熏迦王統(Sunga Dynasty):約在西紀前一百八十年頃至八十年頃。第四王補砂密多羅初年,中印有法難,南北印的佛教轉盛。
  七、迦納婆王統(Kanva Dynasty):僅四十多年。
  八、案達羅王統(Andhrabhrjtya Dynasty):西紀前二二○年至二三六年。
  九、貴霜王統(Kushan Dynasty):此時印度的南方為案達羅,北方為貴霜,這是大月氏的一族,其有最著名的統治者便是迦膩色迦王。馬嗚、龍樹、提菩、達摩多羅、訶梨跋摩、彌勒等名德,均出此時代。為西紀前數十年至第三世紀之末。
  十、多王統(Gupta Dyansty):西元四世紀初至六世紀初的時代,無著、世親、羅什、象賢、堅慧、覺音等均為此時期人。並有那爛陀寺的創建,密教亦開始漸盛。中國的法顯此時赴印,安慧、陳那、清辨、護法等,也在這一階級出現。
  十一、戒日王統(Vardhana音譯伐彈那):約當西元第六世紀初至第七世紀中葉。此時有龍智盛化密教,月稱在中印大宏空宗,玄奘西遊,法稱再興因明。
  十二、波羅王統(pala Dynasty):這個王朝並非直接繼承戒日王朝而來,然亦頗信佛教,此時密教特盛。
  以上王統,多依摩羯陀為中心而予介紹的。因為印度王統太繁雜,能舉其大要。
  戒日王朝以後,印度王邦林立,王朝疊起,到了西元十二世紀,回教入侵而王朝覆滅,佛教亦因之而在印度絕滅,這已到了中國南宋寧宗的時代。佛教起於印度,垂一千六七百年而亡,原因何在?到本篇十二章中再說。
  阿育王其人孔雀王朝的先世系統不明,但其不是純粹的雅利安人則無疑,有人說阿育王的祖母是賤民階級出身。在西紀前三二三年,阿育王的祖父旃陀羅掘多王(Candrognpta)創立王業,經第二代賓頭沙羅王(Bindusara),到第三代阿育王即位,是西紀前二六八年,這是根據南傳善見律,島史、大史、緬甸傳說的記載,唯迄目前,阿育王即位之年代,尚有學者在努力考訂中。 (參見十九頁)
  據傳說,阿育王生得很醜,性格頑劣,很不得父王的歡心,適巧北印度的德叉尸羅(Takkasila)地方發生變亂,賓頭沙羅王即派他去平亂。這是有意送他去死的,所以軍隊的武器裝備都很差。想不到智勇兼長的阿育王,竟然達成了這個任務,做了那裡的總督,因此深受朝臣的擁護,等待父王一崩,他就殺了很多的兄弟,自己掌握了政權。大概是因基礎未穩,故到四年之後,在他二十五歲時,始行灌頂即位的大典。依傳說他有一○一個兄弟,被他殺了九十九個兄弟,只留一個帝須未殺。但從當時所刻的文中,尚有述及他與各兄弟間的情形,可見傳說之不足全信。
  據傳記所載,他的父王是受他脅迫而死,掌權後大殺昆仲,又置地獄之刑以處置人民,同是征伐南方的羯伽國(Kalinga)即今之阿里沙省(Orissa) ,屠殺無算,所以他有一個“暴惡阿育王”的臭名。
  據研究,阿育王歸依佛教,可能是在征伐羯伽的前一年;當他見了征伐殺戮的慘狀之後,便大生悔心,回來後即親近僧伽,修持佛法,並以輪王政治的理想自許,以和平的正法來建設繁榮安樂的社會,近代由大磨崔法第十三章中,也發現阿育育曾有:“依法勝,是為最勝”的誥諭。
  阿育王與佛教從此之後,阿育王的言行,均與佛教有關,研究阿育王的資料,除了梵文的阿育王譬喻(Asokavadana)漢譯的阿育王經及傳等之外,近代學者所注重的尚有:①磨崖法七處,分為甲篇十四章,乙篇二章。 ②石柱法六處,甲六章,乙一章、丙二章。 ③小石柱法四處,四種。 ④小摩崖法,甲七處三種、乙一處一種、丙一處一種。 ⑤石板。
  此等古物是於西元一三五六年以後即被逐漸發現,到了一八三七年以後,始由甫林切補氏(J.Prinsep)陸續發現,而根據語源學並得到梵語學者的協助,譯成了英文。
  根據大磨法一至四章、十一章,及石柱法五章、七章等的記載,阿育王在即位後曾特赦囚犯二十五次,每年開無遮大會一次,此外,禁殺生、行布施、植樹、修道路、鑿井、造佛寺、並建佛塔,遍及全國。又說立正法大官(Dharma Mahamatras),巡迴各地以宣揚正法,廣施仁政,愛護萬民。阿育王曾親自巡禮佛跡,到處豎立石柱,刻紀念。此等石柱現尚有部分殘存,已成為印度當做古文物的珍寶,收藏保護。阿育王愛護動物的遺類,在印度迄今不衰。
  又從令的刻文中證實,阿育王曾派遣正法大官至外國宏化,見於法中的有希臘五王國:敘利亞、埃及、馬其頓、克萊奈、愛毗勞斯。此一地域是後來耶回二教的發祥地,佛教給他們的影響,可以想見。向東方則派到柬埔寨。根據佛教教義,以宣揚和平的重要,增進國際的親善。
  因此,史家每以羅馬的君士坦丁大帝之擁護基督教,來此擬阿育王之擁護佛教。實則頗為不當,君士坦丁不容忍異教,且其目的是一種政治的手段;阿育王卻在石刻的令中告諭人民,不得誹嗤鄰人的信仰,印度教有名的摩法典,也即在此時成立;宗教的容忍乃被視為當然;其宏揚佛法,乃純出於敬信佛教而奉行仁民愛物的正法。
  當時印度的版圖之大,堪稱世無其匹,東部邊界到達孟加拉灣,北言的尼泊爾及克會米爾兩個王邦,亦入其統轄範圍,南部疆界擴展至波娜河(Panna River)即今之海德拉巴省以南的吉斯特那河,西達阿拉伯海,西北則抵達今日阿富汗境內的一部分。
  據“善見律毘婆沙”卷二說,阿育王即位第十七年,請目犍連子帝須(MoggaliputtaTissa)為上座,於華氏城(Pataliputta)召集長老一千人,從事第三次結集,費時九個月。又據說南方巴利藏的“論事”(Kathavattu),即是此次華氏城結集的具體成果。
  結集之後,阿育王即派遣了大批的傳教師,分赴各地宏傳佛法。據善見律毘婆沙卷二所載,他們的領導者及其所到的地方如下:
  一、末闡地(Majjhantika),派至賓、犍陀羅(KasmiraCandhara),即今北印之克什米爾等地。
  二、摩訶提婆(Mahadeva),派至摩醯娑漫陀羅(Mahisakamandala),即今南印之賣素爾等地。
  三、勒棄多(Rakkhita),派至婆那婆私(Vanavasi),今地未祥,或云在南印。
  四、曇無德(YonakaDhammarakkhita).派至阿波蘭多迦(A parantaka),即今西印之蘇庫爾以北。
  五、摩訶曇無德(Mahadhammarkkhita),派至摩訶刺陀(Maharattha),即今南印之孟買。
  六、摩訶勒棄多(Maharakkhita),派至臾那世界(Yonakaloka),即今阿富汗以西。
  七、末示摩(Majjhima)、迦葉波(kasyapa),派至雪山邊(Himavantapadesa)即今尼泊爾一帶。
  八、須那迦(Sonaka)、鬱多羅(Uttara),派至金地(Suvannadhumi),即今之緬甸。
  九、摩曬陀(Mahinda)等,派至師子國(Sihaladipa),即今之錫蘭。
  由此可見,佛教在阿育王時代,即已成了世界性的宗教。至以佛教的教化,溝通了亞洲、非洲乃至達於歐洲的邊緣,負起了洲際的和平使命。
  甚至有人以為,歷代三寶記所說,秦始皇時代到達中國的西域沙門舍利防等十八人,雖其傳說無徵,卻與阿育王的時代相當,或即也是受到阿育王派遣的一支傳教師罷。 (“印度之佛教”五章三節)
  阿育王對於佛教的功勞極大,對於印度歷史的供獻至鉅,所以有了一個“正法阿育王”(DharmaAsoka)的美稱。但他所建的偉大寺院,現均無一倖存。其所建堵波,玄奘所見不下五百,現所發現者,有二處,一為桑(Sanchi)之一聚,一為婆而爾呼特(Bharhut)之塔。其所建石柱或石幛,玄奘見有十六處,現只有九處了。
  兩個阿育王據南方所傳,佛滅百年,毘舍離七百結集,是在迦羅阿育王(Kalasoka)時,從此分為大眾上座二部,第三結集則在佛滅二百二十年頃的正法阿育王時,是為賊住比丘起諍而行結集,從此以後,即由大眾部分出東山等六部。
  但以北傳所記,佛滅百年有毘舍離七百結集,國王為誰則不明,佛滅百十六年後(十八部論謂百十六年,善見律毘婆沙卷一謂佛滅百十八年後阿育王統領閻浮利地),因大天五事之諍而分為大眾及上座兩部,乃為阿育王時;佛滅二百年滿,因大天五事之諍,嗣後大眾部分出東山等三部。
  因此,南傳有兩個阿育,北傳只一個阿育。南傳的第一個迦羅阿育的年代,則相當於北傳的十八部論等所說的阿育王。南傳的第二個阿育是第三結集的中心人物,第三結集也是出於南傳的記載,他卻比北傳的阿育晚了一百多年,北傳大毘婆娑論卷九十九,也明白地說:“時國王阿輸迦,當於大天,款悉殺上座部之聖僧,故彼等去而往迦濕彌羅國”。玄奘西城記卷三,也有類似的記載。此兩說均謂在佛滅後第一百年的事。故此實為佛教史上最難清理的問題。
  若細加考察,阿育王時的論諍是有的,但也未必就偏於大天一派的進步思想,依善見律的記載,阿育王請目犍連子帝須為上座,選擇了一千位夠資格的比丘,評議論諍的誰是誰非,帝須被迎自阿河山中,他是波利東系—上座部分支的人物,即是以上座部的立場而同情大眾部的思想的分別說系,他之不為極端上座部所滿意,乃是可能的。他對大人部的思想,作有分際的認可,也必是事實。此次之稱為結集,並且費了九個月,想必是從教義上作了廣泛的討論。但這年代,決不如南傳所說的,在佛滅二百二十年頃。何以有此記載,則可能與北傳在二百年滿時的僧團為五事諍論有關。
  至於南傳將阿育王分為兩個,迦羅阿育,義為黑阿育,黑在佛教多用作惡的意思,例如白業黑業,即與善與惡同義。所以,南傳用迦羅阿育代表未信佛前的暴惡阿育王(此在北傳阿育王經,稱為旃陀阿育),又用達磨阿育代表實踐了佛化的正法阿育王。若此說可信,則百年之隔的兩位阿育王之謎,便可揭開了。
  此一見解,亦為日人狄原雲來氏,以及我國的印順法師所採取,其可信的程度如何,則尚可作進一步的研考。
第二節部派佛教與大天
  何謂部派部派猶如中國的宗派,是由持論觀點的不同而各別分立,有的則係出於性格及趣味的相投或相異,便自然地形成道義的結合或者思想的對立。
  因此,部派佛教的成立,固在佛滅後百年頃,其遠因卻在佛陀時代已經出現。例如雜阿含經卷十六第四四七經,一共列舉了十三位大弟子,他們各有眾多比丘於近外經行:上座多聞者近於僑陳如,頭陀苦行者近於大迦葉、大智才者近於舍利弗、神通大力者近於目犍連、天眼明徹者近於阿那律、勇猛精進者近於二十億耳、為大眾修供具者近於陀驃、通達律行者近於優波離、辯才善說法者近於富樓那、多聞總持者近於阿難、分別諸經善說法相者近於迦旃延、善持律行者近於羅羅、習眾惡行者近於提菩達多。增一達阿含經卷四六放牛品四九之三,也說:“人根性近,各各相似,善者與善者並,惡者與惡者並。”
  唯在佛世,尚無門戶的分立,第一次結集時,始見門戶的徵候,七百結集後,便分成兩部,到阿育王之後,大人部再次分裂。此次分裂,在年代上,南傳與北傳的資料,雖相差百年,大眾部的再分裂,卻是相同,而且與賊住比丘的起諍之說也相似。其中的關鍵所在,便是大天。
  兩位大天大天的梵名摩訶提婆(Mahadeva),他的事蹟見於異部宗輪論、十八部論、部執異論者,均謂佛滅二百年,有外道名大天,於大眾部中出家,住支提山,亦名制多山,於摩訶僧祗部中復建立三部。又見於大唐西域記卷三,說大天是在佛滅後第一百年,闊達多智,幽求名實,潭思作論,理違聖教,無尤王(阿育王)不識凡聖,同情所好,黨授所親,並謀屠殺上座聖僧,以至羅漢們用神通逃避到迦濕彌羅去了。另在有部的大毘婆沙論卷九十九,對大天的攻擊更甚,說他淫其生母、殺阿羅漢、又殺其生母,共犯了三項無間罪業;又指責他引起諍論的五事妄言。
  這均出於上座有部的傳說,事實則未必如此。兩個大天相距也是一百年,可惜在大眾部方面沒有留下可資參考的史料。按諸實情,那位被指為犯了三無間罪的第一大天,即是後來被稱為外道於大眾部出家的大天,有部與大眾部,在見解上站於不兩立的立場,所以對他有犯了三無間罪的指控。
  實際上,大天是當時時代思想的先覺者,雖受上座耆宿的攻擊,卻為多數的大眾所擁護。阿育王的王子摩曬陀出家,奉分別說系的帝須為和尚,以有部的末闡提為具足戒阿梨,以大眾部的大天為十戒阿梨(善見律毘婆沙卷二)。足見可育王並未偏黨那一方,大天也非如有部所傳的那樣罪惡。更非如傳說,阿育王時佛法隆盛,供養豐厚,諸多外道為了衣食而入佛教出家,是為“賊住”,並起紛諍,阿育王乃集眾檢校,然其尚有三百個聰明的外道,通達三藏,無何,乃令他們另住一處,其中即有一人名叫大天,住於製多山,再與大眾部議論其五事,便又分大眾部為三部。
  這些傳說,頗不易監別其真偽,但我們可以確信,大天不是賊住比丘,也不是被阿育王放逐別住的人物,因為他既是阿育王的兒子摩曬陀的阿梨(規範師),他之率眾前往制多山——或即是奉命至摩醯娑漫陀羅(即今之賣索爾),也同末闡地等其他八位大德之派往各地宏化,是一樣的性質。
  大天五事大天五事是大眾部與上座部公開決裂的重點,在阿育王時即作明確的諍論,大天大概是佛滅百年左右的人。到第二百年,大眾部重論五事,五事係由大天而來,未必大天本人又在此時參與其事;因諍論大天五事而以為大天也出現於佛滅二百年時,想是出於誤傳。
  什麼是大天五事?這是關於阿羅漢的身心聖境的五椿事,有部的大毘婆娑卷九十九,說大天自己未證阿羅漢而說已證阿羅漢果,並且(鑑定)記別他的弟子也證了阿羅漢。羅漢已經離欲,但他在夜眠中,仍有遺精的事;弟子們受了證果的記別,弟子中自己卻有不知自己證四果的;被大天記別證了聖果的弟子,卻仍然有疑惑;弟子雖被記別證了阿羅漢果,卻並不知道自己已經入了聖果;羅漢應有解脫之樂,大天卻常於夜間自喊苦哉苦哉。以此事衡量大天,就被稱為五事妄言。
  根據有部的看法,①大天是思惟不正而失不淨(遺精)。 ②大天是為討好弟子而亂作記別,說弟子已證四沙門果。 ③羅漢既依無漏道斷了一切疑惑,羅漢何以尚有疑惑?④羅漢有聖慧,豈會不自知入了羅漢果位?⑤無漏聖道,應依加行而現起,豈會以言聲“苦哉苦哉”為聖道生起之原因?所以證明此為大天的五事妄言。
  可是,大天卻將其所唱的五事編成一偈,向弟子們廣為宣揚:餘所誘無知猶豫他令入道因聲故起是名真佛教
  五事非妄言大天對其所倡五事的理由是:
  一、餘所誘:羅漢雖無淫欲煩惱而漏失不淨,卻有惡魔將不淨置於羅漢之衣。
  二、無知:無知有染污及不染亦二種,羅漢尚未斷盡不染污之無知。
  三、猶豫:疑有隨眠性的及處非處的二種,羅漢未斷盡處非處之疑惑,雖為獨覺聖者,尚有此惑。
  四、他令入:羅漢亦唯依人記別,始識自己是羅漢,便如智慧第一的捨利弗及神通第一的目犍連,亦依佛陀授記而始自知已解脫。
  五、道因聲故起:至誠唱念苦哉,聖道始可現起。此當與四聖之苦諦有關,觀苦、空無常、無我,即是聖道。
  若以五事的本質而言,殊難論斷其為妄語,例如羅漢離欲是屬於心理的,生理上未必就與凡夫不同,況不淨之遺失,有夢遺,也有無夢而遺,有染心遺,也有因病而遺。男人的遺精猶女人的月信,從律部看,佛世男羅漢有因風病而與陽,竟遭婬女姦淫的;亦有羅漢尼仍有月信來潮而須用月經布的。若根據原始教理推論,大天五事,無一不可成立,有部論師不究實際,以人廢言,黨同伐異,似不足取。
  何況,大天五事,亦未必出於大天的獨創,在南傳的“論事”中,傳有五事;北傳的真諦三藏及西藏傳的論說中,亦各傳有五事;所釋則不盡相同。所以,近世的學者之間,有人以為,此五事乃為大眾部本末各部的共說,大天不過是將之集為一類,用偈誦出而已。
  若加考究,羅漢果位,確非常人可以躇等。然至後世,將羅漢境界理想化高越不易企盼,則似由於部派間的高揚而形成。審察佛世的羅漢,似尚未至如此高越的程度。
           第五章部派佛的分張
第一節分系及分派
  四眾分派之因,多系思想的不同而起,這在前章已說到了一些。到了阿育王時,分派之說卻是“四眾”而非二部。異部宗輪及部執異論(此二論為同本異譯),均說僧眾破為四眾。
  西藏傳的調伏天及蓮華生等,也說佛滅百十六年,佛弟子以四種語言誦戒,乃分為四派。一切有部以雅語誦戒,系承羅羅的學統;大眾部以欲語誦戒,系承大迦葉的學統;(犢子系的盛行者)正量部以雜語誦戒,系承優波離的學統;上座部以(中印方言)鬼語誦戒,系承大迦旃延的學派(並見於西藏布頓所者的教史History of Buddhism by
 Buston)。
  玄奘所譯的異部宗輪論,所云四眾,是指:一、龍象眾,持律者如優波離之學徒也。二、邊鄙眾,破戒者為大天之流也。三、多聞眾,善持佛語諸經者如阿難之學徒也。四、大德眾,諸大論師如富樓那之學徒也。
  此等分派之說,未必正確,然其至少亦可說明因了語言、地域、師承的關係而有派別之出現。
  四大派與三大係部派佛教的系統清理,是最令人頭痛的問題,但用科學的方法來予以查考,仍可得出一個條理。要據印順法師的研究,他們把部派佛教分成四派、三系、二部、一味,其表現如下:
一味的佛教—上座部—上座系——
犢子部
說一切有部
分別說系—上座分別說部
大眾部——大眾系——大眾部
  這是部派佛教的基礎,由根本佛教,分成上座與大家兩部、上座部東系的一支分別取捨上座及大眾兩部的思想,立足於上座部卻頗同情並吸收大眾部的一分進步思想,所以成為分別說系。西系的上座部由於僻處西北印的迦濕彌羅,不與東方接觸,所以發展成為獨立的有部思想;後來內部思想有了歧見,又再分裂。據大眾部所傳,後來的紅衣(錫蘭鐧)部、法藏部、飲光部、化地部,均屬分別說系。它們不是極端的反大眾部者,後來大眾部轉出為大乘佛教,分別說系的聖典,多少亦有這種傾向,例如法藏部(曇無德部)出現較晚,該部所屬的四分律,被我國的道宣律師,視為通於大乘,也有其遠因存在了。
  枝末的分裂所謂枝末分裂,即是由大眾部及上座部的再分裂、又分裂、由此,二部、三系、四部、十八部、二十部,南傳的則稱為二十四部,便陸續出現了。
  在北傳的資料中,說到部派分張的有:西藏所傳跋貝耶(Bhavya)的教團分裂詳說;漢譯的文殊問經、舍利弗問經、十八部論、部執異論、異部宗輪論;南傳的有大史;大眾部有清辯造的異部宗精釋。據木村泰賢說,關於部派分裂,共有八種不同的傳說。
  其中以南傳的大史,漢譯有部的秦譯十八部論、陳譯部執異論、唐譯異部宗輪論,和大眾部的異部宗精釋為重要。另有正量部所傳的亦足參考。
  本書因為西藏傳、文殊問經及舍利弗問經的分派,與有部說大同,故從略,有部三論則以異部宗輪論為代表。茲列四表如下:
  一、南傳分別說系上座部的大史第五章所傳:大眾部—牛家部—說假部
多聞部
一說部
制多部(案達羅派)
  注:大眾上座諸派,於佛滅百至二百年間分裂,雪山裂以下,則在大眾部上座部諸派以後分裂。
上座部—化地部—有部——飲光部——說轉部——經部
法藏部
犢子部—法上部
賢冑部
六城部
正量部
後代印度分裂—雪山部
王山部
義成部
東山部
西山部
金剛部
錫蘭部派—大寺派
無畏山寺派
法喜派
陀林寺派
海部
  二、北傳上座係有部的異宗輪論所傳:
1大眾部—2一說部3說出世部4雞胤部—第一分裂——在佛滅後二百年中5多聞部——第二分裂——在佛滅二百年中6說假部— —第三分裂——在佛滅二百年中7制多山部8西山住部9北山住部—第四分裂——在佛滅後二百年滿時
1上座部-雪山部
 第一分裂在佛滅後三百年中
  ↓2說一切有部3犢子部-4法上部5賢冑部6正量部7密林山部犢子部為第二分裂在佛滅後三百年中。其下四派為第三分裂,亦在佛滅後三百年中
8化地部—9法藏部—化地部為四分裂在佛滅後三百年中。法藏部為第五分裂,亦在三百年中10飲光部—第六分裂在第三百年之末11經量部—第七分裂在第四百年初
  三、大眾部系的清辯所造異部宗精釋所傳:
大眾部—根本大眾部
東山住部
西部山了
王山住部
雪山部
製多山部
義成部
牛家部
上座部—說一切有部根本說一切有部
經量部
犢子部—正量部
法上部
賢冑部
六城部(密林山部)
分別說部—化地部
飲光部
法藏部
銅部
  四、正量部所傳:
  大眾部——本末六部,同分別說系所傳,唯以雞胤稱牛家,並以制多山為牛部所出上座部—一切有分別說—紅衣
多說
法藏
飲光
師長
雪山
犢子—大山—法勝
腎道
正量
  分部的推定從以上列表看來,可謂洋洋大觀,但是各說互有出入,究研以何為準,論者意見也不一致。因為各派均以自家的立場並欲提高自家的出身而作部派之間的說明,所以吾人不應盡信某一家之言,亦不應盡棄某一家之言,唯有集各家之言以作審察推論,始可得到近乎可信的史實之真貌。至於如何審察推論,就要靠我們的智慧來判別了。
  就大致上說,各家所傳者,多以自宗列為基礎的古部。分列說系的,自以為是上座部的本部,說一切有部的,也以自宗為“根本”部,這是主觀的說法,故對上座部分派次第,宜以大眾部其傳的較可信,因其站在客觀立場,不必加入自宗的成立。
  現舉印順法師的“印度之佛教”六章二及三節,一說一切有部為主的論書與論師之研究的序論所見者,介制如下:
大眾部-第一期分裂三部一說部
說出世部
雞胤部在王舍城北之央掘多羅區
第二期由雞胤部分裂二部-多聞部
說假部-在佛滅後二百年頃,並以釋尊及
門住定弟子從雪山來而分部
第三期由制多部分裂多部東山部
西山部-佛滅二百年滿已,大天系的學者
,因環境及當地文化的影響,分出幾個部派
上座部—犢子部—正量部
法上部(法勝)
賢道部(腎冑)
六城部(大山、密林山)
一切有部—說轉部(為本計)—
經說部(為末計即譬喻師)
雪山部
分別說部—(赤)銅部(傳於錫蘭者)
法藏部
飲光部
化地部
  上面的推定說,是以眾說一致者為定說,各說互異者則參考其客觀的方面來推論,並稽核其宗說之特質及先後相互之間關係為準繩,所以是比較可取的,它的理由則請參閱原著,本書以篇幅所限故從略。
第二節部派的思想
  究竟有幾部部派,大致是以各自所依的見解而分裂,相傳是十八部,加上大眾部及上座部的根本部,則成為二十部,但在現有的資料中,唯有上座部系的說一切有部及經量部的遺產最豐富,它們有許多部論典,可資呈入的研究、其他部派的思想,也是藉著有部論典中的間接敘述,而得到一些概念。特別是大眾部,它雖分有本末九部,它的論書是少得幾乎沒有。
  說到律,我們必須知道,部派佛教之中,有的重視戒律,有的則對戒律不作爭論。重視戒律問題的部派,為了所持意見的不同,便依根本律的解釋而形成他們自己的律藏:對戒律不作爭論的部派,雖在某種意見上不一致,但仍採用他們根本部的律藏,作為僧團生活的依據。
  因此,傳說中的二十部,既沒有二十部派的經論留下,也未必就有二十部派的律藏留下,實際上也不一定真有二十個部派,若細分析,又未必僅僅二十個部派。可是,二十部是北傳佛教的通說。
  律分五部從律藏的分裂而言,通常是說“律分五部”,律分五部的傳說,也有三類:
  一、大集經所傳:曇摩多、薩婆帝婆、迦葉毗、彌沙塞、婆蹉富。
  二、薩婆多部的師資所傳:曇無德、摩訶僧、彌沙塞、迦葉維(遺)、犢子。
  三、僧律私記、舍利弗問經、大比丘三千威儀、佛本行集經等所傳:曇無德、彌沙塞、迦葉遺、薩婆多、摩訶僧。
  在此三類傳說之中,大致相似而略有出入,據印順法師的意見,是以第三說最能見其古意。到於今日傳存的六部律藏,本書已在三章四節中介紹。
  何時分裂各部派究於何時分裂,傳說也不一致。近代學者之中的望月信亭博士,在其“佛教大年表”中假定瞭如此的幾個上座部派:
  說一切有部:佛滅後第三百四十五年(西紀前一四一年)。
  犢子部:佛滅後第三百八十五年(西紀前一○一年)。
  法上部、腎冑部、正量部、密林山部、相繼自犢子部即出;化地部從說一切有部分出,法藏部又從化地部分出。均與犢子部的年代相近。
  飲光部:佛滅後第四百二十五年(西紀前六十一年)。
  經量部:佛滅後第四百四十五年(西紀前四十一年)。
  這是以上座部根本分裂於阿育王時代的看法,有據南傳記載以阿育王即位於佛滅後二一八年(西元前二六八年)。實際上,大眾部的分裂要比上座部的分裂尚早出一百年,上座部受了大眾部思想的刺戟,才有分裂的。若與北傳的異部宗輪相比,尚約有百年之差。
  二十個部派根據異部宗輪論的記載,共有二十個部派。實際上最盛行的,只有大從部、南方上座部、印度大陸的說一切有部、正量部、經量部、一共五部。五部之中有思想體系的,也只有大眾部、說一切有部、經量部,一共三部。三部之中思想最煩鎖的,僅有說一切有部而已。
  不過,既有二十部的名目,我們應該根據宗輪論所列的介紹一下:
  大眾九部一、大眾部(Mahasanghikah):這是大眾根本部,音譯為摩訶僧。它的思想,到下一節再講。
  二、一說部(Ekavyavahrikah):此依其所立宗義而命名。所以,文殊問經把它稱做“執一語言部”。窺基的宗輪論述記,故此部主張“世出世法,皆無實體,但有假名。”因此近世學者有以為此與大乘般若的“無相皆空論”,以及與馬嗚龍樹所倡的“諸法實相論”,有一致的地方。
  三、說出世部(Lokottaravadinah):此部也是依其所立的宗義而得名。十八部論稱它為“出世間說部”,文殊問經稱之為“出世間言語部”。此部主張:世間法從顛倒而生煩惱,由煩惱生業,由業生果報,果報有苦;出世間法是由道而生,修道所生的道果,便是涅槃。可見此派係對四聖諦作了認識的批判,苦集二諦為妄非實,道滅二諦是真實法。此雖與大乘的假、實、真、妄有距離,(因為此是相對的,大乘是絕待的),但其仍被窺基及法藏等以為是分通大乘的教義。
  四、雞胤部(Kaukkhtikah):部執異論稱此為“灰山住部”,十八部論稱其為“窟居部”,文殊問經音譯為“高拘梨訶部”,宗輪論述記以其為“矩暱部”。此部以經律二藏為方便教,以論藏(阿毘達磨)為真實教。所以主張“隨宜覆身”(有三衣無三衣均為佛所許可)、“隨宜飲食”(時食及非時食均為佛所認可)、“隨宜住處”(結界或不結界均非為佛所計較),但能求其速疾斷除煩惱,即是佛意。此派生活不滯於教條,自由而嚴肅,精進用功,修為過人。此在當時的印度,確是進步的革命的新思潮。可是,如果不能精進用功,而僅高唱此派派的三點主張者,佛教就要亡了。
  五、多聞部(Bahusrutiyah):部執異論稱其為“得多聞部”,有博學之義。此部的祖師,祀皮衣羅漢,與奧義書的中心人物Yajia Valkya同名,故有人以為此部思想參考有奧義書的哲學形態。部執異論疏中說:“成實論從此部出,故參涉大乘意也”。唯據宗輪論介紹的,並不能發現它有大乘的深義。
  六、說假部(Prajnaptivadinah):文殊問經未見此部之名,佛音或譯覺音(Buddhaghosa)所著的論事注(Kathavattudatthatha),亦未說到此部。十八部論稱此為“施設論部”,部執異論以此為“分別說部。或“分別部”。此部以“施設足論”為其中心思想。此部對於“現在”的“法”,以為現實世界之一面有“假”的,另一面是“真”的,此假與真的思想,至起信論時,便成了真妄兩面的大乘世界觀。窺基的唯識述記又說:“今說假部,說有分識,體恆不斷,周遍三界,為三有因。 ”如果此部真的有此“有分識”之說,那就可說大乘阿賴耶識的思想,是由有分識而開展來的了。
  七、制多山部(Caityasailah):
  八、西山住部(AparasaiIah):
  九、北山住部(UttarasaiIah):
  以上三部,是大眾部最後分出,據宗輪論述記,說在佛滅後二百年滿時,外道大天在大眾部中出家,與彼部僧重詳五事,因茲乖諍,分為三部。為了重詳五事而分裂,但此事應在大天南游宏化數十年後,乃是承大天五事之大眾部學者,可能是為了思想及住處的隔離而分裂成數派。部執異論說這次分裂成支提山及北山住之兩部。文殊問經則說此次分為東山及北山二部。據佛音的論事注,稱東山、西山、王山、義成山之四部為案達羅派。據玄奘西域記稱大案達羅,城側之東山、西山,有二古寺,舊屬於大眾部。
  如果要問案達羅在何處?這要考查支提山(Caityagiri)的位置,據日本國譯大藏經論部卷十三附錄載,它是在吉斯特那河(Kistna R.)畔的別克士韋陀(Bexada)市對岸的支提山。此處的案達羅,即是指南印度哥達瓦里河(Codavari R.)以南,並包括了吉斯特那河以北的地區。這裡的士著,有其特殊的文化及信仰,大眾部佛教受其熏染而再分裂,是可能的。婆羅門教濕婆派的夜叉羅剎等,均為此等南方民族中的產物,在濕婆神像之中有與其妻擁抱淫褻之姿,今之印度教中,尚有男女生殖器的崇拜。到了大乘的密教,就有以男女性交為修持法門的情形出現了。大眾部在案達羅派之後,即消融於大乘佛教,初期的大乘出現在南印度,大乘密教,也說由“開南天(竺)鐵塔”而得。
  上座十一部上座部最初分派,出了說一切有部,據說上座的根本部者,因見解不同而離開了舊住處,轉到了雪山之麓,成為雪山部。所以,連雪山部算起來,上座雖稱十一部,卻有十二部的名目,可資介紹的則仍為十一部。
  一、雪山部(Haiavatai):十八部論稱此為“先上座部”,部執異論名此為“上座第子部”,異部宗輪論名為“本上座部”。但此部的宗義,大多與一切有部相反,倒與大眾部接近的多,採用大天五事,即其一例。又主張沒有“中有”,亦與大眾部一致;一切有部是相信有情眾生在“欲色界,定有中有”的。因此,根據大人部及分別說部(如大史)所傳,則將雪山部列入大眾部的末派。據印順法師的推定,仍以有部所說的為當。
  二、說一切有部(Satsiputriyah):此部思想嚴整而廣博,當以另節介紹。
  三、犢子部(Vatsiputriyah):部執異論稱為此“可住弟子, ,部”,唯識述記又稱此為“皤雌子部”。此部是繼承舍利弗阿毘曇的思想而來,對此思想之不足處,加以補充的解釋,由於所見不同而再分裂。此部雖,自上座部分出,卻受大人部教義的影響很深,而一般學者均以舍利弗持有大乘思想,故在犢子部,將如來一代教法分為五藏:過去、現在、未來(此三是有為法)、無為(無為法)、不可說(非即非離蘊之我),此五藏的“不可說藏”,就彷佛於大乘的如來藏了。此部以本體論的中心,便是“非即非離蘊我”的不可說藏,破斥凡夫的“即蘊我”及外道的“離蘊我”,而以非即非離蘊我作為諸法的本體。因此,這一不可說藏,又相似於大乘阿賴耶識的思想了。但此部仍執有一個諸法本體的“我”,故被清涼國師在華嚴玄談卷八中評有“附佛法外道”。然有其雖未及於如來藏或阿賴耶識的境地,卻為大乘的唯識思想先鋪了路。
  四、法上部(Dharmottariyah):文殊問經稱此為“法勝部”,十八部論音譯為“達摩多梨部”。
  五、賢冑部(Bhadrayaniyah):文殊問經名此為“腎部”,十八部論音譯為“跋多羅耶尼部”部執異論名之為“賢乘部”。
  六、正量部(Sammatiyah):此部是犢子部下四部之中最勝的一派,文珠問經名其為“一切所貴部”,十八部音譯為“三彌底部”,部執異論名為“正量弟子部”。窺基的宗輪述記中說:“此部所立,甚深法義,刊定無邪,目稱正量,從所立法,以彰部名”。西元四三二年從印度到錫蘭去的佛音,在其撰著巴利文“論事注”時,正量部尚在流行,又從西域記知道,玄奘遊印時(唐太宗貞觀三年至十九年—西元六二九至六四五年),正量部尚多行於中印、南印、西印地方,東印亦有少許;稍後義淨的寄歸傳,也說到此部有三藏三十萬頌,並說當時此部行於西印之羅荼、信度地方者最多,摩羯以及南海諸州,亦有少部分傳存。可惜在現存的資料中有關犢子系下四部的記載太少,正量部的教義,則見於不知何人所撰及所譯的三卷“三彌底部論”。此部也是有我論者,大體與犢子部相同,唯其繼大眾部末派的思想而將大地,命根等“色法暫住”的思想加以分析,把色法的生滅觀,分為兩類:①心心所、聲光等,為剎那滅;②身表業”、不相應行、身山薪等,為一期滅。因此,若以西方哲學來看,正量部似屬於“現實的實證論”或者“經驗者”。
  七、密林山部(Sannagarikah):文殊問經稱此為“山部”,十八部論稱之為“六城部”,部執異論名之為“密林住部”。
  法上、賢胃、正量、密林山,此四部所存資料奇缺,據宗倫論說是為了對一偈解釋的不同,而在犢子部分為下四派,那一偈是:
  已解脫更墮
  墮由貪復還
  獲安喜所樂
  隨樂行至樂
  此偈的異解,請參看異部宗輪論述記。但在現存犢子部的教義中並沒有此一頌文,現存的“舍利弗阿吡曇”裡面也無此頌。
  八、化地部(Mahl Sasakah):這就是傳有一部“五分律”的彌沙塞部,北傳異部宗輪論說它是從說一切有部分裂,南傳大史則說它是直由上座本部分裂,大眾部則以化地部為上座部分別說系之一,而與飲光、法藏、銅三部一樣。文殊問經稱此為“大不可棄部”。十八部論以此為“彌沙部”,部執異論名此為“彌沙部”,部執異論名此為“正地部”、另有“教地”、“彌嬉扌舍婆挹”、“磨醯奢娑迦”、“彌嬉扌舍娑柯”之名。 “出三藏記集”卷三說“佛諸弟子,受持十二部經,作地相,水、火、風相,虛空、識相,是故名為彌沙塞部。”此部思想,本守同義者,頗類於大眾部,末宗異義者,則可繼承一切有部。據“成唯識論”卷三所言,化地部的“窮生死蘊”,相當於第八阿賴耶識。據“無性攝論”卷二所言,此部說有三蘊:①一念頃蘊(一剎那有的生滅法)②一期生蘊(乃至到死的恆隨轉法)。 ③窮生死蘊(乃至得到金剛喻定時的恆隨轉法)。由此可知窮生死蘊相似於大乘第八阿賴耶識。此部的本體論,立九無為說,是受大眾部的九無為思想啟示而成立,其中異於大眾部的有善法真如無為、不善法真如無為,無記法真如無為,此善、不善、無記之三性真如的思想,又相似於一切如如的大乘思想;其三性真如及不動無為之四項異於大眾部,宜為由大眾部過度到大乘唯識,整理成為六種無為思想的橋樑。宗輪論說此部主張:“佛與二乘,皆同一道,同一解脫。”此“同一”的意思,似乎是說真智本體並無差別。且其又主張:“僧中有佛,故施僧者,便獲大果,非別施佛。”至其末宗,竟認為供養堵婆(佛塔),所得功德少。此也不能不想到化地部己有“吾人即是佛”(人皆可為因地之佛)的大乘的先驅思想了。
  九、法藏部(Dharmottariyah):文殊問經稱此為“法護部”,十八部論譯為“曇無德部”,嘉祥的三論玄義,以法護為人名,是目連的弟子。這個目連,可能不是佛世以神通著稱的大目犍連,而是阿育正時的目犍連子帝須(Moggaliputtatlssa),就是那位傳稱第三次結集的主持人,北傳的優婆屈多(Upagupta),也即是此曇無德,便是他的弟子。如據窺基的宗輪論述記及“義林章”所說,此部有經、律、對法(阿毘達磨)、明咒、菩薩之“五藏說”,但此菩薩藏是將大眾部的雜藏改變,其馀四藏亦多同大眾部。此部特重明咒藏(Mantra)及菩薩藏(Bodhisattvapitakam),而開後來大乘密教之端緒,日本東密以達摩掬多為龍智菩薩的別名,而達摩掬多與法藏部主Dharma-gupta(法藏)的梵語相同,密宗的龍智。或不即是法藏部主,然亦不無淵源。漢譯的四分律,即出於此部。此部承受大眾部的思想頗多,所以日本凝然的“通路記”,把法藏部攝於大眾部的一系。但它畢竟是上座部的分別說系所屬。
  十、飲光部(Kasyaplyah):文殊問經稱此為“迦葉比部”,十八部論稱為“優梨沙部”,部執異倫稱為“善歲部”或“飲光弟子部”,另有“迦葉惟”、“迦葉遺”等,乃是以部主之名而得名。據日本國譯大藏經論部第五十二的結集史分派史說,此部可能是由阿育王時的迦葉惟(即是迦葉波)被派至雪山地方宏化而興起的一派。據印順法師的印度之佛教六章節說:此部與化地部、法藏部,化行於印度大陸,於聖典多有改作,與大眾部系的多聞部,說假部,同其作鳳;或觸入吠陀而尊為佛說,或仰推目連的神通以證實明咒之可信,或以破外及對內之論爭而別為撰集。
  十一、經量部(Sautrantikah)部執異論名此為“說度部”或“說經部”,十八部論稱此為“僧迦蘭多”或“修多羅論”,正量部傳稱此為“師長部”,唯各部所傳均以此部為從說一切有部分出。說度部的梵名是Samkranti(轉移)Vada(說),故在南傳的大史,以為經部出於說傳部,實則說經及說轉,同為經量的本末二計。此部出於有部,但受大眾部的影響,而對有部思想採取批判的立場,後來大乘唯識思想,由經部而出者很多,例如色、心互熏的種子說,約“種子曾當”而說三世;唯識的“道理三世”,雖見於瑜伽論卷五十一,但在經部的鳩摩羅論師,已是這一思想的先兆。又如經部的“細意識”說:以為“滅定細心不滅”,“執無想定細心不滅”,亦即是根本識第八阿賴耶識的先驅思想。不過,經部畢竟仍是小乘,它的色、心互熏說是二元論,唯識家同以萬法不離識,乃是一元倫。由鳩摩羅多的細意識,到室利邏多則進而主張勝義我(勝義補特迦羅),此為微細而不可設相的“真實我”,大概可解為“法我”之執,所以仍是小乘。但由此往上一步,便是大乘“無我”的“實相”了。所以,“勝義我”有常住不變義、乃是大乘“真常唯心”思想的先驅。 
          第六章大眾部及有部的教義
第一節兩個根本部派
  兩部的特質在阿育王時代,佛教自中印度向南印度發展的,是大眾部,以大天為中心人物;自中印度向西印度及西北印度發展,是上座部,可能是以末闡地為中心人物。當南方的大眾部由一味而再三分裂,乃至消失於大乘佛教中時,由於南方王朝勢力的向西北方推進,西北方的一味的上座佛教,便受到新思潮的激盪,內部發生了再分裂。其中自以為是保持上座根本部思想的說一切有部,便是再分裂後最大的一派。
  大眾部是重視佛陀的根本精神的發展,基於自由思想及實際生活的要求,一面在對佛陀的觀念上趨於理想化,一面在現實的生活上則要求人間化。
  說一切有部則適巧相反,為對於原始的經義的保守,為基於對經律的整理的整理疏釋的要求;一面在對佛陀的觀念上仍保持人間化,一面在現實的生活上則趨於學究化。
  因此,大眾部終究盛大了大乘佛教,它所留下的典籍,卻僅有一部佛傳“大事”經,據說是大眾部下說出世部所傳,論典是一部也沒有。要知大眾部的思想,尚需從有部等其他上座系的典籍中去找。至於說一切有部,它有以發智論為首的七論,到了迦膩色迦王時的第四次結集,又出現了一部二百卷的大毘婆沙論而集有部論書的大成。有部對經義的疏釋及組織條理,是如此努力,對於律儀的發揮,也有超過任何一個部派的成績:先有西印摩偷羅有部的十誦律六十卷,以及解釋十誦律的薩婆多論;次有西北印迦濕彌羅的根本說一切有部律五十卷,但此部的律書而為義淨三藏譯成漢文的,都達十八種計一百九十八卷,傳譯到西藏去的律典,也是有部律的一部份。
  正因為有部學者的學究氣味太濃,佛教便與人間脫節,也與實際的修道相背。要想學佛而知佛教者,必須出家,窮其畢生的歲月,在寺院中鑽究浩繁的論書。這不是平易近人的佛教,佛教學者也祗求其自我的解脫。後來被大乘佛教貶為小乘的對象,多分是指的他們。
  現象論觀察萬有的活動,為現象論。大眾部主張“現在有體,過未無體”。有部則主張“三世實有,法體恒有”。同樣是說過去、現在、未來的三世,同樣是把萬法的變易,放在過去、現在、未來的三個位置上來觀察。大眾部祗承認當下的現在為實有,過去的已成過去,未來的尚未出現,以為過去及未來是由現在法所推定而有的名稱。於現前一殺那,名為現在法,此乃是由於現在主觀的存在。過去及未來的客觀法,不能離開認識的主觀法而存在,所以稱為“過未無體”而“現在有體”。這是基於緣起觀的思想,以為三世的存在,並沒有獨立的實體性。因為現在法永遠都在變成過去而進至未來,但其仍有暫住於現在的觀念,故被稱為“色法暫住”說。
  至於有部之稱為有部,部執異論疏謂:“其說一切有義故,用標部名。”主要是“三世實有,法體恒有”。有人以為,這是採用了外道的自然哲學的思惟方法,而完成的教系;有人並以此“有”為“實在論”的有;有人把此“實有”“恒有”說成“物質(能)不滅”“勢力恆存”。卻更有人以為有部之“有”,是基於原始教義“諸行無常”的開展,乃是無常、無我的具體表現或延長。這種實有觀,有現代實存哲學(Existenzphilophie)的傾向。因為三世是現在一剎那的內容,正如有人所說:“現在是過去的兒女,也是未來的父母。”現在的一剎那雖已不是過去,也不是未來,卻是過去的繼續,也是未來的源頭,所以是“三世實有”的。一切事象,均是生滅於剎那的變化,前一剎那到後一剎那,已不相同,無數事像在每一剎那,均不相同,因此,在一法(事象)之上,即建立有無數的法體,各各無數的法體,又無不涉及過去、現在、未來的三世,三世既是實有,其一一“法體”,也必是“恒有”的,然而,法體是“色”(事象)能成為其自相,使其時時出現於現在而充足它自己。所以法體的“恒有”,是指它的每一剎那的自相的價值次第,而不是在時間次第上的“常有”。法既無常,必然是無我。
  可見,大眾部是基於緣觀而立論,一切有部是基於無常無我而發展,開出的理念雖不同,基本的源頭則均是佛陀的遺教。
  本體論追究現象的根本,為本體論。大眾部的本體論,是“無為法論”。將一件法分成有為及無為的兩類,乃大眾部及上座部的通說,但其所立的內容,頗有不同,上座部的無為法,完全落於虛無狀態,是屬於消極或否定的,大眾部則以“無為”有生起萬法的能力(所以這是引起化地部真如無為緣起的先驅),是規定有為法的根據和法則,是屬於積極或肯定的。
  為便於明了兩部及各派對無為法的差別起見,列表如下:
  看這表,我們不難知道:無為法的本體論,上座係是樸素而較保守小乘形態的;以大眾部的九無為法為主的,是理想發展趨向大乘形態的。屬於分別說系的四派,均是受大眾部思想的影響而成立,所以化地部進一步,建立三性真如及不動(見上節化地部條);法藏、飲光、銅三部,完全接受而全同大眾部;大眾部的末計案達羅派,僅未取大眾部的“聖道”及“虛空”,而同舍利弗毗曇,改增“決定”及“法住”。舍利弗毗曇是上座部的,現存者卻與犢子部思想不盡合,倒近於分別說系。無為的本體原祗是一,大眾部應實際要求而給了它九個名,它們原來的次第是:擇滅、非擇滅、虛空、空無邊處、識無邊處、無所有處、非想非非想處、緣起支性、聖道支性。大眾部以為:貫通並生起萬法的原理是緣起法;由覺悟緣起法而達到涅槃,並指出涅槃的理想境地;聖道,便是達到這種境地的法則。這就是九無為法的精神所在。
  心性論與有情論所謂心性,即是心的本性、本質、不是日常的分別心及肉團心,對於心的本性,大眾部是主張“心淨說”的,“宗輪論發軔”中說:心性本淨,客塵隨煩惱之所雜染,說為不淨。 ”有情眾生的主體為心,心的本性本來是淨,由於客觀的煩惱染污,此心即成不淨而稱為凡夫。對此大眾部的心性本淨說,站在大乘的立場,有相宗及性宗兩種不同的看法,但它是後來真如緣起的先軀思想,可能是屬於眾生皆有佛性論的性宗系統。大眾部另有“心自緣”之說,宗輪論說:“諸預流者,心心所法,能了自性”。預流者是小乘初果聖人,他們的心及心的所緣之法,能夠了別其自心的本性。這與心淨說是一致的。聖者返於心的本淨,所以心能自緣其自己的本性,這也與後來大乘菩薩心的作用一致。大眾部又有“隨眠”與“種子”說,它將隨眠“纏”分開,以隨眠是煩惱的種子,纏是現行的煩惱;種子是潛伏著的因素,現行是發生了的事實。這一種子思想,也與後來大乘的唯識有淵源。
  對於有部來說,則與大眾部相反,認為心性本來不淨,認為心不能自緣,認為隨眠就是煩惱。同時,成唯識論卷三中說到“大眾部阿笈摩(阿含)中,密意說此名根本識,是眠識等所依止故。”這個為眼等六識所依止的“根本識”,與犢子部的“非即非離蘊我”的“補特迦羅”類似。化地部承此而立“窮生死蘊”。正量部的“果報識”,經量部的“細意識”或“一味蘊”,作用大同,為業之所依而流轉生死。到了大乘的佛教,便成了阿賴耶識的思想。大乘阿賴耶識,實由部派佛教而出。大眾部的根本識,則早已在原始聖典中胚胎於第六意識的功能。
  有部看有情眾生,是基於無常無我的原則,以有情為五蘊的假合,乃是一種機械的實在論。對於有情生死的觀察,則倡生有、本有、死有、中有的四有說,“中有”是死後至投生期的靈體,是一種微細的物質(色法),但這中有的觀念,卻不為分別說系上座部所接受。
  有情是無我的,但因各各的業力而有輪迴生死,因此,有部特別重視“業”說的分析。業在阿含經典,是一種“意志”,如說“業是思”。到了有部,則業分為二:①思業,②思已業。前者為意業,後者為身、語二業。又將身語二業各分為二:①表業,②無表業。身表業的“體”是“形色”,語表業的“體”是“聲言”;無表業是業的餘勢,是留存於行為者心上的一種習憤性或影響力,因此意業即不另立無表業。
  由業分為二業,配合三業,再分為五業,如下表:
業—思已業—身業—身表業
身無表業
語業—語表業
語無表業
思業——意業———意業—五業
  可見有部特別重視外表的業的分析。由表業出形成無表業,由無表業的相續,即招致將來的苦樂果報。但其立無表業的目的,是補助表業(色法)的不負行為責任;至於吾人心中所想而不表現於身語的行為,不論思想何事,對吾人之心性亦無重大影響。像這種偏重於外表業而偏輕於思想業的觀念,則與原始佛教“業是思”的觀點不合,更無法接通大乘佛教的菩薩以意業為重的思想了。
  修道論與果位論佛教的唯一最高目的,是在求得眾生的解脫;要求解脫的方法,便是修道;修道的重心是戒、定、慧;以戒定慧三無漏學而包攝一切善法。戒定慧三學相互為用,乃為各派一致的見解。唯其大眾部重於慧,乃有“慧為加行”之說;分別說系重於戒律;說一切有部重於禪定,乃有“依空”、無願,二三摩地,俱容得入,正性離生思惟”之言依修定為解脫道的根本法,乃是印度內外道的保守派的本色。定有漸次,所以有部及犢子係對證入見道位的修行法,主張“四聖諦漸現觀”;大眾部及分別說系,則主張“四聖諦一時現觀”。所謂漸現觀,是以十五心或十六心中,次第而入見道位,證得初果預流;所謂一時現觀,是頓入四諦共相的空無我性,也就是觀一切法無常、故苦、苦、故無我,亦無我所。證入空寂無生之滅諦,即是見道。
  所謂以十五心或十六心中次第而入,即中漸次修四諦觀,進八聖道以前的加行位上,便是十五心的次第,十六心即入見道位。十六心以其名相闡釋較煩,請自參閱丁氏“佛學大辭典”至一一三三四頁,在此從略。
  在小乘聖果,分有學及無學兩類,自初果至三果為有學人,四果為無學人。四果又分為八輩:初果向、初果,二果向、二果、三果向、三果、四果向、四果,合稱為四雙八輩。第十六心位是見道位,自預流初果位至阿羅漢四果向位,均屬修道位,四果阿羅漢,即是無學道位:“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辨,不受後有,知如真。 ”這就是證入寂滅的涅槃境了。
  對於羅漢的看法,大眾部有大天五事說,與有部爭持不已,已見第四章了。另有大眾部主張三果之前有退,四果無退,有部主張初果必不退,後三果容有退。大眾部以為“諸預流者,造一切惡,唯除無間。”(五間為五種大惡業:殺父、父母、殺阿羅漢、破和合僧、出佛身血)。有部則以為一旦證得初果,即不再造惡業。如照雜阿含經卷三十九及四十七的記載看,羅漢有退是正確的見解,因有三位羅漢在退失而復得之後,恐怕如果退了而尚未再得之時便命終死去,所以即在羅漢果位上自殺而入了涅槃,佛陀倒是讚成他們的。四果隨有退,大眾部的預流者造一切惡,並否定有部所說的初果“忍不墮惡趣”,當然也有道理;這與有部認為“諸阿羅漢,猶受故業”,也是一致。因此,兩部思想,不妨綜合。
  大眾部的果位論有三種,即是阿羅漢、菩薩、佛陀,並以佛陀為最後的目的,有部則以羅漢為目的,主張“佛與二乘,解脫無異,三乘聖道,各有差別。”菩薩是佛的因行,即是尚未成佛的佛。大眾部主張菩薩是超人間性的:“一切菩薩,入母胎中,皆不執受羯刺藍…(胎質)為自體……一切菩薩不起欲想、恚想、害想,菩薩為欲繞益有情,願生惡趣,隨意能往。”一切有部卻說:“應言菩薩,猶是異生,諸結未斷。”這是人間性的看法。
  至於佛陀,大眾部也是從高調理想上立論:“佛以一音,說一切法。世尊所說“無不如義。如來色身,實無邊際,如來威力,實無邊際,諸佛壽量,亦無邊際。 ”諸佛世尊,盡智、無生智、恆常隨轉,乃至般涅槃。”大眾部以佛的肉身是無漏,故無邊際,“常在定故”;並且全知全能,“一殺那心,了一切法”;答問不假思惟;佛語無一句不是轉法論。大眾部的此等思想,是淵源於早期的聖典,即因緣、本生、譬喻等,尤以本生為甚。但在有部方面,仍從人間性的佛陀立著論:非如來語,皆為轉法論。 ”“非佛一音,能說一切法。 ”“世尊亦有不如義言;佛所說經,非皆了義,佛自說有不了義經。 ”並且以佛身為有漏,仍能使眾生生起漏法;佛一念智不能遍知;威力亦有邊際。
  以上所用引號“”字句,多采自“異部宗輪論”,讀者可以參閱。實則,此二部異見,亦不妨調和。人間的聖者乃至佛陀,當以不違人間尺度來敘說他們;至於不可思議的超人間性的境界,當以宗教經驗的神通觀念來接受他們。總之,大眾部的思想,每每都在接通原始佛教與大乘佛教之間的消息,上座部中的大乘思想,多少也受了大多部的影響而來。
第二節阿毘達磨的發達
  阿毘達磨的名稱若想介紹小乘佛教,主要的內容,是在阿毘達磨(Abhidharma,)甚至日人木村泰賢要說:“沒有大略學過阿毗達磨,不能理解佛教為何事,此言決不為過。”(“小乘佛教思想論,總敘五節)”。他又說:“使佛教成為盛大學問者,我想不論何人,都得承認是阿毘達磨的力量。”(同上引四節)。
  阿毘達磨被譯為對法、向法、無比法和大法等異名;音譯又有阿鼻達磨、阿毘曇、簡稱為毗曇等名。它是無漏淨慧,以及得此淨慧資糧的有漏諸慧的總稱,也就是通常所謂的論典。
  阿毘達磨,又被稱為優波提舍(Upadesa),或者譯為優婆提舍和鄔波第鑠;義譯為說義、廣演、章句等,而以“論議”之名為一般所通用。優波提舍是十二分教之一,例如中阿經根本分別品等,即屬此類。它的內容,或為釋尊以義解釋佛陀自己所說的教法(可知論藏也有佛陀親說的成分);或由佛陀標出綱要而使大弟子們,為之作釋的;或有佛世諸弟子間互相論議而加以組織的。大迦旃延及舍利弗,對此用力特多。
  但是,依經立論,解釋難句,闡明教意,貫通血脈,扶發宗要者,又稱為摩理迦(Matrka p.Matka),或音譯為摩窒裡迦,摩履迦,摩得勒迦、目得迦、摩夷等名,義譯則有母、本母、智母、行母等名,此乃從Mat(母)之語根而來。
  優波提舍的性質,並未確定,據“大毘婆娑論”說,那是屬於論義;“大智度論”的看法,側重在解義;“瑜伽師地論”又將之作為一切論書的通稱。
  至於摩理迦,從古典說,有兩類性質:①是屬毗奈耶(律)的,如“毘尼母經”,以及“十誦律”的“毘尼誦”等,乃是僧伽規制的綱目。 ②屬於達磨(法)的,如四念處、八正道等有關聖道修持的項目。後來逐漸嬗變“又出現了三類新型的摩作迦:①銅部的摩理迦,分為論母及經母。論母是三性及三受等一百二十二門,經母是明分法及無明分法等四十二門。②經部不信阿毘達磨是佛說,而別說摩理迦;一切契經是佛說的,為了扶擇明了佛法的宗要,所以又說契經的摩理迦。③摩理迦在大乘瑜伽學者如世親菩薩等,即是先標舉論旨又予以解釋的論書。此如世親的“無量壽經優波提舍”、轉*輪經優波提舍”、“妙法蓮華經優波提舍,”以及無著的“金剛般若經論”等,均屬這種體裁。
  再說阿毘達磨,起初只是用作稱讚佛的經法的泛稱,故在大眾部的“摩訶僧律”,一再說到:“九部修多羅,是名阿毘曇”(卷一四),“阿毘曇者,九部經”(卷三四),阿毘曇者,九部修多羅”(卷三九)。但是,由於不斷的發達,阿毘達磨的含義,就複雜起來,論師們對於“阿毘”的意義,也作了種種解釋,其中如銅部的覺音(Buddhaghosa)的“善見律毘婆娑”卷一所舉,他以五義解釋“阿毘”:①意,是增上義;②識,是特性義;③贊歡,是尊敬義;④斷截,是區別義;⑤長,是超勝義。其他尚有“大毘婆娑論”舉出八種含義;世友(Vasumitra)說有六義,肋尊者(parsva)說有四義。(參考印順法師的“說一切有部為主的論書與論師之研究”三七頁)歸納各家所說,阿毘達磨的主要意是:①明了分別,②覿面相呈。也就是說:佛學中的修證方法和修證次第等,傳承下來,成為名和句的分別,即是論書,學佛的人依著它去分別了解,並經過聞、思、修的工夫,進入實證境界——從證出教,再由教趣證,便包括了阿毘達磨的一切。
  兩大部系的論書阿毘達磨的發達而今世傳流的,是屬於上座部系,尤其是南傳分別說系的銅部方北傳賓的說一切有部,最發達。其他部派的,則雖有而不多,特別是大眾部的論書,過去尚未在漢譯的釋藏中見到,有也值得一部釋經的“分別功德論”。
  但是,大眾部不是以沒有論書,例如法顯留印期間,在巴連弗邑(pataliputra)的大乘寺,得到了“摩訶僧都毗曇”;玄奘留印期間,在南印度的馱那羯磔迦國(Dhanakata)學習大眾部的根本阿毘達磨數月之久,並且在帶回中國梵本中,也有大眾部的論書,祗是沒有譯出而已。
  大眾部的根本論書,據龍樹造的“大智度論”卷二說:“摩訶迦旃延,佛在時,解佛語故,作勒(勒,秦言篋藏——此系譯註),乃至今行於南天竺。”卷一八又說:“若人入勒門,論議則無窮。”摩訶迦旃延是佛世的十大弟子中的論議第一,由他造的蟲昆勒,成為大眾部的根本論書,極有可能,因在緬甸相傳大迦延造有petakopadesa,但在梵語中的“篋藏”,是Karanda,音譯便是勒。
  再說上座部的論書。由於部派不同而有其所推重的論書,大致可分三系:
  南方傳於錫蘭的銅部,有七部阿毘達磨。
  北方賓的說一切有部,也有七部論書。
  犢子部也有根本論書,據大智度論卷二說:“佛在時,舍利弗解佛語故,作阿毘曇。後犢子道等讀誦,乃至今,名為捨利弗阿毘曇。 ”由犢子部分出的正量等四部,也以“舍利弗阿毘曇”為根本論書。甚至可以說,在上座部系之中,除了銅部及說一切有部,各有七論之外,其他各部派,均以“舍利弗阿毘曇論”為本論的。此論有漢譯本,但其已非原始面貌,則可無疑。
  現在參考印順法師的“說一切有部為主的論書與論師之研究”,將兩大部系的根本論書及關係,列表如下:
  南方七論與北方七論除了大眾部的勒和犢子部系的捨利弗阿毘曇論,重要的論書研究,是南方的七論和北方的七論。
  甲、南方銅部所傳的七論是:
  一、法集論(Dhammasangani達磨僧伽)
  二、分別論(Vibhagnga毗崩伽)
  三、界論(Dhatukatha陀兜迦他)
  四、人施設論(Puggulapannatti逼伽羅那)
  五、雙論(Yamaka耶摩迦)
  六、發趣論(Patthana缽叉)
  七、論事(Kathavatthu迦他跋偷)
  以上的前六論,據說是佛說的,“論事”一書,相傳是阿育王時代,目犍連子帝須(Mo-ggaliputtatissa),依據佛說而造作的。
  乙、北方說一切有部所傳的七論,又和南方的不同:
  一、法蘊足論:一二卷,玄奘傳為目犍連作;稱友的“俱舍論釋”所傳為舍利弗作。此為六足倫中最古的一論,共二十一品,每品釋一經。此論與南傳的法音論同名。
  二、集異門足倫:二○卷,玄奘傳以其所釋的長阿經之集異門經,為捨利弗所集,即以此論為捨利弗作;稱友以為是拘希羅作。此論文義明淨,後來大乘瑜伽師地論的聞所成地之內明,即由此而演成。
  三、施設足論:七卷,玄奘傳為迦旃延造:大智度論及稱友均以為目犍連造。大智度論傳為從長阿含之樓炭經(起世因本經)出,巴利藏的長部沒有起世經,疑其為出於阿育王之後的經典。
  四、識身足論:一六卷,提婆設摩造,以其內容考察其時代背景,當為佛滅後三世紀所出。
  五、品類足論:一八卷,共八品,四品為世友作,四品為迦濕彌羅論師作。世友是佛滅後五世紀時人,可知本論出世很晚了。
  六、界身足倫:三卷,玄奘傳為世友作;稱友俱舍譯謂圓滿造。
  七、發智論:二○卷,佛滅三世紀時,北印那僕底地方的迦延尼子作。
  有以為發智論為中心的本論,六足倫,為其轉翼,統稱為六足發智的七論,是一切有部的基礎論典,六分(足)為發智論所宗。實則,以時代而論,六足論未必均出於發智論之前。唯因發智論乃於舊有諸說,加以裁正,故由於發智論的出現,有部的思想,即大為進展。
  此外漢譯毗曇部中,尚有屬於正量部的“三彌底部論”三卷,“舍利弗阿毘曇論”三十卷,傳說舍利弗毗曇是屬於犢子部或正量部,但據研究,此論在諸上座部論中最有古意,最古的法蘊足論,亦取此論而與此論的問分非問分大同,原本的捨利弗毗曇雖已不存,最早的上座部必有一共尊的捨利弗毗曇,故在原則上,上座係是屬於舍利弗毗曇系(見印順法師印度之佛教七章二節)。
  阿毘達磨的分期木村泰賢把阿毘達磨的發達經過,分為四個時期:
  第一、契經形態的時期:當時經論未分,論書性質的聖典,也被置於經的名位。從內容看。例如被攝於長部(長含)的眾集經,被攝於中部(中含)的摩訶吠陀羅斯他、俱拉越陀羅斯他等,乃是其最顯著的。
  第二、經之解釋的時期:此在擔負經說的定義、分類、分別的工作,在阿毘達磨未出現之前,它擔任了從契經形態過度到論典獨立階段的職務。例如南方聖典中,被收於小部的無礙道論、尼律沙(義釋)等是;四阿含以外的小部(雜藏),也均可代表此一地位。漢譯六足論中的法蘊足論,集異門足論,似也近於這時期的性質。
  第三、論的獨立時期:離開了經,有了獨立性的論書,以各經為主題,綿密分類,並含有其特有的一種主張,這便是隨各部派而生的阿毘達磨。其年代恐在佛滅後百五十年起;真正發揮其意義的,則在西洋紀元前後,為其頂點。如南方的七論,有部諸論(六足、發智、婆娑)舍利弗阿毘曇,多屬這一期。
  第四、綱要論的時期:代表各派的主要論書已告完成,為得其簡要,便出現了綱要書。由有部而出的,有法勝的“阿毘曇心論”“法救(達磨多羅,佛元七世紀人)增補“心論”而出“雜阿毘曇心論”,世親依雜心論而作“阿毘達磨俱舍論”。在南方則有覺音作的“清淨道論”(論事),阿樓馱作的“阿毘達磨法要論”。
  阿毘達磨的三流據印順法師印度之佛教七章二節,認為在法蘊足論之後,阿毘達磨演為三大流:
  一、迦旃延尼子之流:作“發智論”揚三世實有之宗義,分別論究法之自相,極於微茫。以色:心、心所、心不相應,辨其攝受、相應、成就,極繁衍之能事。共有八蘊(章)四十四納息(節),次第雜亂而不以組織見長。繼之而起的是世友之繼婆須密的集論而作品類足論。
  二、瞿沙(妙音)尊者之流:妙音源於舍利弗毗曇而作“甘露味毗曇”。西城記傳妙音與阿育王同世人。又有吐火羅國的法勝,依甘露味毗曇而作“阿毘曇心論”,共十品,以組織見長;“大毘婆沙論”所指的西方尊者及外國諸師,即是此論的學者。古人以心論為婆娑論的綱要,實則婆娑屬於有部東方的發智論系,心論自為有部西方的甘露味毗曇系。婆娑論則獨尊發智論。
  三、鳩摩羅陀(童受)之流:此為與迦旃延及妙音相先後的人,是健陀羅地方的經量部譬喻師,作“喻論”,對發智論站在批判對抗的立場,主張“無為無體”“過未無體”“不相應行無實”“夢影像化無實”。又有大德及覺天尊者,承其餘緒,加以發揮。
  以上的三系均屬有部的分化,唯其第一係自以有部正統為立足,二三兩係屬經量部,第三系則受大眾系及分別說系的影響而出現。
  論爭的統一根據傳說(見望月氏大辭典九○三頁下),正因有部思想的分歧,當佛滅四百年頃,迦膩色迦王為求其一致,遂請肋比丘及世友為上首,集合了五百羅漢,在迦濕彌羅進行了第四次的三藏結集。這次的成果,便是集體的撰作了一部二百卷的“大毘婆沙論”。此論雖以統一的目的為出發,卻是站在那僕底(北印之東方)發智論的立場,對妙音的見解尚有所取捨,對健陀羅(北印之西方)譬喻師的見解,則完全加以破斥。
  因此婆沙論的出現,更加地加深了有部東西兩系的分化。到了佛滅七世紀頃,遂有妙音系下法勝之“心論”的學者法救(達磨羅多),既不以譬喻師的離叛有宗為然,亦不以婆沙論的繁廣瑣碎為然,乃取婆沙論的精義,增補法勝的阿毘曇心論,作成“雜阿毘曇心論”,溝通了有部東西兩系的思想,而存有部之真。
  此時,大乘思想日漸抬頭,故有室利邏多著“經部毘婆沙”,由於進步之經部思想日盛,便暴露了保守之有部學說的弱點。
  世親論師乃依雜阿毘曇心論而著了一部三十卷的阿毘達磨俱舍論,雖宗本有部,卻取經部的態度來修正有部的弱點。正由於世親的有部觀點帶有開明的經部色彩。致有與他同時代的有部的眾賢論師,著了一部八十卷俱舍雹論(後被世親改為阿毘達磨順正理論),又著了一部四十卷的阿毘達磨顯宗論,與世親辯難。以上三論均由玄奘三藏譯成漢文,俱舍論則另有陳真諦舊譯的二十二卷本。俱舍論是由小乘至大乘過程中最後的代表作,在佛教史上,它有崇高的地位。它的論主世親,著此論後不久,即回小向大,成了大乘菩薩,成了唯識學系最偉大的論師。
第三節俱舍論概述
  俱舍的品目世親論師是犍馱羅國人,到迦濕彌羅國學大毘婆沙論之後,回國即出要義,計六百頌,再送到迦濕彌羅,當時有部的悟入論師,以其有違正統的教義,要他為頌作釋,世親便作了釋論,這便是阿毘達磨俱舍論(Abhidharmakosa-sasatra)。此論現尚存有梵文論疏,及西藏譯的印度之注疏數種。中國近人演培法師作有“俱舍論頌講記”,可資參考。
  俱舍論是巧妙地將有部極煩瑣的思想,予以整理,統一、批判、組織而成,其品目如下表:
一、界品(二卷)
二、根品(五卷)
三、世間品(五卷)
四、業品(六卷)
五、隨眠品(三卷)
六、賢聖品(四卷)
七、智品(二卷)
八、定品(卷半)
九、破我品(卷半)
—明諸法之體
—明諸法之用總明有漏無漏
—果
—因
—緣—明有漏
—果
—因
—緣—明無漏別明有漏無漏—諸法
—明無我理破邪一論
  俱舍論的品目記憶法,古來使用有一偈子:
  界二根五世間五,業六隨三賢聖四,智二定二破我一,是名俱舍三十卷。
  俱舍的七十五法俱舍論將一切法分為有為法及無為法。凡依因緣造作而有時間的遷流,染淨的差別,即是一切世間的現象,均屬有為法;離有為法的性質,離一切作用的狀態,含有灰身滅智的涅槃義的,屬於無為法。
  阿毘達磨多以五蘊、十二處、十八界的三科作為法的分類依準,俱舍論承此而復採用品類足倫的色法、心法、心所有法、心不相應行法、無為法的五位,作為法的類別。雖然七十五法的確定,是出於後來的普光的“俱舍論記”,因為在俱舍論中“尚未將心所法中的不定法之惡作、睡眠、尋、伺等作數字的確定。七十五法之源出於俱舍論,則可無疑。現列其名稱如下表:
  果、因、緣俱舍論攝一切法為七十五法。但此諸法並非各別的獨立存在,而是存在於相互關連的關係之間,這就是因緣論(參閱木村氏小乘佛教思想論二篇六章),因與緣結合,即成為果,通稱為六因、四緣、五果,其表如下:世間法因果法,含攝了世出世法,但在世出世法之中,乃須加以分類。俱舍論的世間品、業品。隨眠品,是分析迷界的果、因、緣。迷界又分為有情世間及器世間。地獄、餓鬼、傍生、人、天,此五等為有為法(72)-一、色法(11)五根、五境、無表色
二、心法(1)———心
三、心所法(46)-(一)大地法( 10)—愛、想、思、觸、欲、慧、念、作意、勝解、三摩地(二)大善地法(10)—信、勤、舍、慚、愧、無貪、無、不害、輕安、不放逸(三)大煩惱地法(6)—無明、放逸、懈怠、不信、昏沉、掉舉(四)大不善地法(2)—無慚、無愧(五)小煩惱地法(10)—忿、覆、慳、嫉、惱、害、恨、諂、誑、(六)不定地法(8)—惡作、睡眠、尋、伺、貪、慢、疑
四、心不相應行法(14)—得、非得、命根、同分、無想定、無想果、滅盡定、生、住、異、滅、名身、句身、文身無為法(3)
五、無為法(3)虛空、擇滅、非擇滅
四緣—增上緣—所緣緣等無間緣—六因能作因——增上果因緣—俱有因相應因——土用果同類因遍行因——等流果異熟因異熟果
          離系果—五果有情世間,乃為空間中的安立層次;有情的生死流轉,又分為生有、本有、死有、中有的四種狀態,依十二緣起而有三世兩重因果,乃是時間上的安立次第。欲界、色界、無色界、此三界為器世間在空間中的安立層次;又以成、住、壞、空的四劫,支配器世間的生滅循環,乃是器世間在時間上的安立次第。但是,若不出世間,世間法的安立,不論有情世間或器世間,總是回還不已、無始無終、因果相繼、因緣生滅。
  眾生之不脫生死,是由造業而得的果報,本論的業品,即在對於業說的剖析。業分思業及思已業,意業為思業,身語二業為思已業。又將身語二業各各分為表業及無表業。
  眾生之造業,是由於惑的軀使,本論的隨眠品,即為疏導惑的問題。隨眠是由業的活動而引生的苦果,它有煩惱意味。煩惱分有根本的(六種或十種)及枝末的(十九種)。惑又分作迷理的見惑及迷事的修惑,見惑迷於四諦之理,配合三界則為八十八使;修惑即是根本煩惱中的貪、、痴、慢的四種三界共有十種,欲界四種,上二界除貪之外,各有三種。又有所謂百八煩惱,即是見惑的八十八使,加十種修惑及十纏而成,(各名相請自檢閱法數)。
  出世間分析世間法的目的,是在進窺出世間的聖道。俱舍論的賢聖品、智品、定品,即是說明悟界的果、因、緣。智有決斷義,分為有漏智及無漏智。生得慧、聞慧、思慧、修慧的四種,稱為有漏智;法智、類智的二種,稱為無漏智。智的功能在斷見惑。至於定,分為生得定及修得定、此兩種定,各有四色界定(四禪)及四無色界定,每一定又分有近分定及根本定。作智及定的功用,可漸次證入賢聖的果位,斷惑證真的階位過程極為繁複,現在祗能略述如下:
  一、賢位七階,分做兩類:(一)三賢——五停心、別相念住、總相念住。 (二)四善根善根、頂善根、忍善根(忍善根又可細分為下、中、上的三品)、世第一法。

二、聖位兩類,分做三道八輩:(一)有學位分為見道的預流向;修道的預流果、一來向、一來果、不還向、不還果、阿羅漢向。 (二)無學位是無學道,即是阿羅漢果。這是有佛之世的聲聞果位。
  無佛之世,有能自觀十二因緣而獨悟的聖者,稱為獨覺,梵名辟支迦佛(Pratyekabuddha)。釋尊的前生及至今生之尚未成佛以前,稱為菩薩,菩薩先修六度萬行,經三大阿僧祗劫,再經百劫植相好之業,最後證等正覺(成佛)。
  最後的破我品,闡明佛教的無我之理,以破斥外教及異執的有我之說
         第七章 阿育王以後的王朝及佛教藝術

第一節 王朝的興替
孔雀王朝的沒落印度的政局,在阿育王的祖父未建孔雀王朝以前,國內不能統一,異族也由西北不斷地入侵,孔雀王朝興起,軀走了由亞歷山大所留下的希臘勢力,至阿育王時,印度始出現大一統的局面。可是,阿育王信佛過盛,佛教因阿育王而大興,阿育王的宗佛,作廣大布施,動輒以百萬計,建佛舍利塔八萬四千座,修精舍,厚供僧,乃至使外道因貪利養之豐而入王建的雞園寺僧伽,破壞僧伽的和合,不能和合誦戒者達七年之久。阿育王對於佛教乃至三以閻浮(國土)施。

因此,引起三種後果:①佛教因生活富裕而僧侶份子復雜墮落,②國家因連年大作修福的佛事而庫府空虛,③外道因見國王偏為佛教常作無遮大施而女石嫉憤慨。致到王之晚年,王儲及大臣,制王僅能取得半個阿摩勒果供僧。但這不是佛所希望的事,釋尊賞有輒施之勸,及留乳之訓;也就是說,因當量力衡情而作布施。後世佛徒每勸信眾效菩薩精神,盡扌舍內外所有的一切,用意雖善而違世之常情,殊為可惜!

  孔雀王朝三傳而至阿育王,三王皆崇佛教而國力日益強大,至阿育王而達鼎盛。阿育王一死,國勢頓變,固由於些嗣君之無能、仇佛。即其子達摩沙陀那王,依耆那教所傳,賞於五印度建立耆那教寺院;其孫十車王,則為邪命外道造三洞窟精舍;其重孫多車王。不孚眾望,被大將補砂密多羅取得婆羅門國師之助,舉兵權而殺王自立。孔雀王朝歷六王經一百三十七年(西紀前三二二至一八五年),至此而亡佛教不為阿育王的子孫所重,且為所仇,僧徒因之四散而向西南及西北發展。同時,阿育王逝後,達羅維茶族勃興於南印,希臘及波斯人則進窺於西北印,印度又成分裂局面。

中印的法難補砂密多羅(Pusamitra)是孔雀王朝多車王時的將領得婆羅門國師之助而擁兵自立,乃都於孔雀王朝的華氏城,建立熏迦(Sunga)王朝,此王即以婆羅門為國師,故用其言,以孔雀王朝之衰亡,歸咎於崇信無神及無諍的佛教。因此,重行會為阿育王所嚴禁的馬祀,行馬祀之後,西征而得小胜,婆羅門教士便大振厥辭。

  於是,籍政治的陰謀,推行廣大的排佛運動。當時教所受苦厄的程度,傳記多不詳盡,唯據阿育王傳舍利弗問經等而知其大略。舍利弗問經說弗沙密多羅王,希望能與阿育王同樣的名事不滅,但他自知威德不及先王,先王造八萬四千塔並扌舍傾國的財物供養三寶而留盛名,他便相反地毀塔滅法,殘害息心(在家出家)的四眾佛子而留盛名。於是,對於比丘、比丘尼、沙彌、沙彌尼,不問少長,集體屠殺,血流成川並毀壞寺院八百餘所,諸清信士,也遭囚擊鞭罰,當時有五百羅漢,登南山而得倖免於劫。

又據大毘婆沙論卷百二十五之末的記載:“昔有一婆羅門王,名補沙友,憎痴佛法,焚燒經典,壞堵波,破僧伽藍,害比丘眾,於迦濕彌羅國一邊境中,破五百僧伽藍,何況餘處。”這就是指的補砂密多羅王西征得小胜時,在迦濕彌羅邊境,所做的排佛運動。舍利弗問經所指是在中印華氐城的情形,五百羅漢登南山,當是指的部份佛教僧人,離開中印的摩羯陀國,而到南印去了。

可是摩羯陀的熏迦王朝在滅佛之後,傳到第十主地天王時,僅一百十二年(西紀前一八五至七三年),也由婆羅門大臣婆須提婆,又得婆羅門國師的讚許,而行篡位,別建伽恩婆(Kanva)王朝,四傳至善讀王時,計四十五年(至西紀前二十八年)即為南印案達羅(Andhara)僥娑多婆訶王朝(Satavahana)所滅。婆羅門教在中印的複興,終無以救摩羯陀王朝的衰亡!佛教在南印及西北代興,卻又見其國勢的強盛。

  中印自此即為南印的案達羅所兼併,南方建立的案達羅王朝,即與北方的貴霜王朝對峙,成了南北朝的形勢。

  案達辦王朝阿育王后,摩羯陀帝國的領土,次第縮小,據於東南印度達羅茶氏的分支案達羅族,即乘孔雀王朝的衰微而告獨立。在西紀前二四○至二三○年頃,屍摩迦(Simuka)王,興起娑多訶王朝,建都於馱那羯磔迦(Dhanakataka)等地,領有德干(Deccan)高原地方。西紀前二十八年,兼併了中印的摩羯陀,到了西紀後一○六年頃,喬達彌普特羅·悉達卡尼王Gautamiputra satakarni),又將領土擴張至西印度,但在此王歿後,中印及西印的地方即告失離,西元二二五(亦云二三六)年頃,此一王朝即告滅亡。

  在宗教信仰,案達羅的娑婆訶王朝,諸王多信奉婆羅門教,其中亦有信仰耆那教及佛教的君王,並加以保護及宏揚。英主悉達卡爾尼王,及其母后,即對賢冑部的僧徒,布施洞窟精舍;又有娑多婆訶王,以黑山峰的洞窟施與龍樹,推定此王即為於西紀一七三至二○一年頃的喬達彌普特羅·耶耆那舍利王(Gautamiputra yajnasri)。

  在錫蘭方面,有一位木叉伽摩尼王,在阿糜羅陀補羅,建設精舍、大塔、銅殿等,厚供僧伽。由於諸王的外護,佛教順利發展,佛教未至之前,本來為供尼乾子(耆那教徒)而建的無畏山寺,也轉而供給了長老摩訶帝須,其後又由諸多王臣的護持,建立的寺塔頗多,錫蘭佛教本屬印度的一支,本書當以另篇介紹,故此處從略。

  彌蘭陀王自亞歷山大入侵印度(西紀前三二六年)之後,又有一位著名的希臘人德彌多利奧斯(Demetrois),率大軍再佔阿富汗而侵入印度,略信度河口,佔有恒河上流各地,建都於舍竭(奢羯羅Sakala),彌蘭陀王即是德彌多利奧斯的族人。

  彌蘭陀(Milinda)王,約在西元前一百六十年間即位。他對佛教有淨信,曾就那伽斯那(Nagasen譯作龍軍,或音譯那先)比丘問佛法,此事被集為一書,即是巴利,文的“彌蘭陀問”(Milindapanha ),漢譯的“那先比丘經”,與此大同。

  據周祥光“印度通史”八八頁稱,當西紀前一五五年間,喀布爾及旁遮普總督梅娜陀(Menander),率希臘大軍進攻摩羯陀國,於是,摩偷羅(Mathura)、阿陀(Ayodhya)秣第密伽(Madhyamika)、相繼淪陷,至熏迦王朝的華氏城,雙方大戰,希軍敗退。不數年,補砂密多羅稱王行馬祀,凡祭馬所經之邦,若甘作祭祀國的屬邦者,即以軍士加入祭馬的衛隊,否則即發生戰爭。希臘軍隊即因此而與統率祭馬衛隊的補砂密多羅之孫,婆蘇密多羅(Vasuinitra)交鋒,卒將希軍聲敗於印度河兩岸之地。

  這位梅娜陀,便是彌蘭陀王,簡稱為彌蘭王,他先是印度大夏國駐喀布爾(Kabul)及旁遮普的總督,後繼承印度大夏國的王位,他統治的領土,包括阿富汗斯坦、印度河流域、拉伽普大那(Rajaputana)及東部印度的一部份。他死之後,印度大夏分裂為二,最後一王為項茂斯(Hermanes),於西元前五十年間降於大月氏(塞族Scythian)的貴霜王朝。

  責霜王朝繼希臘人之後,來在印度西北的,便是月氏族的入侵。據漢書西域傳載:“大月氏本居敦煌祁連間,至冒頓攻破月氏,而老上單于殺月氏,以其頭為飲器。月氏乃遠去,過大宛,西擊大夏而臣之,都嫣水北為王庭。”又說:“有五翎候,一休密翎候,二雙靡翎候,三貴霜翎候,四頓翎候。”

  後漢書西域傳條下,又說:“初,月氏為匈奴所滅,遷於大夏,分其國為五部翎候。後百餘歲。貴霜翎候邱就卻。攻滅四翎。自立為王國。號貴霜王。侵安息。取高附地,又滅濮達賓,悉有其國。邱就卻年八十餘死,子閻膏珍代為王,後滅天竺。”

  月氏族本為蒙古種人,被匈奴從中國的甘肅山谷間趕到大夏(今之土耳其斯坦的布哈爾州),此時大夏為希臘人的殖民地,由亞歷山大的部將建立小國。邱就卻打敗了希臘人,而建立貴霜王朝。希臘人敗退南下,進入西北印的加濕彌羅(今之克什米爾,即由此來),月氏人緊隨希臘人之後,也進入印度,到了閻膏珍的兒子迦膩色迦(Kaniska)王(據V.A.Smith說,王在西紀後一二○年即位)時,便成了印度中部以北的共主。迦膩色迦王的即位年代,尚無確定,若根據他所鑄銀幣考察,大概西元七十八年至一二三年,乃為其在位時期(週著印度通史一○○頁)。

  在印度佛教史上,迦膩色迦王的地位,與阿育王同被稱為佛教王。武功文治,雄才大略,先後堪相輝映。建都於布路沙布邏(Purusapura今之阿富汗與巴基斯坦交界處的白夏瓦),東到閻牟那河流域,南自頻耶(Vindhya)山脈到印度河口,西與安息(今伊朗及阿富汗之一部)接壤,東北則亙蔥嶺之東。儼然是一大帝國。
  據查耶斯華(K.P.Jayaswal)氏說,貴霜王朝的三十三王之中,僅前之十八王統領至中印度,中期以後,在迦摩普(Campa)地方,有那伽斯那(Nagasena)王朝(西紀一五○至三四八年);在喬德( Gauda)地方,有喬德王朝(西紀——三二○年),後來有普拉白維斯奴( Prabhavisnu)王出而將二朝合併。到了沙姆陀羅笈多(Samudragupta)王,創立笈多(Gupta)王朝,印度又歸統一,笈多王朝的基礎,則為其父旃陀羅笈多第一(Candragupta Ⅰ)所奠立,那是西紀三二○年間,是由世襲的土王之名而改為君王的。

  南方的案達羅王朝,亡於西紀二三六年間,北方的貴霜王朝,亡於西紀三二○年間。接著便是笈多王朝的代興。


第二節迦膩色迦王與佛教

  三百年間的佛教從阿育王到迦膩色迦王之間,約有三百多年的印度史,不論宗教或政治,幾乎是一片空白而不得其詳,近代以來,由於古代遺物的發掘、考察,以及利用各種間接而模糊的資料對比、審查,總算已得其大略。在此期的佛教,據呂徵依狄原雲來“印度之佛教”編的“印度佛教史略”本篇下一章七節二段所述,大致有如下的五個區域:
  最盛於南方的錫蘭。
  次盛於印度西南的摩臘婆(Malava)。
  又次於西北的信度。
  再次為北方的迦濕彌羅、犍馱羅。
  印度東北為耆那教的勢力範圍。
  我們知道,中印度先為婆羅門教的複興地,自案達羅王朝滅了摩羯陀王朝之後,南方大眾部佛教思想也到了中印乃至隨著案達羅朝的西進而使西方的有部佛教,接受了大眾部的感染,有部西方師經量部的出現,自非偶然。上座部有一等學者之在東南印的,因中印法難而南避,接觸了大眾部的思想,形成了分別部的再進步。例如以波吒利子城為中心的化地部及法藏部,法藏(即曇無德部)之有密教色彩,即是受了案達羅文化的影響,故與阿育王時的分別部不同,也即與先此分傳到錫蘭去的分別上座部不同。
  在這階段,婆羅門教初期的根基地,西印北印,已為佛教的勢力所代取,在阿育王時盛行佛教的中印,反為婆羅門教所佔領,婆羅門又向南而成了案達羅族的信仰,並且由案達羅文化的混合而產生了濕婆派的新婆羅門教。又由於案達羅王朝之到中印,佛教便在中印再興。
  南方錫蘭的,當以另篇介紹。案達羅方面的,所知很少。唯有北方的有部一系,所留典最多,故僅就此介紹。
  迦膩色迦王其人其事迦膩色迦王的名字,見於佛教的記載,西藏及蒙古,亦有所傳。西紀一九○九年,斯邦內博士(Dr.Sppoonr)在西北印掘得一舍函,函蓋上即刻有迦膩色迦名的,此可證實古代印度確有其人,並在函內之表面刻有“納受說一切有部眾”的字樣,可見他是有部佛教的護法之王。
  唯據迦膩色迦王時所鑄的錢幣圖文之考察,王之信佛當是晚年的事,他早期發行的錢幣,形式最美,以希臘語題字,並刻日月神像;其次發行的,以希臘文題古代波斯語,所刻亦為希臘、波斯、印度所尊的神像,但未見有釋迦之像。
  迦濕彌羅及犍馱羅的佛教,是始於阿育王時末闡地等之來化,因其環境特殊而漸自成一系,其特質是在富於論典的撰述及對禪定的重視,故後來的論師、禪師,也十九是出於這一系的學者。
  論師多了,便不能無諍,所以,迦膩色迦王對佛教的最大功德,即是促成第四次的結集。第四次結集有三種傳說:
  一玄奘西城記卷三載:王因以道問人而解答各異,問了肋尊者,尊者即答:“如來去世,歲月逾邈,弟子部執,師資異論,各據聞見,共為矛盾。”王甚痛惜,乃發心宣令,召集聖哲,結集三藏。共五百賢聖,以世友菩薩為上首,次第造論、釋經、釋律各十萬頌,計三十萬頌六百六十萬言,備釋三藏。
  二,世親傳中說:佛滅後五百年中,有迦旃延子羅漢,於薩婆多部出家,與五百羅漢及五菩百薩,共撰集薩婆多部阿毘達磨。
  三,西藏所傳:迦膩色迦王於迦濕彌羅國的耳林精舍,集五百羅漢,五百菩薩、五百在家學者,使結集佛語,自此以後,十八部異說,悉認為真佛教;又記錄律文;其經論有未記載的,今亦記錄。
  此上三說,西域記僅以世友一人稱菩薩,世親傳加上五百菩薩,西藏的又加上五百在家學者,並將此次結集形容成為通含一切的佛教,實則僅是一切有部的結集。因而,三說之中,當以西域記較為可信。同時,此次結集的成果,是二百卷的大毘婆沙論,可是現在的該論之中,卻有“昔迦膩色迦王時”的字樣,推想其內容業已經過後人的增補了。
  王與馬鳴中國及西藏所傳,均說馬嗚菩薩(Asvaghosa)與迦膩色迦王有關。據傳說,王進功摩羯陀國,該國不敵即獻佛缽及馬嗚菩薩以求和。又據大莊嚴經論馬嗚所作的歸敬序,有“富那肋比丘”“我等皆敬順”之句,可知馬嗚為迦膩色迦王時肋尊者的第子了,傳說王亦師事肋尊者。至於世親傳中說:“馬嗚隨即著文,經十二年,造毘婆沙方竟,凡百萬偈。”此將馬嗚說成為婆沙論的著作者了。實則,馬嗚生於此時,且其又是一代大文豪,為婆沙論潤色或有之,但他不是婆沙師,因他在大莊嚴經論歸敬序中,對於富那、肋丘比、彌織(化地部)、薩婆寶婆(一切有部)、牛王正道者(或即雞胤部)等諸論師他均一律“敬順”的。
  不論如何,迦膩色迦王建國於中國與印度的通路之間,晚年護持佛教,而使佛教得傳於各民族之間。佛教來華初期,即由西域經陸路而至,宜乎王的功德,可與阿育王齊名了。
  北印的法難物極必反,似乎是世間法的鐵律。據迦濕彌羅的史書Rajatangini所載貴霜王朝在迦膩色迦王以前的二王,亦保護佛教,建築僧院及支提頗多,至迦膩色迦為濕彌羅之王的時代,佛教的勢力大振,並壓迫婆羅門教對於濕婆的信仰,致受到土邦龍Naga族的反對,大事殺害佛教徒,王亦曾為此一騷擾而躲避。當時又有甘陀羅提婆Candradeva婆羅門出而鎮壓佛教。到旃那陀(Conanda)王三世,始停止對佛教徒的彈壓。
  西域記卷三,也說:迦膩色迦王既死之後,圪利多種,復自稱王,斥逐僧徒,毀壞佛法。 ”後來由者見貨羅國釋迦種的口皿摩羅殺了圪利多王,佛教遂得複興。
  由此兩書大略一致的記載,可信迦王之後確有婆羅門的土王,毀佛之事。
  法難後的影響據印順法師說,在中印法難之後,佛教即引起了三種可慨的結束(印度之佛教九章二節):
  一、爭於外延而成分失其純真:因感於教難,乃本著世界宗教的見地,不先崇內、固本、清源,而日務外延,以隨方應化,雖釋尊所深斥者,亦不惜資借為方便。此固適應了環境,屢經教難而不滅者,以此之力,但已失去佛法的純真。
  二、法滅的流言造成了頹廢心理:正法住千年,為經律所舊傳,乃是遙指千年以形容聖教住世的長時,不因人去而法滅,乃是釋尊制戒攝僧的功能。但自教難勃興,古人即興起“千年法滅”之悲感,此與佛說,實是言同而心異。此一觀念一生起,佛教的雄健之風,便蕩然無存。哀莫大於心死,此真是個寫照。
  三、由佛子自力住持轉而外求王臣護法:佛弟子本來自視很高,無需政治力的幫助,也不忍受政治力的拘束。然在法難之後,即感自力維護的不足,乃將佛法轉而付囑王公大臣,且以僧團的清淨,佛法的流布,均盼由外力之助成。聖典中原有天、龍護持的記載,此乃以自力而感致的外力,是來助而非去求助。但在教難之後,外力護法的思想日盛,乃出之於卑顏求助了!
  印順法師的這三點看法,確非出於假設,我們若能留心於後出的聖典內容,即可明白。
第三節印度的佛教藝術
  宗教與藝術的關係所謂藝術,它的範圍和定義,可以言人人殊,但在普通的觀念,藝術是指的:建築、雕刻、圖畫、音樂,和各種文學作品。
  現代人往往把科學、宗教、藝術,分別地加於界說,認為:科學在於求真,宗教在於求善,藝術在於求美。事實上,未必真有如此的界限可求。
  因此,在藝術的立足點上,又可分有科學的藝術,宗教的藝術,藝術的藝術。
  儘管近代人中有的是為了藝術而創造藝術的觀念,但是,追尋古代人類的遺跡,凡是偉大的藝術品,絕少是脫離了宗教的信仰而獨立存在的。
  就建築而言,在希臘,在埃及,最偉大的古代建築物,乃是宗教的神殿,以及基於宗教信仰而來的金字塔;即在我們中國古代,最大的建築物,稱為“明堂”,禮記中載有一篇“明堂位”的文字;明堂是什麼,便是古代帝王拜天、祭祖、行政及推行教育的所在。
  再說雕刻,現存古代的雕刻,大多是屬於宗教性的神像,縱然有人像,也是於宗教的信念而產生,例如史記周本記所載:“周武王為文王木主,載以伐紂。”便是說,武王伐紂之時,用車子載著文王的木雕像,以代表文王,此到後來,便成了圖畫先人的遺像,以及供奉祖先的牌位。
  至於音樂,在古代,用在宗教上的,遠較在娛樂上的為多,唱頌讚神的詩歌,無不伴之於音樂,有音樂又會出現舞蹈。我們知道,印度的吠陀,原先,都是用來讚美神明的詩。再從古代壁畫的遺蹟之中,發現許多神話人物的舞蹈姿態,優美異常。直到現代,尚有一些落後地區的土人,用歌唱及跳舞來祭神和謝神。
  所以,在古代的人類社會中,藝術的創作,大抵是基於宗教的信仰而出現。
  當然,從性質上說,宗教和藝術,並不相同,因為宗教是在信仰,藝術則在表現,信仰宗教可以在一信之後,永遠得到安全感的依賴,藝術則唯有在表現的當時或在欣賞的當時,獲得美的安慰感。
  因此,虔誠到了相當程度的宗教徒,他可以不須藝術的生活,也能保有一顆平靜安樂的心;一般的人則須仰伏藝術方法作為媒介,而進入宗教的信仰。所以宗教不一定要有藝術,只是有了藝術的表現,更能引導人群進入宗教。這從佛教的思想而言,正好說明了這樣的事實。
  佛教的本質對藝術的迎拒一,原始佛教重修持,重解脫,未暇及於藝術:我們略具佛學知識的人,都知道作為一個比丘或比丘尼,他是不可以從事藝術工作的。
  因為從緣生法則產生的一切現象,無一非假,既是假有和暫有的光影中事,就不必去重視它,同時應該設法去解脫對於這些光影中事的佔有慾和貪戀心。一個修道的人,若不超脫這些光影中事的束縛,他就得不到修道的實益了。所以,原始佛教的教義,無非是教我們速離生死業,急求解脫法。這是宗教信仰至相當境界之時的必然現象,特別是佛教,由佛陀的悲智之中,流露出來的因緣觀,在在促使我們覺察我們所生存的空間和時間,乃由五蘊假合的身心而暫時存在。畢竟終歸於消滅,所以不要被外在的物質,色與聲所迷惑。藝術的表現,卻又必須仰賴於色與聲的媒介。
  總之,在佛陀時代的人間教化之中,佛陀固然未嘗反對藝術,至少,藝術對於佛陀的教化工作,並不積極的重視。因為,人生幾何,壽命無常,旦不保夕,求出生死苦海,急於燃眉,那裡還有閒暇從事於藝術的工作呢?故在原始聖典中,以及印度古代佛跡遺址的發掘中,在佛陀入滅之後二百多年的阿育王時代,始有佛教藝術品的出現。這是由於距離佛陀的時代愈久,信仰者對於佛陀的聖格愈難想像和捉摸,同時也受了其他宗教及文化的影響,才漸漸地產生了以聲色為表達工具的佛教藝術,初對這些藝術品的創作,並非為了欣賞,而是為了藉以作為信仰的象徵。
  二、由小乘佛教至大乘佛教的藝術觀:在此,先要說明,在佛的時代,並無大小乘之分,只是一味的佛法,由於弟子們的根器不同,對於佛法理解。才有不同的程度。從對象而言,佛陀出家弟子所說的法,是著重於離世出世的,對在家弟子所說的法,是側重於和世樂群的,而其目標則同為解脫的涅槃境。因為佛陀的常隨弟子多是出家人,佛滅後初次結集(編集)佛經的,也全是出家人,故從原始聖典中,雖可得到大乘思想的消息,原則上毋寧是偏重於小乘的。
  但是,所謂小乘佛教,並非出現於佛世,而是在佛陀入滅之後,出家僧團由於地域分佈的不同影響,對佛的教法,產生了各各不同的異解,分張出許多的部派,小乘佛教,便是部派的佛教。最先分為老比丘派的上座部與青年比丘派的大眾部,後來又從上座及大眾兩派之下,各自分出了許多部派,據異部宗輪的介紹,共有二十個部派,所謂部派,相當於中國的佛教宗派,希臘哲學的學派。
  在此許多部派的小乘佛教之中,以南印度的大眾部各派流傳在西北印度的上座部下的一切有部,思想較為進步,故當著重於在家生活之教化的佛法再度復興之後,便是大乘佛教。南印的大眾部,即由於小乘而漸漸融入大乘。西北印的一切有部,也由小乘僧團之中,產生了許多大乘的宗師(此請參閱第八章)。
  我們知道,大乘佛教既然側生於和世樂群,大乘的精神,便是自式度人的菩薩行,菩薩行與世俗法,在表現上並無差別,只是在存心上有所不同。菩薩行是入俗而化俗,世俗法則是流俗而同於俗。所以,大乘的菩薩道,乃是外現世俗行,而內修解脫道的偉大法門。
  既然入俗化俗,便有四攝法中“同事攝”的要求,先去隨順眾生的慾樂,再來尊歸佛陀的正道。這樣一來,佛教藝術,也就很有須要了。故從進步的小乘部派所傳下的佛教聖典之中,我們就見到了繪畫及週刻的記載。
  在根本說一切有部毗奈耶雜事卷十一,雖規定比丘不應作畫,但其若畫死屍或髑髏象者無犯。
  在根本說一切有部所傳誦的毗奈耶卷三十四,記載於寺門屋下,畫有壁畫,畫著生死輪迴相,地獄相,人天相,佛像,並以鴿像表貪染,以蛇形表恚,以豬形表愚癡。並在周圍畫有十二緣生生滅相。
  根本說一切有部目得伽卷八,有因為彩色的壁畫陳舊不清時,比丘予以重新再畫的記載。
  在上座部的法藏部所傳的長阿含經中的世紀經,描寫天上、人間、地獄、神道的各種世界,已完全是用藝術手法。法藏部在部派之中是比較晚出的,而且也是比較接近天大乘的,所以法藏部傳誦的戒律(四分律),中國的律宗初祖道宣律師,也以為是“分通大乘”的。
  在大眾部所傳的增一阿含經卷二十八,更有了優填王命巧匠“以牛頭梅檀,作如來形像,高五尺而供養”的記載。
  到了大乘聖典中,佛教藝術的氣氛,當然是更加的濃厚了。縱然如此,大般若經初分不退轉品,仍要說菩薩,“於諸世間文章伎藝,雖得善巧,而不愛著”,因其皆為“雜穢”,“邪命所攝”。
  在此,我們必須指出,佛教藝術品的創作,固然是由於接引眾生以及表達信仰的熱忱,同時也有外在的因素,因為南印度的土著民族,有其獨特的文化和獨特的信仰,他們庶物崇拜而發展成為神明的偶像崇拜,佛教為了化導當地土民,故也採用了他們所習慣的方式,將土民的神明,攝為佛教的護法神,所以,佛教最初有的偶像,倒不是佛菩薩像,而是護法的神像及天人像。
  在西北印度,由於希臘政治勢力的南侵,帶來了希臘的文化。我們都知道,亞歷山大雖是馬其頓人,但他於西元前三二六年侵入印度的目的,便是將希臘的文明,加惠印度。到了西元前一百六十年代,又有一位希臘將軍,侵入印度,佔有了恒河上游各地,那就是那先比丘經中所記的彌蘭陀王。我們又知道,近代西洋文化的啟蒙,是淵源於希臘文藝的再興,同樣的,在印度的北方,也是受了希臘文藝的激揚,最具代表性的,更是犍馱羅地方所留下的佛像的雕刻藝術。
  關於印度的佛像一、原始佛教是否已有佛教像?這是一個值得重視的問題,至少,佛陀並不主張弟子們僅對他作形式上的崇拜,時時教誡弟子們,要以聖道的實踐,來表示對於佛陀的親近。否則自己不修聖道,縱然天天見到佛陀,也無多大意義。同時,從近代考古學的發掘之中,在印度尚未發現有關阿育王以前的佛像或表示佛教藝術的遺物。
  但是,在部派佛教所傳的經律中,確有佛陀時代即有佛像出現的記載。現在試舉數例如下:
  ①增一阿含經卷二十八,記載因佛陀去忉利天為母說法,人間四眾弟子們,久久不見佛陀,非常渴念,尤其是優填王想念最切,如果再不見到佛陀,他就會因此而死,所以接受了群臣的建議,由巧匠用梅檀香木雕了一尊五尺高的佛像。當波斯匿王知道這個辦法之後,也請巧匠,用純粹的紫磨金,造了一尊五尺高的佛像。
  ②根本說一切有部毗奈耶卷二十八,記述因為佛陀坐於眾中之時,弟子們都能威儀整肅,佛陀不在座時,弟子們便無威德,所以給孤獨長者便請示佛陀,准許造像以代表佛陀,供於眾中,佛陀的回答是:“隨意當作,置於眾首。”
  ③同在根本說一切有部毗奈耶卷四十五又載,摩羯陀國的影勝王,欲畫一佛像,送給遠地勝音城的仙道王,經向佛陀請示,佛說:“王大,善哉妙意,可畫一鋪佛像,送與王”。並且還規定了畫像的格式。
  由此可明,增一阿含經及根本說一切有部毗奈耶,雖屬於部派佛教的聖典,我們也不可以說,佛教是不主張禮供像的,佛在世時,利用身教及言教,佛滅度後,便以像教為信仰的中心了。凡是有形像的佛教事物之能產生化世導俗的功用者,無一不是像教的範圍。
  二、佛像的出現:若據近代的考古發掘而言,印度最初的佛像,是南印薩特那地方的立像,乃是阿育王即位之後一百五十年(西記前一百年)頃的作品,在阿育王時代,雖已有了佛塔,石柱,石刻的遺留,卻尚未見有佛像的雕刻。薩特那立像,雖屬於佛教的藝術,但卻仍是取的夜叉的形像,而此夜叉,即為南印土民達羅維荼人的民族神,後歸佛化而成為佛教的護法神。
  佛教,原來唯重人格精神的內在建設,不重形式的崇拜,所以原始的佛教,沒有任何祭祀的儀式,故也用不著偶像的崇拜。此到我們中國的禪宗,尚能看到這樣的消息,例如丹霞禪師把佛像劈了烤火取暖,後來有的禪堂之中也供任何佛像。因為佛在你我的心中,不在心外,此與專門毀謗佛教為拜偶像、拜木頭的基督徒比較,實在無法比喻,他們不拜偶像,卻以十字架代表偶像來下跪祈禱。
  由上可知,佛教徒本不設立偶像,到了後來,佛法的化區漸廣,接觸到的異民族日眾,例如南印的達羅維茶民族,侵入西北印的希臘人和月氏人,均各其所崇拜的神像。當他們接受了佛教的信仰之時,便有了崇拜佛像的要求。因此,在早期的南印方面,仿照夜叉像而造佛像,所以頂上沒有肉相,多以獅子為座;在此後的北印方面,則仿照希臘神像而造佛像,頂有肉髻,以蓮華為座、有髻有發,此在西元前後四百年間,即形成了有名的犍馱羅的雕刻藝術。
  印度佛教的雕刻藝術印度佛教的雕刻藝術,大致可分四個時期。
  一、由阿育王至安達羅王朝:無疑的、雕刻的技術,在佛陀時代已經有了,但在今日殘存的遺物來說,則自阿育王的磨崖石刻及石柱的雕刻為始,此時技術已極高明,例如阿育王立於鹿野苑的石柱,其柱頭如今存在印度的鹿野苑博物館,高七尺,柱頭上部雕四隻獅子,獅下為一鼓,鼓邊又有浮雕的獅、馬、象、牛四獸,四獅與四獸,皆極神似生動,磨琢也極光滑,故在世界藝術史上也佔有極高的地位。
  在阿育王后百餘年,約為西元前第二世紀,則有婆爾訶特(Bharhut)和桑(Sanchi)塔的塔門及其欄的雕刻,遺留迄今。雕有獅子、金剛力士,夜叉、佛傳等的故事人物。不過,此時尚未出現真正的佛像,僅以蓮華象徵誕生時的佛,以菩拉樹象徵成道時的佛,以輪寶象徵說法的佛,以塔婆象徵涅槃的佛,以上是屬於南印的佛教雕刻。
  二、犍馱羅地方的雕刻:犍馱羅在今日阿富汗及印度西北省地區,此一地區遺留有許多佛像雕刻,大約是經西元前後四百年間的孕育,到西元第二世紀,由於大月氏人所建貴霜王朝的迦膩色迦王等之保護而達於鼎盛。
  此期的雕刻,是以佛菩薩像為主,是用希臘的技術來表現佛教的信仰,故以佛像的形像而言,乃為希臘人種形的高鼻樑、蓄有鬚髮、並以厚厚的毛織物為衣飾。我們知道,剃除鬚髮是沙門相的基本精神,在印度的恒河流域,也用不著厚的毛織物禦寒。
  案達羅王朝是由南印度人所建,貴霜王朝是由侵入西北印度的大月氏人所建,這在印度史上稱為南北朝時期。正由於南北兩種民族文化的彼此激盪,介於南北印度之間,便出現了阿摩羅婆提(Amaravata)大塔的欄盾雕刻,它是受了犍馱雕刻的影響,而仍保守著第一期純印度的手法,它的年代,約在西元第一至第二世紀之間。
  三、笈多王朝的雕刻:這是由希臘色彩回顧到印度本位化的雕刻,由於笈多王朝的保護鼓勵而達於頂點,這乃是西元三三年至六四年間的事。
  此期是採犍馱羅佛像的技術,發揚古代印度的雕刻原則,其特徵是雕像的衣著極薄,緊貼身體,呈透明裸露狀態,用極淺的曲線,左右均等地刻劃出雕像的衣褶紋路,與犍馱羅雕像比較起來,尚有很多不同之處:第二期的雕像的像背光圈,是單純的圓板,本期則在光圈上加刻了圖案;本期佛像的頭髮,多為螺形,且有白毫相及手足縵相等三十二大人相。所以相好端正而富於慈愛的表情,均為第二期所不及。此乃表現了大乘精神,富於利他的思想。例如在鹿野苑的佛陀轉*輪像,以及西南印度阿恩陀(Ajanta)洞窟精舍中的像雕,便是本期作品的代表。
  四、密教的雕刻:西元第八世紀之後,有一個波羅王朝,偏安於東世,擁護佛法,虔信密教,達五百年之久。本期的佛菩薩像,均係根據密教的教理,對於像座、結印、光背、衣服,以及莊嚴飾物,都有一定的規定和比率。大致上說,兩眼向上鉤,顎部呈尖狀,以及多手多頭等的特徵。並且規定,在修某一種密法儀軌之中,必定是用某種式樣的佛菩薩像。
  印度佛教雕刻藝術的最大寶藏,遺存於今的,則為位於印度西部的一個土邦,海德拉巴的阿恩陀的石窟寺,西曆十九世紀初為歐洲學者傑姆斯(James Eergusson)所發現。共計二十九個洞窟,以其開鑿的年代而言,為分為三個時期,①西紀前二世紀至西紀後一百五十年或二百年代,②西紀第四世紀至第六世紀中葉,③西紀第六世紀後半期至第八世紀初頭。其中包括有石佛、石門、石欄、石柱等的各種雕刻。西洋及日本的學者,對此石窟藝術,均已有了專著研究。
  印度佛教的建築藝術初期的雕刻,是附於建築而存在的,唯因上古的建築物,雖有殘存,亦已無從求其完整,縱由考古發掘,也僅得其基腳而已。
  佛教建築,可分三大類:
  一,塔婆(Thupa):塔婆又稱堵波(Stupa)。塔是簡稱,它的構成,分為基壇、覆缽、平頭、竿傘等由下而上的四個部份。塔的形狀,則因時代的先後而不同,有在平頭的周圍造龕安置佛像,又有在覆缽的前面安置佛像;也有以二重、三重的輪蓋作塔的竿傘,而表崇敬之意,更有以基壇作成三層或五層,更後便出現了塔基與樓閣結合的建築物,那就是中國及日本等地塔型的由來。今日南傳各佛教國家的佛塔,尚保有近乎原始形態的風格。
  在今日的印度,尚有古塔的遺跡可求者,則有阿拉哈巴(Allahabad)西南一二哩處之婆爾訶特,以及中央州的皮爾沙(Bhilsa)以南六哩處之桑。前者的塔門和欄的雕刻。今藏於加爾各答博物館;後者大塔的直徑有一二尺,在十四尺高的基壇上,置有四十二尺高的半球形覆缽,覆缽之上更有平頭及傘蓋,已經近代修補,此塔乃為古印度建築藝術的最佳標本。又據一般傳說,以上所載兩處,本為阿育王所建佛塔的遺址。另在摩偷羅地方的阿摩羅婆大塔。規模也很可觀。
  又據傳說,迦膩色迦王曾於富樓沙補羅,造一大塔,高達四十餘丈,莊嚴冠於全印。
  二、支提(Caitya):又名制多,本與塔同,後來因了集會之用,便於製多置堂舍,稱為製多堂,主要用作每半月比丘誦戒布薩的場所,其構造大體為於長方形的室中,設一個半圓形的製多於室內的後壁正中,今日尚有殘存而著名者,則有南印的迦利(Karli)、那西克(Nasik )和阿恩陀等的石窟洞院,便是最古老的支提的遺跡了。
  三、毗訶羅(Vihara):支提是集會所,毗訶羅是止息睡眠處,那便是僧房。乃由多數的小屋集合而成。但是,由多群僧房的集體建築物,又有一個名稱,叫作僧伽藍(Sangharama)也就是說:單純的僧房,稱為毗訶羅,集合食堂、講堂、禪堂等設備於一處僧房,稱為僧伽藍,所以,真有藝術價值的佛教建築,乃是僧伽藍,例如經律中所載的祗圓精舍和竹林精舍,規模均極莊嚴美麗。可惜的是,佛世的舊觀,今已無從考究,近世在印度各地發掘出土的精舍遺址,例如鹿野苑乃至那蘭陀寺,亦均後世的增建,不是原來的舊貌了。
  繪畫藝術佛寺中有壁畫,始於根本說一切有部毗奈耶雜事卷十七,佛許給孤獨長者,在寺中作壁畫,並指示如何畫、畫什麼?從門額一直到廁所,無一處不可作壁畫。
  關於有部律之有此等記載的時代背景,已於前面分析,同樣的,今日所知的佛教繪畫,也有在犍馱羅雕刻的同一系統內發現。例如在犍馱羅之西的梵衍那(Bnmian)地方,有描繪天女的壁畫於一大佛龕的內部,其東方之慈善的彌蘭(Miran)佛寺寺趾,亦發現西元三世紀間的同系統壁畫遺品。在巴古(Bagh)的洞窟中,發現有作於笈多王朝末期(西元七世紀)的甚為精美的壁畫。
  在南印的阿恩陀(Ajanta)洞窟中的壁畫,乃為印度繪畫的代表,它的製作年代,是自西元前一世紀到西元後七世紀的長期創作。沿著半圓形石山的內部石壁,開鑿有二十九個窟院,其中存有壁畫者計十六窟,所畫的題材,則以本生譚及佛傳為始,以及當時貴人生活的描寫。從其風俗、衣服等看,知其物質條件並不高,但從藝術看,佔有極高位置的作品卻不少。
  文學作品初期佛教聖典,文藝的氣氛不濃,大乘經典一通行,即多采文學的方式,例如般若經為否定的表現法,法華、維摩、華嚴、採用象徵的表現法,大無量壽經則為感覺的表。
  佛傳如馬嗚的“佛所行贊”乃是以優美的宮庭詩的格調寫成。 “本生譚”,則用民間故事的方式而寓佛教的意趣。
  在九分教(九部經)中的偈頌(Geyya夜)及重頌(Catha伽陀)除了論部的頌,均富有文學的色彩。對於偈頌,有種種格律的規定,通常多用塞洛迦(Sloka)調,此調規定一句有八音,四句為一頌,由三十二音成為一頌,這種韻文譯成漢文後,雖已多成無韻,但仍不難想像。
  在馬嗚的作品中,除了佛所贊,尚有“孫陀利難陀詩”,“舍利弗戲曲”。另有在馬嗚之後而年代不詳的摩*裡制吒(Matrceta),他作有“四百贊”,“一百五十讚佛頌”,對此兩部作品,據義淨寄歸傳卷四所載,印度凡是學造讚頌的,無不學習;出家人不論是大乘或小乘,誦得五戒及十戒之後,即應誦此二贊,可見此二讚的地位之重要。
  在西元前七世紀前半葉,領有北印度的戒日王(Siladitya),為強調佛教的慈悲觀念而作了“龍喜記”(Naganaada)的歌劇,共分五幕。戒日王是篤信佛教的君主,也是一位文豪,另外他尚作有歌劇“喜見記”、“瓔珞記”,詩集則有“迦丹波黎”。
          
  
( 知識學習其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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