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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2/28 20:55:55瀏覽250|回應0|推薦0 | |
憤怒燒灼著他的心、他的腦、以及他的雙拳。安卓狠狠瞪視著眼前的兩群人,非要把他們刻在自己的記憶之中為止,因為他們的舉動、因為他們的態度。這種無視人命的態度。 倒在地上的男人依舊一動也不動,臉上流下的血已染紅男人的上衣、以及周遭一大塊地。安卓不懂,這位男人到底做錯了什麼?是因為他流浪漢的身分?還是其他原因?可這些都不足以構成年輕人們取之性命的理由,連邊都沾不上。不過,他們還是做了,做了這件傷天害理的事。 而且,還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兩幫人馬加起來一共十人。從人數與前後夾擊的方式來看,他們並非臨時起意,而是早就預謀好要偷襲自己。奇怪,安卓心想,平常自己並沒有做過招惹誰的事情,就算會與混混打上交道也只有幫了豪姆那一次而已。但那一次可是國中生而已啊?還是說,他們其實是賽德克找來的?為了飛鏢決鬥一事而做的復仇……安卓搖搖頭,他相信賽德克不會做出這種事,不然布雷克二人早就被裝入灌有水泥的鐵桶、丟到不知名的海港去了。 猛然一個念頭閃過腦中——還是說,他們與自己失去的記憶有關? 「……我以前認識你們嗎?」安卓冷冷的問道。兩邊人馬先是看看安卓,然後私下交頭接耳了起來。好一會兒之後,他們似乎推派出了一位發言代表。那是其中較為老成的一位,光頭的他有著顯眼的小鬍子。 「不,我們不認識你。」 「那你們這是在幹嘛!」安卓指著流浪漢厲聲問道。男人搔搔他圓禿的腦袋,略帶笑意說著: 「噢,那個只是順便,好玩嘛。」 「因為好玩就可以拿人的性命開玩笑?」 「哇、噢,兄弟,等等。我們也沒有那麼喪心病狂,雖然我們並不認識彼此,但大致可以聞出各個都來自同樣的地方。混混、流氓、有的也可能吸過毒、殺過人。我們每個人都有前科,而且大多數的人也都蹲過苦窯。不過呢,有時候就是手癢,想殺一些無關緊要的人來玩玩。」 「無關緊要?」 「沒錯。」男人笑答,其他人也跟著大笑出聲。男人繼續說道:「不過,有時候是因為一些條件,那讓我們更樂於殺人。」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噢,我們……」 「有人出價買你的人頭,笨瓜!」一名金髮帶著病容的年輕人搶話喊道。 「只要把你幹掉,我們每個人都可以拿到十萬!狗娘養的,十萬耶!這他媽好賺的事誰不想參一腳?」年輕人的笑容極端可憎,他拿著瑞士刀的手在發著抖。 雖然安卓依然盛怒不已,但年輕人的話卻像把鐵鎚打在自己的腦袋上。殺掉他就有十萬可拿?這是怎麼一回事?安卓想不透,他不清楚自己到底得罪了誰,但他很確定絕對不是在失憶之後。也就是說,那很有可能是自己失憶前所惹下的禍囉? 安卓越去思考越覺得混亂,即使這一切都是極為可能,但他卻不敢承認。畢竟,會牽扯上這種事情的絕非什麼好人。 「沒錯,就跟他說得一樣。就算我們素昧平生,但這真的很抱歉——」男人握緊手中的扳手,苦笑道: 「——我們也得生活,即便我們的存在就跟社會底層的爛泥無異。」 人群中出現了一點小小的騷動。笑聲不再,只剩下滿載慾望的微笑。人人紛紛舉起手中的武器,動作整齊劃一,讓人難以想像他們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而已。或許,烏合之眾在面對共同的利益時,所能發揮出來的合作感超乎他人想像。 十個人,十顆腦袋盤算著同樣的主意,二十隻眼睛正緊盯著安卓的一舉一動,二十條腿隨時都願意朝著目標迅速前進,二十隻手臂也正等待著一展長才的機會,更不用提不下十把的武器有多渴望噬血。 而安卓只有自己一人。他身上甚至連根叉子都沒有。 金髮病男先一步衝了過來,連流冷汗的機會都不願送給安卓。他一邊尖聲高喊,一邊高舉著瑞士刀,一進到範圍就立刻朝安卓身上劈下,像是在劈木頭似的。安卓向旁一轉,刀鋒驚險的從旁墜落,他順勢再轉,左後腳跟銳利的劃過金髮男的下巴。 這一切都發生在眨眼之間,一連串迅速且毫不拖泥帶水的動作令人目不暇給。 只聽一聲清晰的碎裂聲,金髮男在原地晃了晃,白眼一翻,如根斷了弦的玩偶重重倒下。他昏死了過去,下巴脫臼且嚴重歪斜。金髮男的下場完全讓眾人驚呆了幾秒。 而下手的安卓,其震驚程度絲毫不會輸給其他人。就算制服金髮男的是他沒錯,但那一整套的動作完全不經過思考,純粹是在危急之下所產生的直覺反應。就跟在酒吧裡頭投擲飛鏢一樣,安卓壓根不知道自己能夠做出這種媲美動作片中才會出現的武打動作。 但這還不足以嚇退他們。他們人多勢眾,即使安卓身手再好,一起上的話還怕找不到空隙嗎?這一點,無論是安卓還是他們所想的完全一樣。 「殺了他!」就在光頭男人的一聲令下,每個人都咆哮著衝了出去。 就像之前一樣,在思考之前,身體便先有了動作。他一連閃過好幾個直往腦袋而來的球棒、跳閃過一根猛襲小腿的鐵棍、且驚險的扭身閃過幾把刺向自己的匕首與小刀。在刀棍之間,安卓恍如一隻優雅的飛燕,他穿梭其中,絲毫沒有任何猶疑。即使他的心中怕得要命。 然而這群傢伙們就沒有那麼好運了。跟剛才提到的一樣,他們不過是一群沒有受過訓練的烏合之眾,人數多固然是鬥毆上的優勢條件之一,但彼此的默契配合不來的話,那只會增加自身群體的危險性而已。很快的,幾名傷者便出現了。 棍棒沒有打中目標,卻硬生生的打斷自己人的小腿骨。一名壯漢尖聲哀嚎,抱著右腳倒向一旁。這還算幸運的了,因為沒有幾秒,又有兩人的小刀不小心刺向彼此的腹部,更有人被同伴一棒打破了頭,連叫都沒叫便當場昏死過去。 隨著時間越久,站著的人越少,痛苦掙扎的則越多。但他們非但沒有如願取走目標的性命,反而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悠然從危險中一次一次的走出。他們可是有十人啊!雖然沒有任何默契,但他們還是十個拿武器的壯漢,卻對眼前這手無寸鐵的人一點辦法也沒有? ——他究竟是何許人也? 「上啊!快上啊!」光頭男拼命的在後頭叫喊著,但他一點也不想走向前去,以免遭受不必要的波及。看看倒在路邊的可憐蟲吧,一連被兩個球棒打到胸口和嘴巴,不僅現在叫不出聲,往後就連吃東西可能都有問題。 不知不覺中,三分鐘不到的時間裡人數銳減到最後三人。他們各個氣喘如牛,而安卓卻連汗都沒流半滴。想當然,他們也沒傷到他半根毫毛。 「這……這……」 在光頭男遲疑的同時,安卓閃過那兩人的攻擊,他騰空躍起,前翻之後一記劈腿踢擊準確的命中兩人的腦門。悶哼之後,兩人倒下,不再有任何反應。 這一切結束得太快,快得有些不太真實。光頭男看了看地上的同伴,昏倒的昏倒,還有意識的也只剩下呻吟哀嚎的力氣。再看看安卓,連點灰塵都未沾染就能把一堆人打到他們爸媽都認不出來……自己真有能耐獨自撂倒他嗎? 光頭男吞了吞口水。 手中的棍棒沉重無比。 ◆ ◆ 「你、你給我記住!」 安卓還記得,那是光頭男最後說得一句話。他還不小心絆倒了一個垃圾桶。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道轉角之後,安卓這才鬆了一口氣。老實說,這幾分鐘或許是他人生中最為驚險的幾分鐘了,簡直活活讓他當場嚇短了十年老命。不過,在終於停止了一切之後,所看到的景像又讓他短命好幾年。 眼前的這些真的全都是自己幹下的嗎? 自己所撂倒的人到底有多少?一人下巴粉碎性骨折、兩人顏面骨折、一人手腕開放性骨折,再加上其他以閃避方式而造成的同伴誤傷,現在一共九人倒在地上,不是昏死就是掙扎呻吟,血跡與斷牙幾乎隨處可見。安卓全身不自覺得發著抖,要不是自己所犯下的事,不然他一定會猜想這會是哪一個窮兇惡極的罪犯所造的孽。 「……對了!」安卓突然想起先前那名流浪漢。他小心翼翼的跨過腳下的人,飛快蹲至流浪漢的身邊,此時地上的血泊已逐漸乾涸成紅黑色。安卓擔心的伸出手指頭,慢慢靠近流浪漢的口鼻……幸好,還可以感覺到幾分暖意正吹著手指。但再讓他倒在這,能救的都會變得不能救了。 還有那群人。 雖說安卓和他們根本不認識,且一開始就殺上門來。但現在這群人都被安卓打成幾近殘廢,再這麼丟在這似乎也不太好。而且若真的棄之於不顧,自己豈不是和他們一樣殘忍了? 不過,當救護車來到這時一定會對安卓的所作所為抱疑,到時可能還免不了吃上官司;就算沒有,解釋起來也相當麻煩。想著想著,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盡快離開現場去叫救護車。現在的他們也動彈不得,丟著不管並不會發生什麼大事。 就在離開前,安卓忽然想到了——這些人的出現,不是和自己的過去有某些關連嗎?雖說有很大的機率會發現自己的仇家……安卓搖搖頭,至少這樣也算是一條線索。 他看了一下,找到一個神智較為清楚的傢伙而靠了過去。那人一看安卓朝著自己走過來,嚇得想要馬上逃走,但從腹部破了個洞且血流不止的情況來看,他頂多只能在地上爬個幾秒,然後累倒在地上繼續驚慌發抖。 「不、不要過來……我知道我錯了……對不起、對不起……不要打我……拜託……」 「我只是有些疑問而已,是誰派你們來的?」 「……誰?那、那個……」那人把頭轉向另一邊,顫抖的聲音慢慢脫口道:「……是個女人……」 「女人?」 「嗯……她給了我們一人一千塊當作訂金,還說若成功了每個人又可以跟她拿十萬……所以……」 「等等,你不知道那女的叫做什麼名字嗎?」 「呵……老兄,我們這種收錢辦事的又怎麼會知道……名字呢?就像我們根本……不認識你,卻願意為錢殺了你一樣……」 「那特徵呢?那女的總會有些特徵吧?」 他沉默了幾秒,轉動的眼珠像是在思考。 「黑衣、金色長髮……」說到一半,又停了幾秒,他的嘴唇在發抖,像是在回想著什麼可怕的東西一樣。深呼吸幾口後,又繼續說下去道: 「……還有……高跟鞋……和冰冷的藍色雙眼……」 ◆ ◆ 「這和當初說得可不一樣!」光頭男大聲咆哮。如果計畫無法照當初說好得實行,任誰都會大聲咆哮。 「喔?」被咆哮者就回了這麼一句,飽含諷刺與輕蔑。這讓光頭男更為光火。 「別開玩笑了,妳明明就知道那人不是普通人對不對?賤婊子!」 沒錯,那是名女子。 女子不高,但渾身與人一種傲然,如瀑的金髮在月夜下飄逸且閃閃發光,姣好的面容卻莫名的冷酷,是出自於那雙冰涼如冬的碧藍雙眼?還是漆黑如影的衣裝?女子雖然艷麗,但那卻是逼人性命的美感。 兩人位於某座廢棄的大樓之上,女子俯視著城鎮中的點點光芒,像是在享受著,又像是觀望而已。不過,她從不看來者一眼,一眼都沒有。 「喂,狗娘養的,妳倒是說一下話啊!」 「說什麼?」 「說什麼?妳問我說什麼?有九個人栽在他的手上了,妳難道不認為該說明一下這是為什麼嗎?」 「很簡單,這不就清楚說明了你們的能力不足嗎?」 一陣風吹起,吹得女子金髮飛揚。光頭男頓時啞口無言,不知是因為女子的帶刺的話,還是那剎那間的視覺之美。但,憤怒還是將理智拉了回來。 「妳、妳這天殺的臭婊子!竟敢瞧不起我們!」光頭男憤恨不平得抽出預藏的棍棒。這棍棒原本是要用來致安卓於死地的才是,但現在他恨不得一棍打破眼前這名囂張女子的頭顱! 然而在眨眼之間,女子已經從他的視野中消失。 「……咦?」 光頭男猶豫了一下,正想尋找女子的蹤影時,忽然一記踢腿冷不防得由下竄出,不偏不倚的正中他的下巴,光頭男整個人因此向後飛個老遠。他連忙爬起,但踢腿的衝擊卻還深深的留在腦中,使之頭暈目眩且四肢發軟。等到世界不再天旋地轉時,卻已經為時已晚了。 槍口高舉在他的眼前。 漆黑的槍身,槍口好似絕望的無底洞,上膛的子彈隨時會從中飛出,瞬間取走人的性命。這過程連點感覺都感受不到。 「喂、喂……等等……有話好說,是我的不對……」 話還沒說完,扳機已經扣下,完全沒有半點遲疑。 槍聲驚動了夜,月邊的雲層似乎也因此翻攪了起來。女子收起槍,對躺在地上失了魂的軀體只是瞥了一眼,便沒再看過第二次。她在附近小繞了一下,果然如自己所料,附近的住家紛紛亮起燈光,尋找著槍聲的來源。即使這個地區三不五時會傳出類似的聲音,但這並不會因此讓人降低對它的注意與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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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