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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論科學與民主的關係
2011/07/05 10:56:24瀏覽1810|回應0|推薦5

再論科學與民主的關係

緣起

1989年五月六日,科學月刊社主辦「科學與人文的省思」研討會,邀請李國偉先生發表紀念五四的專文──〈科學與民主的關係〉。該文於1990年五月號《科學月刊》中刊出,並說明是「為紀念『五四』七十周年而作」。

李先生的大作中,主要闡明:科學與民主並沒有邏輯上必然的因果關係,只是巧合地共同發生,而被相提並論。李先生並就科學社群的民主問題、民主社會運用科學知識的問題等,說明科學與民主間不但缺乏因果關係,而且是互斥關係,例如:科學的權威性質、非主流意見受到壓制、專業知識訴諸權威、最先進的知識可能配上最保守的立場、科學家具有擬似巫師的特質、科學家不能避開社會中特定利益的團
體、專家的意見也常包含偏見等等,以印證其觀點(見附圖)。

個人認為,民國八年的「五四」,以德先生和賽先生為口號,在近代中國掀起了鮮明的一頁歷史,迄今對知識分子而言,仍是一長串值得省思的問號。尤其七十年後的今天,中國人面對的是政治上的分裂局面,而海峽兩岸仍以「民主」作追求的目標,的確牽引出知識分子相當複雜的情懷。李先生以邏輯推理來論證科學與民主不具因果關係,誠然是創新之見,足以釐清一般人對「科學萬能」之誤解,或點破某些政客假借「科學」之名,扛「民主」之招牌,卻行「專制」之實的本質。

然而,我們不能否認的是:科學與民主雖無必然的因果關係,是否仍存在其他的緊密關係呢?我們是否可嘗試從其他角度來探討此問題?

筆者認為:天下事往往有其多面性,此問題亦不例外。科學與民主兩者間應是互補關係,而非相斥關係。換言之,李先生忽略了另一重要因素──「自由」,以致未見及科學、民主、自由這三者鼎足而立、相依相生的循環關係。科學與民主在本質上絕對有相互依存之處,「科學要民主,民主要科學」絕對有其實質意義,只是不能以直線式的關係來理解,而必須以圓形循環式的關係來思考,才能窺其全貌。

引發筆者作如此思考的線索,是李先生在討論會上舉蘇俄科學成就為例證,認為「今日蘇俄世界一流的科學成就,便把民主是科學發展的必要條件的假設徹底推翻了。」筆者對此例證深感不以為然。個人的疑點是:一、蘇聯的科技成就與其派出數以萬計科技間諜,在自由世界竊取情報有關,豈能視為「世界一流的科學成就」?二、蘇聯特別創設「科學城」,提供與其政治制度下截然不同的「自由」環境,以爭取科技人才為其效力,是否可見「自由」乃科學發展不可或缺的動力?

以下謹就個人之觀點詳加說明:

一、蘇聯並無世界一流的科學成就

蘇聯的科學成就,多年來一直表現在科學技術的軍事應用層面,只注重技術,並不重視科學的真正內涵。所謂「只要技術、不要科學」是其一貫採納的二分法理念。例如派遣數以萬計的間諜,在西方高科技工業中心,竊取或價購西方科技發明的成果,試以蘇聯製TU-144型超音速客機為例,其設計藍圖幾乎完全抄襲英、法兩國合作研發的協和號客機。可見蘇聯在工業及技術等許
多方面的進步,在實質上,並無法認定為其自身之真正成就,故「世界一流的科學成就」實有待商榷。

二、思想自由與資訊公開是科學發展的原動力

蘇聯為了爭取科技人才,在其國內建立「科學城」。一切規畫完全仿效西方社會的模式,設有美國式的超級市場,提供在蘇境內難得見到的生活享受,書店中也販售當期的《時代》雜誌、《新聞週刊》等等,再利用某些科學家盲目的愛國心,促使其貢獻心智於純粹的科技發展。

科學城的構想,比之於現在大陸中共所謂的「一國兩制」,實有異曲同工之妙。因為蘇共當局深知:「自由」才是科學發展的最重要基礎,故特別將這個與其政治制度相互矛盾的「自由科學城」,統一在完全不自由的大環境之內。

但是任何良心未泯的科學家,只要他走出實驗室與科學城,實際見到一般民眾真實的生活狀況,加上理性的思考,必然在其心底升起重重的迷惑,幾乎立刻會懷疑:自己在象牙塔中奮力貢獻,到底有何價值?可能只是造就或維持一個壓迫人民的官僚機器,對於全體國民生活的改善、思想的開放、精神的提升等等,絲毫無作用。

無怪乎蘇聯著名的物理學家沙卡洛夫,在被迫離開科學研究工作之後,毅然決然,奮不顧身的投入爭取自由、民主與人權的社會運動。

三、探討科學與民主的關係,不能避開「自由」這一要素
由蘇俄科學城之例,個人認為:科學與民主雖然沒有直接的
邏輯推理關係,但是發展科學需要先有完全自由的環境,方有發展的可能,這一點即使是專制政體的領導者,內心深處也不敢否認其為事實。而以目前世界各國的政治發展經驗來看,真正的「自由」唯有在民主法治高度發達的國家,才能得到明確的保障。

因此,民主制度所能提供的自由環境,是科學發展的沃土,而「科學」所培育出的求真精神與理性態度,又是提升民主政治素養所不可或缺的要件,唯有如此,政壇人物才能以誠信態度講理,而非玩弄騙術或以暴力抗爭為要脅。

可見科學與民主之間,因為「自由」這一重要的因素,而益發顯現其相依相生、密不可分的關係(見附圖)換言之,若避開「自由」這一要素不談,我們則無法真正清楚看出科學與民主間的互補關係。

四、科學理性的態度可以提升民主的素質

科學精神中最重要的是可以培養理性思考問題的心態,這對民主政治有何等影響?

我們知道從一種學術理想轉變為生活的實踐時,在轉型期間欠缺可依循的經驗與規範,一般人難免有些不正確的反應,民主政治亦不例外。實踐之初,一般人易誤以為人多勢眾就代表真理,可以隨意處置居於少數的一方。如法國大革命時,我們從巴黎公社所見的歷史事實,多數人任意公審處決少數反對者,以致殺人盈野。這種「民主」不但未帶來任何安定和平,反而增添了濫權的恐怖氣氛。所以我們今天談
民主,多半不贊成這種無法無天、暴民政治的新霸權作風。

透過科學精神展現的理性態度,其可貴處在於能站在對方的立場,較全面的設想問題。如此可發現少數的一方,其實常有正確的見解,甚至歷史上屢見不鮮的是,少數不同於流俗的超卓之士,往往能有超乎時代的創見。

四百多年前哥白尼的時代,主張「地動說」的先知者,要冒著被宗教法庭燒死的危險,被視為「異端邪說」,若執意不改,就要付出喪失生命的代價。而今天,若堅持不相信地球會自轉,或不願接受愛因斯坦相對論的人士,仍然可以在自由民主的社會下逍遙自在的生活,不必擔心因為思想觀念與眾不同而橫遭迫害。從這樣截然不同的鮮明對比,我們可以看出理性的民主政治,是現代人類發展出來多麼可貴的制度,而科學又在其間扮演了多麼關鍵的角色!

五、今日已有調和科學威權性質與民主決策間之可行管道
民主制度發展至今日,對於如何運用科學知識,防止科學淪
為專制的工具,事實上已有良好的模式。以美國為例,可謂當前實行民主政治國家的典範,尤其可與蘇聯制度做截然不同的對比,值得我們作借鏡。

調和科學與民主之間的管道就是要建立良好進步的制度,試以「公聽會制度」為例。我們知道現代社會是分工細密的專家社會,不同的專業領域間差異甚大,常使人興起「隔行如隔山」之嘆。對各行各業樣樣精通的「全能之士」可謂極不可能,但是民主社會中任何公共政策的制定,必然涉及各項專業知識的運用,如何融合不同專家的意見?「公聽會」就是融合專業權威性與民主普遍性於一爐的絕佳設計。

手握決策大權的行政或立法大員們,即使是科學界的門外漢,亦可透過公聽會制度,邀請專家學者來公開辯論,質疑問難,甚至故意邀請立場見解完全相反的兩派專家來做公開的說明。在這種形同考試的公聽會上,擁有專門學識的專家,為了闡明己見,千方百計想盡辦法,以普通人聽得懂的話語,來介紹自己的專業知識,而講理不鬥力的辯論過程,正是互相溝通達成共識的最佳途徑。即使勢均力敵、相持不
下,必須付諸表決時,決策者對問題的來龍去脈也有通盤的了解,不至於違背公眾的權益。

另一個例子,就是「專家委員會」。這是當社會上發生重大爭議,或有危害公眾安全的重大災難時,決策者常立刻組成「專家委員會」,做深入調查,期能改善現行有缺陷的操作程序,避免重蹈覆轍。這種制度,可使行政決策者避免獨斷專行之弊,或是「外行領導內行」的譏評,且可博得民主化領導的好名聲。

挑戰者號太空梭發射失敗後,立刻由前太空人阿姆斯壯組成調查委員會,作詳細的調查評估,並對國會提出報告,就是一個例子。

調查委員會的主持人,並不一定要有專業技術的背景,而要求其權威性與客觀性並重。以美國調查愛滋病防治政策缺失案為例,前美國總統雷根在決定修訂愛滋病防治策略前,任命退休海軍上將魏金斯(J. Watkins),組成十三人委員會,其成員包括醫學專業及非專業的人才。主持人並非醫學專家,但是行政經驗豐富。該委員會費時數月,到全國各地去調查訪問,然後做出令人信服的總結報告,提出180項改
革建議。行政管理專家與醫療專家對委員會的貢獻,同樣受到肯定,這是一個值得重視的例子。

我們從上述兩例,可見到專家的科學權威受到尊重,民主的普遍、公平與多數決的原則,也得到合理的保護。可見在民主政治下,因為可以真正保障人民的自由,再藉由合理的制度規範,使科學的功能真正得以彰顯,而受過科學訓練的專家們,不但沒有落入各持己見、互不相讓的窠臼,反而能夠互相尊重、互相協調,建立共識,進而共同維護國家與社會的健全發展。

爭取民主、科學、自由迄今仍是天安門廣場前最響亮的呼聲。我們嘗試從另一角度出發,更可以明確的看出三者之間存在著鼎立而相生的循環關係,彼此環環相扣,相互依存、影響。個人認為:這樣的思考與詮釋,不僅有助於我們的認知程度;更有助於我們對未來前途建立信心。相信唯有真正始終不懈的朝向民主與科學的大道邁進,中國社會的未來才真正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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