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

非馬

畢竟

為宇宙的事

煩惱得

睡不著覺的

不止我一個

看你的眼睛

也布滿

血絲

SUNRISE

William Marr

The sleepless

worrying about the universe

wasn't me alone

Look at your eyes

they too

are bloodshot

〔鑒賞〕

“畢竟，為宇宙的事煩惱得睡不著覺的，不止我一個——看：你的眼睛，也布滿血絲。”

如此之《日出》，只有漢語新詩才能寫出。

記得廢名先生說過：古典詩歌是詩歌的語言，散文的內容；漢語新詩則是散文的語言，詩歌的內容。

是的，散文的語言，詩歌的內容——

這，不正是非馬先生詩歌的顯著特點之一嗎？

其實，非馬先生詩歌的語言，往往是精短的“微型散文”，

卻透逸著濃濃的詩意。

小詩《日出》，連帶標題也不過區區32個漢字，

讀后，卻給我們以一種震撼力：複讀，咀嚼，餘味悠長……

《日出》，一個耳熟能詳的標題，作為詩歌，抑或作為散文。

這裡，非馬先生之《日出》，卻令人耳目一新：

首先，“為宇宙的事煩惱得睡不著覺”：也許氣宇軒昂，也許幽默而已；

其次，“看：你的眼睛，也布滿血絲。”此處的“你”，當指“日出”，或初昇之日。

——于是，詩便有了創新：何其令人一讀而難忘！

是的，煩惱的人，不止我一個。

但，誰能想到，不止我一個的，竟然還有那天上的太陽！

于是，心有戚戚焉。

當然，免不了想起那幅著名的對聯：

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

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

下聯似可稍改

家事國事宇宙事事事關心

噢，我的天哪（我的太陽）！

今後的夜晚，我該何以入眠？

英詩散讀：

The sleepless, worrying about the universe, wasn't me alone. Look at your eyes, they, too, are bloodshot.

比讀漢詩，可知：

其一，“畢竟”省譯——若當真以 after all 譯之，則只能增醜詩意之效果。

其二，“為……睡不著覺的”，一般對應those who are sleepless for …（那些睡不著覺的人）之類語式，但非馬先生卻用The sleepless（無眠的人或……），便將人與事物（太陽）巧妙地兼容在一起。

其三，“宇宙的事”，英文簡化為the universe, 正得其要妙——若直譯為things in the universe, 未免生拉硬套，濁人耳目。

其四，“不止我一個”，對應 wasn't me alone —— 著一alone, 暗示我本孤單，而今有了太陽為伍，則不再覺得孤獨。

最後，“你的眼睛”，對應your eyes之後，再以they來復指：不僅滿足了英文語法之所需，還帶來了一唱三嘆之美學效果。

好了，早晨，抬頭見日，可與之對視：

相看兩不厭，唯有初昇日。

問君何能此？共憂宇宙事。

（張智中）

原載:向诗而生的博客（张智中）
http://blog.sina.com.cn/u/24051498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