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畫醫病 皇上一琢磨,不管怎麼著,這“午門”得贖回來呀。不然,羅鍋兒老在那兒堵著要錢,攔擋百官上朝,我這國事就甭辦了。一瞅這字據,哎,有主意啦: “劉墉啊,你瞧這字據上--今將午門折給……是‘折’,沒寫‘賣’呀。啊,這麼辦吧,讓九王爺給你銀子,還棗兒帳,怎麼樣啊?” 劉墉心說,嗯,甭管怎麼樣,反正,九王爺得掏錢! “謹遵聖命。” 乾隆一聽,哎,總算把這檔子事兒了啦。可是呢,還得說九王爺幾句: “啊,九弟呀,下回……別弄這個了啊。沒錢,賣午門,這叫什麼主意呀?” 九王爺說:“哪兒是我呀,這都和珅給出的主意!” 皇上這個氣呀!好你個和珅哪,噢,出完主意啦,你躲啦?告假免朝,怎麼啦? 和珅怎麼啦?病啦!怎麼會病了呢?急的!什麼事兒啊?他兒子,出人命啦! 和珅的兒子叫和豐,是當朝“額駙”。“額駙”是滿語,漢話就是“駙馬”。皇上把公主嫁他了。要不怎麼乾隆老向著和珅呢,他們是兒女親家。可他們這兒女親家,還特別,是“指腹為婚”! 有人問了:什麼叫“指腹為婚”呢? 就是,這倆人兒還沒出生哪,在肚子裏就定了婚啦! 在過去呀,婚姻--全憑父母之命。比方說,有這麼兩家兒啊,相處的不錯,兩家的媳婦呢,也都“大肚子”啦。這天擱一塊兒聊天的時候,就說了: “啊,你看咱們兩家相處的多好啊,多對脾氣呀,得了,咱們結個親吧?!” 哎,這倆小孩兒就算定了親啦。他們兩家大人挺對脾氣。這倆孩子對不對脾氣,他們就不管啦! 還沒生哪,不知是男是女呀。也有主意。要全生兒子,就讓他倆拜乾兄弟;都生姑娘,是乾姐妹;一男一女,配一對兒! 說定了,等著生吧,這家養活了個兒子,就等那家啦。等吧,等來等去,等了一年多,愣沒生!後來,請大夫一檢查呀,甭等啦。怎麼?那位是“氣臌”! 哎,這不瞎耽誤工夫嗎? 前邊兒我不是說了嗎,和珅的兒子和豐是當朝“額駙”,他娶的是固倫公主。皇上有十二個公主,固倫公主最小,老未。所以,最受乾隆的寵愛。那真是,頂到頭上怕嚇了,揣到懷裏怕壓了,捧在手上怕炸了,含在嘴裏怕化了! 哎,不知怎麼嬌慣好啦! 這固倫公主呀,還有個毛病。什麼呀?特別愛吃“醋”!甭說和豐跟別的女人說句話了,就是多看一眼,都不行。這“醋罐子”就算倒啦。哎,起碼得鬧騰三天! 您別看公主這麼大“醋”勁兒,可和豐呢,是逮空兒就沾花惹草,整天老愛往姑娘跟前兒湊合! 哎,您瞧他這份兒德行! 這天,和豐在街上看見一個姑娘,呵!長得太美啦!於是吩咐底下人,搶回府中,要強行納妾。人家不幹哪,哎,和豐就把姑娘給打死啦。 出人命啦。這是“強行霸佔民女,無端致死人命”。按律當斬! 和珅聽說這事兒以後,可土地爺逮螞蚱--慌了神兒啦!怎麼呢?他琢磨了,這檔子事兒遇見別人好辦哪,咱要錢有錢,要勢有勢。可偏偏讓劉墉知道了。他官居左都御史。御史又稱“言官”。“言官”是什麼職務啊?啊……就仿佛是現在的檢察長! 他正管哪。羅鍋兒這個人,是不循私情,六親不認。常言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可碰上羅鍋兒這個“鬼”,這“磨”給多少錢他都不“推”呀!這已經把和豐押到宗人府啦。鬧不好再打我個“縱子行兇”,得,連我也饒進去了! 和珅連朝都不上了,在家悶著,想主意。是又急又怕,坐立不安,整天心驚肉跳……。您想,就連貓從桌兒上蹦地下,全嚇他一哆嗦!怎,怎麼辦呢?這--。最後沒辦法。還是硬著頭皮找劉墉去了。一見面兒,和珅這相兒大啦。臉上的表情是,似樂不樂,不樂還得裝出樂,想樂又不敢樂,不敢樂又得強擠樂。這勁兒--(學似笑非笑狀) 哎,我還真學不了! 劉墉一看,心說,這什麼毛病啊,這是? “啊,這個--啊,劉中堂,據我所知,額駙並未致死人命。乃公主生疑,姑娘害臊--自盡而亡,實屬醋海生波,啊?(乾笑)哈哈--” 劉墉說:“噢,醋海風波,為‘醋’而亡,那找我何用啊?” “中堂正管此案,您乃御史言官嘛。” 劉墉一樂:“既然我是‘言官’,就更管不了。” “怎麼?” “言(鹽)官不管‘醋’事啊!” 嘿!給和珅來個燒雞大窩脖兒! 那位說了,和豐是額駙啊,他押進宗人府,那固倫公主能不管嗎?准得著急呀! 哎,您還真說錯啦。公主一看和豐逮起來了。不但不著急,反倒樂啦。怎麼?解恨哪!心說,該!再叫你往姑娘跟前兒湊合?!嗯,先不忙著找父皇、母后求情,讓你小子在裏邊兒多蹲些日子……治治你!我呢,裝病。我這一病,他們也就顧不上殺和豐啦。耗些日子,事情擱涼了,也就好辦了。 哎,說病就病,往床上一躺,“禁口”啦!什麼叫“禁口”哇?換現在的話,就是絕食,不吃不喝啦。您可聽明白了,有人的時候,不吃不喝,等沒人的時候,哎,她吃得更多!怎麼?把剛才那頓兒找補回來呀!噢,假的呀?多新鮮哪,裝病可不是假的嗎?! 固倫公主最受乾隆的寵愛呀。所以,每天宮女都得到皇上那兒稟奏:“啟奏萬歲,公主進了一個饅頭,一碗粥,進得香。” 今兒個一稟奏,麻煩了: “啟奏萬歲,公主饅頭沒進,稀粥燦進,點心沒進--啊,混身沒勁!” 什麼不吃,可不混身沒勁嘛! 乾隆著急啦,哎呀,這個--。雖說“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和豐致死人命,按律當斬,可要真把和豐殺嘍,那,公主就得守一輩子寡呀?!不殺吧?民憤難平--再說羅鍋兒這“關”也過不去呀?!上回,我在十三陵拆了幾根木頭,他還把我參倒了,發我來趟江南哪,這回,我要是有法不依,袒護額駙,他就該發我上雲南啦! 乾隆是左右為難。這麼說吧,他是捆著發麻,吊著發木,怎麼全不好受。後來一琢磨,得了,先顧公主要緊。隨傳一旨,命太醫院太醫為公主治病。 傳哪位呀?就傳一位嗎?不!太醫院有多少位,全傳!你看完了,他看,輪著班兒來。為什麼這麼看病呢?大概是--為了慎重,恐怕就傳一位太醫,看不准吧。 比方,頭一位太醫診脈了--。中醫斷病,不分“內、外科”,就四個字兒,按“火、寒、癆、傷”。第一位確診了,此病屬“火”,開了方子。怎麼樣呢?方子擱那兒,藥先不抓;傳第二位再看,這位太醫診斷也是“火”,沒事兒。如果他診斷是“寒”,麻煩啦,把頭一位太醫拉出去,殺!再傳第三位太醫,一診斷是“癆”,哎,得!第二位也交待啦!--那年頭就那麼專制。 這,誰還敢在太醫院當太醫呀?兩人兒診斷不一樣,腦袋就搬家啦,受得了嗎?後來呢,太醫們湊一塊兒研究了,這得想主意呀。嗯--最好能透個信兒,就好了。可宮裏太醫出入,見面兒不准搭話。這--這怎麼辦呢?哎,他們定了個暗號。太醫進宮看病,不是都穿著馬褂嗎,馬褂上有“扣子”,哎,打“扣子”上分。按“火、寒、癆、傷”,一、二、三、四排下來。頭一位太醫看完病出來,他診斷的是“寒”。由上往下數,火、寒--一、二。第二個扣子。出門兒不用說話,右手摁著第二個扣子,(學狀)往外走。第二位太醫進門兒一看,頭一位摁著第二個扣子。噢,“寒”。行啦,他也診斷“寒”。以後,不管傳多少位,全是“寒”。 我細這麼一琢磨,這哪是看病啊,純粹是看手勢哪! 這回給公主看病,太醫院六十多位太醫,全傳來了。一號脈--嗯?脈絡清晰,氣色正常,沒病啊。又一琢磨,沒病不行。嗯,得給她找點兒病。乾脆,“火”。出門摁第一個扣子,“火”。六十多位太醫確診全是“火”。 皇上一看這藥方,“火”。嗯,對!額駙讓宗人府給押起來了,公主心情煩躁,能不上火嗎?沒錯兒,是“火”! 哎,還真讓太醫給朦對啦! 照方抓藥吧,連吃三十多付,公主的病愣不見好。哎,那沒法見好,根本就沒病,上哪兒好去! 乾隆急壞了。宣滿朝文武,上殿議事。工夫不大,文武百官來到金鑾寶殿。品級台前,三呼萬歲,行禮已畢。太監傳皇上口喻-- 文武百官,不分滿漢,如有人能治好公主病症,加官晉祿! 這時候,就見劉墉出班跪倒: “臣,劉墉有本。” 皇上一聽,高興了。噢,他有辦法治公主的病。忙問: “劉愛卿,你有何本章啊?” “萬歲,額駙和豐,霸佔民女,致死人命,理應處斬,請我主龍意天裁。” 乾隆心說,呵!你可真能攪合啊?!公主病得這份兒上,你還非急著要殺和豐,這不成心添亂嗎?!可又一想,誰讓劉墉逮住理來著。得啦,先緩一步吧。就說: “劉墉啊,等公主病體痊癒,再將額駙和豐明正典刑吧,啊?!” 劉墉說:“萬歲,公主之病,包在微臣身上。我自有奇方,頃刻病除!” 乾隆納悶啦。唉?沒聽說過羅鍋兒會治病啊?公主的病,六十多個太醫都沒治好,他能治好嘍。嗯,還非讓他治不可。只要治不好,行了,那時候,他也就不搗亂了。和豐的事兒,哎,也就好辦了。想到這兒,說: “劉愛卿,朕命你即刻進宮,為公主治病。” “臣,領旨。” 劉墉剛站起來,一琢磨,又跪下了: “萬歲,和豐身為皇親,目無法紀,草菅人命,若不早日正法,實難平民憤哪!” 皇上一聽,嘿!這羅鍋兒是咬住了不撒嘴呀?! “劉墉,朕不是已經說過了嘛,公主病體康復,定將和豐問斬!這行了吧?!” “謝主隆恩!” “好,你進宮治病吧。” “微臣不必進宮,現有‘寶畫’一張,可差人呈後宮,待公主觀看之後,定然病體痊癒。” 乾隆一聽,嗯?什麼?噢,弄張畫兒,公主一看,病就好了。哪兒有這事啊?!當時直嘬牙花子,治不治拿不准主意--。 和珅在旁邊一琢磨,行了,你羅鍋兒這是要找倒楣呀。哪兒有用畫兒治病的?嗯,我得竄掇聖上讓你治。到時候治不好,你也就顧不上殺和豐啦。 趕緊出班跪倒: “萬歲,寶畫醫病,實屬奇聞哪。劉中堂既有此絕技,咱們看看效果如何吧?啊?” 那意思,等治不好公主的病,咱們再說。哼,非打你個期君之罪不可! 乾隆一想,嗯,和珅說得有理。哎,就命人把“畫”送入後宮了。 劉墉呢,轉身下殿,奔宗人府了。 有人問了,用“畫”治公主病,能治好嗎? 哎,治得好!為什麼呢?劉墉啊,研究了這位固倫公主的習性,知道她特別愛吃“醋”,哎,就畫了一幅《和豐戲美圖》。准知道公主一見這“畫”,就得生氣,這一生氣,也就不裝病了。果不其然,宮女把畫拿到後宮,公主一瞅就火啦!呵,氣得她柳眉倒豎,銀牙亂咬!幹嘛生這麼大氣呀?趕情這張《和豐戲美圖》,畫得甭提多象啦!和豐正攔著一個姑娘調情哪!公主一看這張畫,當時把“醋”勁兒,就勾上來了。 心說,好你個和豐哇,我為你這兒裝病,你還那兒尋歡作樂?是把“畫”搶過來,三把兩把就撕碎了。然後說: “來呀,給我端飯!” 哎,她不禁口啦! 這回,宮女稟奏皇上,有的說了: “萬歲,公主見畫之後,當時病體痊癒,食量大增,進了三碗米飯,半隻燒鵝,五個澄沙包,兩碗蓮子粥,一碗銀耳湯,進得香!” 和珅一聽,哎,這公主成飯桶啦! 乾隆當時龍顏大悅,高興啦: “好!快傳劉墉上殿!” 快傳?等著吧!怎麼?劉墉走啦。上宗人府啦。等了有倆時辰,劉墉才來到金殿,上前跪倒: “臣,劉墉交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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