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姑姑和爸媽談著屬於他們那個年代的悲喜,
誰又走了,誰又如何了,誰還在嗎?
偶地嘆氣,又倏地笑了,
多少歲月就在這一來一往的話中流逝,
似乎只是彈指之間的事,
每個人的花白頭髮都像是前一秒才冉冉生出,
這是屬於她們的暮秋,
大多時候,我都插不上話,
但靜靜地聽著,好多時間,
我也失了神地,
似乎回到多年前的時光。
那時,身體還很硬朗的奶奶常帶著我們幾個小蘿蔔頭,
一行人(我和堂兄弟妹五人)浩浩蕩蕩到當教職的姑姑家中玩耍,
這一路上大家有說有笑,
因為大家都知道到姑姑家最有趣了,
不但有好幾間房可以跑來跑去玩耍,
外頭庭院也大,
晚上時候,大夥兒還可以抓螢火蟲,
好玩極了。
在國小任教的姑丈,
是我三年級的自然課老師,
我還記得,
姑丈那時曾告訴大家一個很有趣的觀察--
他要我們寫字時要寫小一點,
因為他發現大學生的筆記,字體都非常小。
那時我聽了覺得這邏輯有些怪異,
但是小時極乖巧的我,
還是記在心上,
字愈寫愈小,因為這樣比較像大學生!
現在坐在眼前的大姑姑已經七十六歲了,
如果不是花白頭髮,
看她說話時總是手足舞蹈,
再加上她常常參加教會活動,
還上電子琴彈奏課程,
外人大略會猜她只有六十出頭,
但是活潑如她,
還是有滿肚子苦水想和爸爸說。
八十多歲的姑丈因為無法走路,
又尿失禁,
一人照顧不來的她只好聽兒子建議,
從新竹搬到台北,
將先生送到養老院,
兒子將自己的寓所給她住,
再和家人住到附近去。
她說:
好一個孤單老人哪!
姑姑說她每天就是就是養老院和公寓兩頭跑,
還因為很敏感,
常常昏倒,
而原本四個小孩中,
兩個小孩陸續往生,
就剩一個帶著小孩住加拿大的女兒,
和就近的兒子。
提到兒子,她有滿心的怨懟,
兒子常不貼心和頂撞她,
連她常昏倒,
兒子都要唸個幾句,
你就是這樣!要改!不要動不動就昏倒啊!
有一次兒子還不高興地說:
媽!我算算從以前到現在我已經給過你們一百多萬了耶!
姑姑說,這句話實在讓她很傷心,
但是她也不甘示弱地回說:
要算的話,我可以從你出生的時候開始花的錢,
一分一分算出來!
大家聽了無言以對,
只能安慰她,兒子只是說話太直,
應該沒有惡意。
她說,不是不體諒兒子家庭事業兩頭忙,
但是她一個人照應先生和生活,
有時候真的應付不過來。
聽爸爸媽媽安慰她:
也不錯啊!兒子就住在附近,
像我們三個女兒,
根本沒有兒子可以靠啊?
我知道爸爸是想安慰姑姑,
但聽來還是讓我有些難過,
大家還笑說:吃藥是每天最重要的事,
滿桌子的藥,
有時還會忘記有哪幾種已吃過,
哪些藥物又還沒碰,
姑姑問爸:
記不記得曾經說過,
媽(我的阿祖、爸爸的媽)的桌上怎會那麼多藥?
沒想到轉眼間,
大家的桌上抽屜裡都是放滿了藥。
那時無法體會年長一輩的痛苦,
現在.....自己正在走相同的路。
離開姑姑家前,和姑姑握手到別,
我答應她要常去看她,
也希望她能在信仰的主中堅強!
那時正值夕日時分,心中有些感慨
我不曉得到我六七十歲時,
是否也只能往回看,
但是,我希望如果也只能如此,
至少,往後瞧時,也要帶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