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晚，回家路上，都是一場與睡魔無效的搏鬥，勉強精神，拖著已然昏睡的腳步前進。

微微的晚風拂臉，帶著濃濃的海水味道。這條路本是靠在海旁蜿蜒。途中，還經過一個「泳棚」，小小的泳灘，配上很簡陋的更衣設備，沙灘上，沒有細幼的白沙，鋪滿的只是灰白色的沙礫，因為它靠近木屋區，只需腳程，鄰近的人可以省不少車錢，所以每當假日，這個泳棚還是頗為擠擁。

依稀記得媽媽帶過我們去那兒游泳，人很多，水不太清，還偶然有便溺漂浮海面，弄潮兒沒有大驚小怪，只是從容避開。當然，在現今要求高的香港，再也不能接納這樣低質素的泳灘，這個泳棚早已經被淘汰，沿岸的地段，也發展迅速，已然豎起了一幢一幢坐擁無敵海景的美廈大樓。

海風，漸漸夾雜著腐朽的木材味，我便知曉，路已經走了一半。經常散發著木臭味的造紙廠，是途程中央的路標。過了這段路，兩旁的樹木更茂密，樹影隨風飄搖，樹葉沙沙作響，我和二姐都開始敵不過睡意打盹。這時，媽媽便會給我們說著故事﹕「毆烏婆」*  的故事。

「從前，有一條村莊，有一天，一個很丑陋的外地女人搬遷過來，她很怪詭，不與別人來往。自從她搬來以後，村內的小孩，經常突然失蹤，終於，懷著疑心的村民，在一個寂靜的晚上，偷偷地突擊她的住所，竟然發現她正在嚼吃著小孩的手指，津津有味……」

「媽媽，沒有「毆烏婆」的？！如果有，在哪兒？」

三、四歲的我，雖然毛菅已然豎起，膽戰心驚，可是仍然抱著疑惑尋真的精神，反駁問道。

媽媽指著路旁的黑漆深沉的樹叢，很確定的說﹕「「毆烏婆」都愛躲藏在樹叢內，等待小孩子睡覺，便把他們拐去。」

每晚，媽媽都會重覆著同樣的故事，我們也漸漸習慣，「毆烏婆」也彷彿成為了我們漫漫夜途的伴侶。我的膽子也慢慢地大了起來，走近路旁漆黑的大樹叢林，試圖用目光搜索「毆烏婆」的影蹤。

「哪兒有「毆烏婆」？媽媽騙人！」

「沒有騙你，真的有，是你們的婆婆告訴我的，她說她在鄉下看過。」媽媽確信為真實。

搜索失敗的我，半信半疑地，最終，又不支倒在大姐的背脊上。

* 「毆烏婆」﹕母夜叉，廣東話，已屬舊式。

                                                                                               文．圖 / 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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