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時候,有兩大奸臣、庸臣,已被人罵到遺臭萬年,一個是南宋的秦檜,一個是清朝咸豐皇帝的兩廣總督葉名琛。我覺得大家都誤會這兩個人了,在此替他們講幾句公道話。
秦檜實在一點也不壞。南宋高宗時金朝揚言要把俘虜的欽宗皇帝送回,那麼南宋豈非天有二日?忠黨愛國的秦檜當然不要讓這種事發生;而且當時連年戰亂,他主張和平又有什麼錯?因此那些擁兵在外的武將韓世忠、張浚、岳飛乃是和平的破壞者,必須幹掉。岳飛戰功第一,破壞和平最大,當然也要第一個被殺掉。秦檜鞏固國家領導中心,推動和平,其實應該得個青天白日勳章才對,怎麼反而成了奸臣?雖然說他向金朝卑顏曲膝,南宋奉金朝為老大,自稱為臣,但和平總是要付出代價的,秦檜又有什麼錯?付出一點小代價是值得的。
至於葉名琛則是更被人誤會了。他愛好和平,無論如何絕不動武,而且清朝是個大國,怎能和小小的英法談和?而且英法聯軍宣戰即是英法不對,葉名琛何必作戰、何必逃走?後來英國人將他活捉,他非常有骨氣,雖然成了俘虜,他每天一定非常正經的打扮、穿上朝服,這是大國衣冠,不能馬虎;而且他被抓到印度、孟加拉,也要帶個廚子,不能吃外國食物。他愛好和平、不去惹事,後來又表現得很有堂堂大國的風範,這都是應該讚美的事,後人罵他 「不戰不和不守、不死不降不走,古之所無,今之罕有」,實在是太冤枉他了。
秦檜和葉名琛,一奸臣、一庸臣,他們其實都是愛好和平、不想去製造麻煩的好人。因此他們的行為都是以和平為中心推論而出的。只是人們也知道,和平只是一種手段價值,如果和平這種價值違背了其他更高更基本的價值,它的和平價值就完全站不住腳。
秦檜的愛好和平,已是實質的賣國求榮,成了金朝的傀儡;他的殺岳飛,也只不過是代行金兀朮的策略而已。至於葉名琛的愛好和平、不想惹事找麻煩,這樣的和平已和無能完全同義,當然和平不出任何好結果。
因此,我在此舉秦檜和葉名琛一奸一庸這兩個愛好和平的負面例子,乃是要闡明一個世上重大的道理,那就是和平只是一種手段性的價值,它必須依附於更大更高的其他價值;和平不容成為賣國的藉口,和平也不能替自己的無能當做理由。懦弱的和平絕非美德,不惹事的平庸無為也不是理性,不擇手段的和平,像秦檜和葉名琛,不但得不到和平,反而會得到千古罵名!
而非常令人懊惱的,乃是今天的馬政府正陷入那種把懦弱當成了美德、將怕事視為理性的迷障之中。台灣的懦弱怕事,對內已造成台灣軍警海巡單位不知為何而戰、為誰而戰的認知錯亂,弄到大家只好無為混日子的困境;對外則是台灣的周遭國家沒有一個看得起台灣,菲律賓的海上執法公務船對台灣的漁船任意騷擾、任意的開槍亂掃,這不是沒有原因的。這次漁民洪石成的命案,《中國時報》的民調就有六八%的人氣政府的軟趴趴。
近年來的東亞和東南亞有很多主權糾紛,各國為了主權都很積極的展開各種動作,但只有台灣是個例外。台灣為了顯示自己愛好和平,為了顯示自己理性,對主權從不敢大聲,對釣島則是含糊籠統的只談漁權、不談主權,因此這已是一種變相的出賣主權。而在南海上,台灣絕口不談主權,形同台灣已變相的表示了台灣沒有主權。台灣的軟趴趴怕事,最明顯的例證是稍早前海軍在釣島附近操練,只不過越界一點點,日本都還沒有抗議不滿,台灣自己就已怕得要死,認為破壞了和平,要撤職嚴辦。一個政府把懦弱看成是美德,軍人和海巡單位還要來幹嘛!
現在洪石成命案正在全民的氣頭上,政府忽然被迫不得不硬起來,終於決定要五艦南征,我們等著看政府的表態能夠硬到什麼程度。當一個政府已將懦弱和平吹噓成了美德,它的表態式行為就已不值得注意。台灣敢去抓菲律賓的凶船嗎?台灣敢去嚇阻菲艦嗎?「捍衛主權,保障漁權」不是一場作秀就可以的,我們等著看愛好和平的懦弱政府後繼的行為!
(作者為文化評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