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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楔子 (桐花仙)
2012/06/25 14:49:35瀏覽155|回應0|推薦7

平埔族的頭目為女性長者,因母系社會,這一點在我一開始寫文時有疏漏,後更正。平埔族不曉得是否到清末就全部漢化,在此我將平埔族漢化的程度往後推移到日治時期,此為傳說並非史實,請勿過度猜疑。


  這是流傳一百多年的傳說。

  中日甲午戰爭,戰火漫濫。一位隨日軍遷台的日本青年在現為雲林縣古坑鄉荷苞山上邂逅了洪雅‧羅亞族‧紫裡社的少女。

  這注定是一段不可能開花結果的戀情。

  少女是紫裡社頭目的女兒,身分的懸殊及種族的對立卻阻卻不了他們的愛情。在那棵名為kasagasagare的油桐樹下相遇,對眼的那一瞬間,他們明白,對方是值得託付一生的伴侶。

  雖然有語言上的隔閡,但少女的一顰一笑化解了不明語意上的尷尬,日本青年或許也下了很多功夫,不下一個月他們便能交談自如。

  青年將居所遷到山腳下,少女時不時便會下山與他相會,他們的戀情秘密進行著。但就算再怎麼隱密也會被人察覺,少女的兄長因為幾旬日下來,發覺她總是偷偷摸摸藉口要到山腳下採集藥草,便跟著她。竟然看見她和日本青年手牽著手、有說有笑,憤怒地衝回社裡向母親告狀。

  兩人甜蜜的時光未免短暫,不僅僅是少女的母親嚴禁,青年因為這些日子過得太快活了,忘了自己的任務在──總督府命他們在荷苞山上種植咖啡樹。而他現在的居處,不過就是所謂的殖產局的咖啡種植所。青年的任務是先過來場地探勘的,過不久其他的日本人也會相繼過來。

  另一方面,少女被母親拘禁,整日鬱鬱寡歡。青年試著要與頭目做交涉,卻被打的鼻青臉腫,他既無奈又難過,於是執筆寫了封信懇託少女的兄長交予他心心念念的愛人。

  原來,青年的任務已成,殖產所的長官將他調配到北部的農產試研所進行農作開發。青年本不想去,但因長官的期託,無法拒退,只好應允一年過後要再回到咖啡種植所。

  少女見到青年的筆書既喜又悲,喜的是她只消等一年就可以再次見到他──在他們初時相遇的kasagasagare下;悲的是,他不曉得母親會不會在這一年裡就讓她嫁娶,若真是如此,她是抵死不從的。

  青年走後,原本平和的「日台」相處出現了轉變,咖啡種植所的日本人,名義上應是他們在荷包山上種植咖啡,且不該踏入紫裡社所屬的土地。但他們卻本能的強取豪奪,威脅頭目交出土地讓他們種植咖啡,本是安居樂業的紫裡社在那一霎那變得不堪、居民的生活是如此痛苦。

  儘管如此,少女還是日復一日地等待,每每看著那封信籤,就會讓她打起精神好好地活著。隨著約定的日期將近,她每日都會在約定的樹下徘徊。終於,這一天到了,她特地穿上美麗的彩服、梳妝打扮,在油桐樹下等待她的戀人。

  飄落的桐花就好似他們相遇的那天一般,美得令人眩目。這暖洋的春媚,像是預告著他們的愛情一定能開花結果。在這一年裡,四季走過,油桐樹隨著季節變化花開花落,唯一不變的是她的心。這樣想的她,心裡是無比的踏實,她將她的愛獻給青年,也企盼他能夠回以她等同的愛意。

  從春映的朝暾到橘澄的夕日,她靜靜地等著,卻始終看不到那朝思暮想的身影,直到夜已深,星目高掛、繁點閃綴,她告訴自己,或許他因事耽擱,可能會晚一點才來。

  等著、待著、守著,日復一日、年又一年,她總是在花樹下從清晨坐到漆夜,不斷地告訴自己──他只是晚了……

  轉眼,十年已過,她從十六歲青嫩嬌羞的少女,變成二十六歲的女子,始終未嫁、仍舊守著她的愛人。其實這期間她的母親曾要她同他里霧社的頭目之子聯姻,她以死相逼,才了斷了母親的迫嫁。

  這一天,意義重大,因為是他們約定的日子──只不過晚了十年。她照例地打扮起來,雖然心裡總有個聲音告訴她,那個人或許早就忘了這個約定,但她還是等著。

  突地,有一名穿著日本軍服的男子朝她走來,她頓時有些恍惚。那是他嗎?她在心裡這樣問著。男子來到她的面前,那是一張陌生的面孔,她失望地垂下眼。

  「請問你是saerua小姐嗎?」男子用生澀的族語問著她。

  她輕輕頷著首,有些不明所以。

  男子又問,「你聽得懂日語嗎?」

  「懂。」她輕聲答著。

  「實在是很不好意思……」男子一邊用手帕擦著鬢角旁滲出的汗,一邊拿出泛黃的信紙,講著他習慣的日語,「長谷先生病逝前沒來的及說清楚saerua小姐住在何處,以致於我晚了快十年才交給你這封他生前要交予你的信。」

  「什麼?」她以為自己聽錯了,或是誤會男子的日文含意,「慶太君死了?」

  男子不重不輕地點著頭,「是的。」

  彷彿就像天雷轟頂般,這句「病逝」使她的心沉沉痛著,那個名叫長谷慶太的男人、那個她日思夜想的男人,竟然死了?她強打起精神,問道:「請問慶太君生了甚麼病?又是怎麼發生?」

  男子頓時皺起眉,嘆了口氣說:「長谷先生初時來到農產試研所潛心專於研究、認真負責,並且勤奮觀察各區域農作生長狀況。來到試研所半年,當時台北廳正流行結核病。長谷先生不幸染上了,醫師也束手無撤,我看著他咳到吐血出來實在是心疼不已。他走的那一天,一直喊著要見saerua小姐。我就問他那saerua小姐在何處,他說在一處開滿油桐花的山,還沒說完,他就逝去了……」

  她眼眶泛著淚,靜靜地聽著。

  男子順了口氣,繼續說:「而我尋到saerua小姐的線索僅有長谷先生寫給你的手書和開著滿山桐花的口訊。可這台灣小歸小,開油桐花的地方卻到處都是,也不明白他口中所說的山究竟是高的還是矮的,我便一處一處尋,找了四、五年還是沒有收穫。爾後總督府又將我調回日本,這一調又是快五年的光景,我是最近這幾日朋友要我陪他去喝台灣種的咖啡才想到來這裡找尋的。」

  男子亦是悲喜交加,拉起saerua的手,激動地說:「果真有句話說『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我總算不負長谷先生的遺願。」

  saerua滿臉的疑惑,聽不懂這男子口中的「NASEBANARU(成せばなる)」是甚麼意思。她只知道深愛的慶太死了,手裡這封信成了她最後能夠留下的物事,她甚至可以想像當年慶太急著想要見她的模樣。

  一切都晚了,真的晚了。

  直到男子向他道別前,saerua都是勉強支撐起面頰上的笑容,男子轉身離去的瞬間,她的眼淚再也止不住地淌流。她倚在kasagasagare的油桐樹下,彷彿用盡一輩子的時間,也無法流盡淚水。

  她發現自己似乎沒有活下去的動力,因為這十年來她日日夜夜等待的那個人早就死了,他們甚至連道別都來不及說。

  淚水在眼眶中模糊,夕陽的橘光暈染了眸前,像是族裡景仰的祖靈在向她顯聖,要她回歸他們的懷抱。身心靈宛如被淨化般、不斷升空著,就如魂魄絲絲的牽引到祖靈的雙臂,耳廓旁還不斷的縈繞著:「bulai babayan a la(美麗的女孩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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