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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夜 緣
2011/08/26 21:47:40瀏覽340|回應0|推薦12

  一隻白綢色的野貓,磨了磨爪掌,在屋緣邊跳上跳下。牠的黑眼珠映著淒涼的月光,正怔怔地望著窗裡的女孩,輕輕喵叫著。這時突地烏雲濃聚、雷光陣陣,如針箭般的雨束而落,淋潤了白晶的軟毛。讓優雅的牠,狼狽不堪……

***

  狄曼青藉著微弱的燈光,手似疾風般不停地按著計算機,她半瞇著眼,仔細的對照銀行寄來她所需要繳的債款。每當計算機上顯示的數字又多一個零,她的心就像被錐子釘出血般疼痛難受。

  當她的父親在那次工廠大火中喪生時,她悲痛欲絕。失去父親的哀慟卻沒有得到任何人的同情,她知道雙親有欠下債務,但是她並不知道是欠下一個令人錯愕的數目────五百萬。

  父親的債務姑且可以用限定繼承解決。

  而她的母親的債務……

  她的母親,早在她升國中前就銷聲匿跡,也沒有和父親離婚。母親在外頭欠下的債務,銀行因為尋不到債務人,便找上狄曼青。

  或許對上層社會的人來說,五百萬不過是個小數目,但是對剛畢業不久的狄曼青來說,卻是個心如刀割的數字。

  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起薪不過兩萬多,好一點的三萬出頭,而這個月薪已經是讓人偷笑的數字了。狄曼青伸出指頭對著計算機按下保守數字「25000」,再乘以「12」。如果不吃不喝,一年也只能掙到三十萬,何況她必須撐了十六年多才能還清。

  她輕謔地笑了一聲,還沒存到人生的一百萬,自己的身價倒是瞬間負了五百萬,那這樣誰還敢娶她?

  狄曼青無奈的嘆著氣,一手將散落在額際前的碎髮撩起,想讓視線更明清。卻總感覺到有一雙眼似在盯著她瞧,她往桌前的窗戶外一望,一道透白的影子快速掠過。使她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轉瞬間,雨便嘩啦地下了起來。

  「剛剛那是什麼?」她自言自語,順手將窗簾拉上,免得自己又在疑神疑鬼。明天還得早起去工作,她將燈關上後,便一夜無夢地睡到天亮。

***

  對於今天工作的內容,狄曼青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是她的朋友推薦給她,要她幫忙發送贈品的簡單工作。

  狄曼青愣愣地望著碧麗的百貨公司,稍微舒展了自己的筋骨,便揚起早晨第一個開朗的笑容,往裏頭走去。她在集合的定點候著,一個身行微胖的中年男子,小跑步地走到她眼前,手裡還揣著類似衣服的東西。

  「我是企劃組的組長陳德輝,你應該是那位狄小姐吧?」

  「是。」狄曼青微笑地答著。

  那位組長推了推他臉上的眼鏡,喘了一口氣說:「我就不先說客套話了,請你換上這套衣服,然後再到這裡集合,等等活動開始了便會很忙。」

  狄曼青有些不知所措地接過組長手中的衣服,組長再給她一道職場上的假笑,「你應該知道怎麼做吧?你等等的工作就像電腦展裡那些女生一樣,在台上丟送試用品,至於產品介紹我們已經有派遣員工去主持,這點你就不需要擔心。我再強調一次,你今天的工作只需要發送就可以了,做得好的話,以後暑假也會留給你這份工作。」

  原本還處於狀況外的狄曼青,聽到組長說他的工作性質是和電腦展裡的那些show girl一樣時,深深地覺得自己被朋友騙了。而且這次的工作性質是打工成分,想要找到一份長久的工作,她不曉得自己還要跌撞幾遍才能覓到。

  她走到更衣室,裏頭有兩個和她工作的女生正化著妝,還沒打算進去更衣。她捏緊手中看起來古怪的衣服,蹣跚地走進更衣室裡。

  當狄曼青褪去她身上所有衣物,一件件換上所謂的「活動服」時,她卻越來越覺得奇怪。白色的小可愛毛茸茸的,而且是露腹肚的那種;白色的迷你裙一樣是毛茸茸的材質,不過後頭縫了一條長長的白色尾巴。更古怪的是,她的鞋子是雙白色的中短靴,前端作成類似像爪子的東西,就連髮飾,看起來就像一對貓耳。

  等到一切穿著完畢,一個負責幫忙化妝的女員工將狄曼青按了下來,也幫她化起妝來。她才知道鏡裏頭的自己,像極了某種可笑的人型動物。

  這是什麼?cosplay?

  狄曼青徹底變成了────貓女,而且不是有花紋的貓,是一隻純白色的貓。錯愕的她這時才明白為甚麼這份工作可以一天就領一萬元,她是不清楚其他展場的女生一次拿多少,但是一天就能拿一萬元的心動數目,誰都想嘗試。

  只是她不知道怎麼會穿得這麼……露。

  如果真像組長說的那樣,只要丟送試用品就好,那麼穿這麼少倒也無所謂,但如果有什麼奇怪的事要她做,她絕對是會夾著屁股跑開的。

  狄曼青深吸一口氣候,和另外兩個一樣打扮成貓女的女生走到剛才組長要他們集合的地點。

  他們一人拿著一袋裝著化妝品試用包的黑大袋,走上展台,靜靜地等著活動開始。十點,百貨公司敞開大門迎接外頭已經排成人龍的婆婆媽媽,甫門一掩開,所有人便衝了上去,推擠中還有人摔倒呼救,卻被怒罵聲給淹沒。

  狄曼青愣愣地看著周年慶這種瘋狂的場面,一時之間忘記自己要做甚麼,直到主持人開始用她嬌甜的嗓聲推銷這款名為Cat的化妝品時,她才開始發送所謂的試用品。

  台下有許多婆婆媽媽,其中卻也錯雜著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老伯。狄曼青皺起眉,盡量不走向台邊,因為她知道那些男人,只是想看她的裙下風光。即使她穿著安全褲,她還是站在展台中間用「丟」的。

  這時人擠人的場面卻突地硬生生開出一道路來,一群黑衣人團團圍住一名男子,狄曼青半瞇著眼想看清楚究竟是哪個大人物光臨百貨公司。也不知怎麼著,她突然投手上身,手中的試用品像脫了韁的野馬,在半空中拋出一道完美的弧度,而這個弧度的擊落點,就這麼好巧不巧地擊中在那名被黑衣人包圍的男子。

  「唔……」狄曼青隱約聽到吃疼一聲,她嚇得冷汗直流,緊隨而至的是一聲巨大的爆喝,「誰朝社長丟東西的?是想被抓到警局嗎?」

  「社長……」

  「甚麼社長?」

  展台下開始竊竊私語,狄曼青垂下頭,裝作沒事一般,那個爆喝的黑衣人竟將目光射向她,大吼著,「是你嗎?剛剛是你丟的嗎?」

  狄曼青一時緊張地說不出話,這時那名運氣很背的社長走了出來,微微一笑,「我想你應該不是故意的,是我自己要走這邊的。」他看向站在主持人身旁的組長,笑說:「陳組長就不用處罰她了,按照原定的薪水付給她就好。」

  狄曼青還反應不過來,只是被那名號稱「社長」的男人給眩暈了,因為他的外貌實在俊美,甚至,比電視上的男明星還要俊上幾分。這個男人的笑容帶著幾分壞意,狄曼青垂下頭避開他的雙目。

  台下仍舊竊竊私語不斷。

  「他就是那個Highest的社長嗎?好年輕啊。」

  「我記得我在電視上有看過他呢,好像是叫樊天暘的樣子!」

  「長的挺帥的呀!」

  「對職員很和善的樣子……」

  狄曼青不是沒聽過樊天暘這個名字,新聞上總說他是最年輕的百貨公司社長,但廬山真面目她倒也沒瞧過,只因每次拍到他都是那張側臉,今天總算是大開眼界。狄曼青倒吸一口氣,總覺得這男人的眼神異常的尖銳。

  樊天暘勾起一道壞笑,在狄曼青的身上全掃一遍,直到他覺得沒意思時,才有些悻悻然地走掉。狄曼青從沒見過這麼莫名其妙的人,把她全身上下都瞧了一遍。他像一只豹盯著一只無助的小貓,而那隻貓,便是她。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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