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安！北京

中秋節寫給北京宋小姐的回信----也是一位可以談天的文人

宋小姐：

祝中秋節快樂！台灣這兩天遇颱風，連續兩三天下暴雨，許多地方估計每天下雨在500毫米以上，甚是驚人。看不到月亮，整夜都在聽雨聲。台灣的大雨要比北京的大雨兇猛好幾倍。北京所謂的大雨都屬台灣的小雨，台灣碰到像這兩天的大雨，很多地方都會淹水。

我已是遲暮之年，回顧一生，最喜歡的還是文學、歷史與規劃，此處的規劃是指城市、鄉村、旅遊等規劃。只是生命所剩餘光不多，有沒有足夠的時間寫書、立言等，還是未知數，但是先立下誓言，以示自己的企圖心，得著機會、時間與金錢，能做多少算多少。

北京已經應該明顯看得到秋天，台灣晚上還得開空調，再過一兩個月，北京就可以體會到「昨夜秋山楓葉紅，今朝一雨便成冬」的意境了。我第一次看到初雪是在北京，也體會到了「恰如柳絮滿天飛」的感覺，在南京，我體會到了「春暖花開滿園香」的景致，在台灣一年四季花都開，根本察覺不到春暖花開是什麼意思。

我第一次到北京是在1988年，當時住崑崙飯店，還看到三環路上有許多馬車載貨，街上沒幾輛汽車，只有在飯店前面才招得到出租車(台灣稱計程車)，那比較像印象中的老北京。老北京的印象，都是從林語堂的「京華煙雲」、胡適全集或者徐志摩的詩中去體驗了。

現在的北京讓人見了頭暈，大的像一個遮天的巨人，要把人生吞活嚥似的，進去了就想趕快走開。妳住久了可能感覺不到，大陸的城市中，北京委實發展的有些過快，也有些畸形，想起來還挺難過的，顯然在整體規劃建設時，只想到經濟，沒想到人文，也沒想到自己的特色。但是批評只是像我這種老文人的口業，大多數北京人還是喜歡現在的北京，比較富有，比較摩登(modern)，像是一個世界大都市，要看老北京只有到故宮、頤和園及天壇去。

我還是喜歡倘佯在香山的步道上，想起胡適在香山寫的一首小詩，讀起來真是挺醉的。

翠微山上的一陣松濤，驚破了空山的寂靜。

山風吹亂了窗紙上的松痕，吹不散我心頭的人影。

我常懷念我在十幾年前夜宿在懷柔長城邊上的一個不知名的小村落，夜來窗外看長城，不知將軍今何在？

早年我到北京總是有過二三十回了吧！不知香妃故事是否仍舊留傳？還是已經變成夜夜笙歌滿城醉？只能在巷中尋同好，笑說歷史與人文了。愈發現自己已是過來人，快要被丟到運河裡，與運河一齊消逝(被遺忘)的人。

我家鄉河北滄州獻縣的一個小村，早年我去時還看到村中央有一口大井，大家都到井邊挑水，現在有了自來水，但是聽說打到地底下二百米才尋得到水，再過幾年或幾十年該怎麼辦？紀曉嵐(跟我是老鄉)知道了也是會憂心的。

北京到了冬寒期還真是冷，我也領教過好幾回了。對北京人來講，台灣沒有冬天，有半年都是夏季，另有春秋，熱天長的還真是惱人。

代我問候北京。日安！北京。

李常生於中秋節  台北(颱風天，大風大雨天)

附件：宋小姐給我的來信

李先生：好！

謝謝您的美圖和美文。我也很喜歡桂花，喜歡“三秋桂子，十裏荷花”的風景，喜歡“桂子月中落，天香雲外飄”的意境，也喜歡上海人民廣場上濃濃的桂花香。雖然宋代的林逋將唐人江為的“竹影橫斜水清淺，桂香浮動約黃昏”只各改一字，變成“疏影”“暗香”就是詠梅的名句，但我還是認為梅香更適宜配雪，桂香才適宜配月。甜甜的桂香把花的金黃與月的金黃攪和在一起，“來如春夢，去似朝雲”地襲人口鼻，襲人衣裾，真的會讓人身心沉醉。有一年出差在上海轉火車，所以有閒暇在人民廣場上曬著秋日的暖陽，嗅著濃甜的桂花香，感覺真是陶醉。而盧照鄰《長安古意》裏“寂寂寥寥揚子居，年年歲歲一床書，唯有南山桂花發，飛來飛去襲人裾”的詩句，又讓人體會到桂花的孤傲與高潔，我都喜歡。

另外看到你關於寫蘇東坡傳的想法，相信你一定會寫出不同凡響的蘇傳來。——蘇東坡亦我所愛也，我覺得蘇軾和黃遵憲是中國傳統文人的極致。祝你成功！

另祝中秋節快樂！

宋紅  09/12/2008

圖片來源：http://www.treklens.com/gallery/photo449820.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