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江南，最憶是金陵

李常生  台北  2/1/2008

一月中的那天傍晚，喻學才老師邀我至玄武湖邊上，登上明代留下的城牆，牆基厚實，頂端也有4至9米寬，北側俯瞰玄武湖，南側眺望南京城，高樓起伏，已失原有金陵仙氣。玄武湖遠眺依然維持明初盛景，只是沿湖建了幾叢高樓，有點不搭調，也讓湖心有了壓迫感。南京城牆高度不一，一般在14米至21米之間。玄武湖段可以見到城南的雞鳴寺，也可以見到高聳於小山丘的玄奘塔，身在城牆上，坐看雲起時，明初盛況隱然在雲霧中升起，歌舞樓台、樂聲揚起，從明初爭戰轉入太平盛世，多少戰士死於沙場。

自明後，清至，再來太平天國，民國成立，接著日本人製造的30萬人大屠殺，最後國共內戰，以及文化大革命，再再衝擊著南京的城牆、建築、廟宇。金陵的傳統精緻文化只有鎖在庭院深深處，見不到古時候的浪漫，只見到現在滿城的散慢。

夫子廟前還可看見李香君的故居，柳如是已經不見蹤影，”舊時王謝亭前院，飛入尋常百姓家”。朱元璋的陵寢已歸入到世界遺產，孫中山的陵墓依舊等待民國的祭拜。秦淮河畔依稀仍可記憶“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的詠嘆調。

新街口的新繁華區道盡了現今的紙醉金迷，明代南京城內的氛圍、文化與次序已經蕩然無存，滿街的水泥建築，像是群集的怪物，正在張大口，一點一滴的吞噬著皇城的基業。鄭和下西洋的世界性遠征，輝煌的船隊、壯大的國威，現在都只能從一個破舊的造船廠中去遐想。

李清照的”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驟然將我拉近與金陵之間的感情與距離。幾千年來，金陵是一個過渡的地方，也曾經幾度是皇城所在地，多少英雄將相曾在此處留下詩詞傳奇！今我有幸住此四年，雖未能與東坡及安石相遇，夜談天下，但是當時二位見面時的一番灑脫對話，卻依舊徘徊在我耳際，神遊於安石書院，坐聽大賢暢談東西。

天已黑，我與喻老師下城牆，看著牆磚上刻留著明代工匠所撰寫的字句，字字血淚。喻老師曾贈我一詩句”人間知己少，倚石靠樹眠”，下了城牆，我方覺自己與城牆一樣的孤單，但走到街上，南京城的幾片老樹，與我相對一笑，一切就有了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