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氧化劑——新城市神話
 逍遙

　　大氣中約21％的成分是氧，許許多多的生命依靠它而生存，我們也不例外，事實上這正是我們為什麼要呼吸的原因。空氣、陽光和水構成了維持生命的三大要素，這一點早為先民們所感知，人們在繪畫和詩歌中熱列的讚頌它們。然而，曾幾何時，氧卻成了健康的殺手，催人衰老的魔咒，還和癌症關係曖昧。

　　這一切得從自由基說起。什麼是自由基，它對人有什麼傷害？這樣的問題，實非三言兩語能解釋清楚。不過，如果你瞭解一個遊蕩而不甘寂寞的花花公子，對穩定的家庭會構成何種威脅，你就已經抓住了自由基的要點。在細胞中遊蕩的自由基，會威脅到蛋白質和基因的穩定，而這兩類物質正是生命的根基。所以毫不奇怪，醫生們在心臟病、中風、癌症乃至老年癡呆等嚴重疾病中，都發現了自由基的黑手所留下的痕跡。

　　能夠產生自由基的因素很多，氧僅是其中之一，據估計進入人體的氧大約1％會轉變成自由基，雖然比例不高，但我們對氧的需要量很大，由此估計，人體中每年來自於氧的自由基約為1.7公斤之多，這是一個驚人的數字。除此之外，城市裏汽車的廢氣、罐頭食品中的各種添加劑甚至過於劇烈的體育活動都是催生自由基的源泉。當然，我們的身體並非束手待斃，細胞可以生成多種對抗乃至消滅自由基的抗氧化物質。有些人由於遺傳的原因，不能生成足夠的抗氧化物質，他們的紅細胞就比較容易受到自由基的損傷而破裂，在某些藥物或者食物如蠶豆的誘導下，甚至會突然大量破裂，嚴重時將危及生命。當然自由基並非完全一無是處，如白血球——人體的重要防禦細胞——就主動製造自由基來殺傷細菌。

偉大而固執的鮑林
 

　　發現自由基後，醫學界認為這似乎就是蔬菜和水果對健康有益的原因之一。因為蔬菜和水果中的多種物質如維生素C，都有對抗自由基的功能。既然如此，那多多補充抗氧化劑似乎不會有什麼害處。兩獲諾貝爾獎的美國化學家鮑林，就是最先大劑量補充維生素C的先驅。據說他自己每天至少服用12克維生素C【切勿模仿！】，他認為維生素C可以預防和治療感冒乃至癌症，為此他還寫了兩本書來推廣這個觀念。缺乏維生素C將會患壞血症，現在看來，它還是十全大補丸，正是有病治病無病強身。1994年8月19日，鮑林以93歲高齡去世。

　　或許是因為鮑林的威望和示範作用，自維生素C後，多種抗氧化劑開始進入普通人的視線，如β胡蘿蔔素、維生素E、各種植物的提取液甚至蜜蜂的唾液等等不一而足。據估計一半美國成年人皈依了各種各樣的抗氧化劑藥丸或者保健品，相信它們會給自己帶來健康。我國的抗氧化劑藥物或者保健品市場也十分興旺，其增長速度遠遠超過我國GDP增長幅度，而據抗氧化劑推廣人士估計全球市場更高達三十億美元。有趣的是，面對極度火熱的抗氧化劑推廣，醫學界的最新研究成果卻不願與之配合。

　　不過，若要理解這些研究結論，你得先知道一個詞——循證醫學。所謂循證醫學，就是遵循證據的醫學之意。或許讀者會認為，這不是廢話麼，醫學當然要遵循確切的證據，總不能想當然的用藥。然而，這世上的證據很多，從小道消息到某個患者的體會以及權威的經驗等等都是證據，但這些證據之間往往相互衝突彼此矛盾。為解決這些問題，英國醫生Coren最先提出一個解決方案，將證據按可信度分為五大類，其中權威和個案處於可信度的最低層，那什麼樣的證據可信度最高？如果用一句話來說明的話，那就是最大限度的排除了主觀猜測和心理暗示，盡可能按照實際發生的情況所得到的證據，才具有最高的可信度。要達到這個要求，首先試驗所涉及的病人要比較多，才能盡可能的排除人與人之間固有的不同對結論的影響，其次無論是病人還是醫生都不能知道所服用的藥物究竟是真的還是單純的安慰劑，才能排除純粹由於心理暗示所獲得的療效甚至故意作弊。目前醫學上通過大樣本的隨機雙盲對照試驗，來滿足這個苛刻的要求，而相應的結論，則被視為指導臨床實踐的金標準。

　　第一個接受考驗的是β胡蘿蔔素，據認為它能讓肺癌遠離香煙愛好者。1992年，18000名肺癌高危人群被納入試驗，預期試驗6年，以觀察它的保護作用。然而到試驗進行到第四年時，驚恐的科學家中止了試驗進程。因為已有資料顯示，服用β胡蘿蔔素的人群，其肺癌發生率比服用安慰劑的人群高出28％，死亡率高出17％。為此科學家發佈警告，香煙與β胡蘿蔔素二者不可得兼。至於普通人，似乎也沒有必要與肺癌協同犯有所牽連。而被鮑林推崇備至的維生素C，同樣未能成功鍍金。無論是對感冒的預防和治療或者癌症上，均未表現出它的能力。更糟糕的是，連續一年，大劑量服用維生素C似乎還有增加心血管疾病的危險。事實上，自鮑林提出維生素C的新作用起，醫學界對此就爭論不斷，這些爭論甚至已經有損鮑林的名望。然而鮑林畢竟是諾獎得主，臨床上針對維生素C的大型試驗，多達三十個，然而結果一再證明，大劑量服用維生素C沒有明顯的益處。

維生素E丸子
 

　　至於維生素E，它的故事頗有些曲折。在初期的涉及127,000人的兩個試驗中，表現出對預防心血管疾病有一定價值。或許因為女護士是心血管疾病的高危人群，也或者僅僅因為她們比較聽話。總之第一個為期八年的試驗，是在87,245女護士中展開的。不過並非服用維生素E藥丸，而是富含或缺乏維生素E的膳食。依膳食中維生素E含量從高到低，將她們排列在一張表上，只取首尾20％的人作對比研究，因為即便都是女性，她們的飯量也還是大有差別的。研究結果顯示，富含維生素E的膳食將患心血管疾病的危險降低了41％。隨後在39,910名男性衛生系統工作人員中開展的類似研究，也得到基本相同的結論。這兩個試驗，讓微生素E迅速走紅，甚至被捧成足以讓人返老還童的仙丹。但在後期直接檢驗維生素E藥丸作用的試驗中，結果讓人失望，甚至在一個有點爭議的試驗中還增加了患心血管病的風險。看來，雖然富含維生素E的膳食有助於降低風險，但其原因卻很可能與維生素E無關。當然也有研究者認為這不是維生素E的錯，而是維生素E的藥丸在腸道中被機體處理得太快，沒有給它充分的時間發揮作用，或許我們需要緩釋膠囊？

還是這些最好
 

　　但無論如何，迄今為止，尚無任何一種抗氧化劑的藥物或者保健品通過了這種殘酷的檢驗。目前醫學界認為，以各種維生素為代表的抗氧化劑，它的好處只針對那些確實缺乏的人。過量服用，沒有明顯的益處甚至反而有害。現在看來，當今科學尚未解開蔬菜和水果對人體有益的真正原因，因此雖然服用兩顆藥丸確實方便，但健康愛好者，還是繼續採用傳統的蔬菜和水果為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