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李宗盛唱“我是一隻小小鳥”，歌詞寫的真好，我說，也許俺這樣的老傢伙才越發能感受欲振乏力的無奈和困惑吧。我問茜如：“你覺得生活的壓力和生命的尊嚴那個重要？”她毫不遲疑說：“當然是生命的尊嚴。”如果連飯都沒得吃，還顧得了生命尊嚴嗎？她又說：“那就寧可死了。”好傢伙，真有志氣。我一直也是把生命尊嚴放在很重的位置上，我也可以很堅決的不顧一切捍衛生命尊嚴。但人生起伏不斷，即便掉進陰溝，生活的壓力也還沒有把我逼到生死難堪的地步。其實，所有的在乎和不快樂，不也正是所謂自尊心在作祟嗎？

“未來會怎樣，究竟有誰會知道？幸福是否只是一種傳說，我永遠都找不到。”我跟著李宗盛內斂的歌聲，反復咀嚼歌詞裏生活的滋味，心裏也是很百味雜陳。我問茜如有沒有想過未來要做什麼？她搖搖頭，說沒有。我很驚訝，又問真的都沒想過長大要做什麼嗎？她說：“想那麼多幹什麼？也許以後這個世界就沒有了。”如果這個世界還在呢？她又說：“到時候再說吧。”

茜如已經十三歲了，我們現在已經可以像朋友一樣討論事情，或者談談人生。十三歲，不小了，但也還是個孩子，經常童言童語，但偶而有些價值觀和人生觀，真會讓我瞠目結舌。十三年，有多少生活和經驗的累積？夠深刻明確嗎？還是浮光片羽呢？而我幾乎活到半百，為什麼還經常感覺迷惑、不確定？是不是也正因為生活經驗太沉重了，無端的就有一種身心俱疲的虛弱感？是她想得開，還是我想不開？

電視上又在播放2009年星座運勢，說金牛座要慎防小人。茜如哈哈大笑，說：“浩一是金牛座的，活該。”又說：“我跟媽媽都要小心遇到爛桃花。”我說我是天蠍座，會遇到貴人。她問我真的是天蠍座的嗎？我說是。她說：“不像，天蠍座不是脾氣都很暴躁？”我笑道：“那是因為我都把怒氣鬱積在胸口。”說完，我去抓她胸口的衣服，竟然抓到她突起的胸部，我有點啼笑皆非，說：“你都長大了，都有胸部了。”她瞪了我一眼，說：“姑姑，妳好變態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