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起了他; 一個曾在我面前黯然泣飲的男子。

我沒仔細想過這是為什麼。我清純的青春尾聲降臨在那晚KTV包廂裡,我知道他珍惜著我倆相識後的一分一秒,像手心裡捧著的細嫩花蕊,總是斟酌著呵護的力道。

他的確是備極用心地認真經營著感情,深怕我會暗自在心底的評分表裡畫個叉叉,或扣個幾分,到頭來落得個操性不及格,直接退學作結。

那份用心,其實我擁有的當下大概無知無覺。的確,我眼前看到的是他的順從,他那"沒有個性"的個性。

或許他企求我是他最後一個女人,他不想再繼續漂泊又費心尋覓的生活了,他真的到了想安定下來的年紀。他細細觀察體會,慢慢深陷其中,戰戰兢兢地經營。抽煙,刁牌,撞球,麻將,釣蝦,日夜顛倒與朋友廝混,他能根除或改進的部分,全部為了感情而努力割捨,能不碰就不碰了。

我喜歡的歌舞劇他撐住眼皮看完;那些學院派的藝術電影他也仔細推敲思索;我想登高望遠他也總是充當司機;甚至連周杰倫他也不聽了,被我潛移默化成接受地下樂團的另類風格;  種種點滴回憶,我不是不感動,我知道我現在回想起來,仍有一陣陣漣漪在我心底觸動; 當時的我,雖然開心他能接受,但莫名的疑惑是,他真的愛我愛到沒有了他自己。他只想與我共築深刻交集,而我只感覺,他所屏棄的一切喜好,才是他真正愛的東西; 他為了我,為了泯除兩人成長環境的鴻溝,他總是順從,深怕失去。

或許是努力作了許多與他原本個性大相逕庭的改變與讓步,心靈層面的疲憊也難免影響他對其他部分的著眼與專注。我知道他真的很適合當好老公,好男人,在某些層面而言真的是這樣的。巧思與熱情,對我們來講竟是奢望的東西。

當我看到軒尼詩V.S.O.P.的廣告時,我真的沒辦法將視線移開。藝術層次的追求,崇高夢想的嚮往,個人理想的實現;我種種澎湃的情感,終將陷溺在那群篳路籃縷的無名小卒,我願靜靜相伴; 只願靜靜相伴。我就是這麼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醒悟。雖說是醒悟,倒不如說是屈服,屈服在這可歎的現實; 是墮落,人性的七情六慾與膚淺怠惰。(那些追求遙遠夢想的人兒,你們都是最稀有最珍貴的寶藏,你們的艱辛與孤寂有天會化作最豐渥的讚嘆; 你們的努力不懈將與你們的璀璨才華共譜人世間最美妙激昂的樂章!)

找到自己最令人稱羨的價值吧,努力去擦亮它,安於現狀的安逸終將會變成一灘死水。或許也沒那麼糟糕,應該說是沒有新鮮活水注入的沼澤。

他,曾經為我哭泣的他,為了與我細水長流走下去,他扭轉他自己的生活。但我真正想要的,是一個令我崇拜,甚或令我心疼的男子。

結束至今我並不後悔。但那份總是順從,深怕失去的摯情,那份可貴不顧己的愛情不是輕易就尋覓的到; 愛情有很多種,為了對方而改變自己最是珍貴。但真的還是保有一部分自己天賦的真我吧, 有些改變如果真的徹頭徹尾改頭換面當然很好(其實這真的不簡單), 但若只是刻意或暫且放下自我,勉強自己變成別人希望的樣子, 那不過是造成自己痛苦,也無法真正脫胎換骨,畢竟很多時候我們的特質性情,早已定型了。如今我想做個註解:真的愛到了一個人,為對方作部分改變其實也是基本的付出;但真的不能改變的,保有真實自我並摸清楚自己的定位,不也能發揮每個人獨一無二的價值和優點?

希望所有愛過我,與我愛過的人,都能像我一樣,仰望藍天或星空時,微笑地過得知足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