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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17 11:24:35瀏覽19|回應0|推薦0

餐飲加盟是當今創業市場中的熱門選擇之一,然而,開設一家餐飲加盟店需要一筆可觀的資金。

如何準備充足的資金,是每一個創業者都需要面對的問題。本篇文章將深入探討餐飲加盟創業中資金的重要性和如何有效管理資金。

開店資金的重要性

開店資金是餐飲加盟創業中最基本的元素之一。

在開店之前,創業者需要考慮到許多不同的因素,例如租金、裝修、設備、員工工資等等,這些開支都需要有足夠的資金來支撐。缺乏足夠的資金將對開店後的運營產生巨大的影響,可能會導致經營上的困難和甚至倒閉。

因此,在開店之前,創業者需要進行全面的資金規劃和評估,以確保有足夠的資金來支付開支和應對未來的經營挑戰。有效管理資金是成功開設餐飲加盟店的關鍵。

有效管理開店資金的建議:

接下來,我們將深入探討如何有效地管理開店資金。

1.建立預算計劃

開店前,你需要確定你需要多少資金來支付開店費用和日常營運成本。這包括租金、員工薪資、原料成本、水電費用等等。

你需要建立一份預算計劃,明確列出所有的開支項目以及預估的支出金額。這樣可以幫助你有效地掌控財務狀況,避免出現預算超支的情況。

2.控制成本

控制成本是開店過程中非常重要的一個環節,如果你不能有效地掌控成本,就很難保持盈利狀態

這包括從原料採購、裝修設計到日常運營等方方面面。比如在原料採購時,可以和供應商談判價格或者和其他加盟商進行團購,這樣可以有效地降低成本

在裝修設計方面,可以儘可能地利用現有的資源或者選擇性價比較高的裝修材料。在日常運營方面,可以儘可能地降低浪費,提高營運效率等等。

3.資金調配

資金調配是開店過程中必須掌握的技能之一。你需要確保有足夠的資金來支付日常開支,同時還要保持足夠的現金儲備以應對突發情況

在調配資金時,需要考慮到不同支出項目的優先級,確保資金用在最關鍵的地方。同時,你還需要時刻關注財務狀況,及時調整資金調配計劃。

4.行銷投入

在開店初期,行銷投入是非常必要的。你需要花費一定的資金來進行品牌宣傳和推廣,吸引更多的消費者來到你的店鋪消費。但是,你需要注意行銷投入的時機和比例,避免過度投入導致資金短缺。

以下是一份基本的加盟餐飲事業資金運用表格,列出了一些支出開銷的分配比重。這份表格只是作為參考,您可以根據您的實際情況進行調整。

支出項目比重
加盟費10%-30%
裝修費用15%-30%
設備購置費用20%-30%
店鋪租金及押金10%-15%
人力成本20%-30%
廣告及宣傳費用5%-10%
水電網費及管理費5%-10%

值得注意的是,以上只是一個大致的分配比重,您在實際運用時需要根據您的具體情況進行調整。

例如,如果您的加盟品牌所在地的租金較高,則店鋪租金及押金的比重可能需要調整。另外,您還需要注意開銷的合理性和節省成本的方法,以保證您的資金運用效益最大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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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達夫:楊梅燒酒  病了半年,足跡不曾出病房一步,新近起床,自然想上什么地方去走走。照新的說法,是去轉換轉換空氣;照舊的說來,也好去拔除拔除邪孽的不祥;總之久蟄思動,大約也是人之常情,更何況這氣候,這一個火熱的土王用事的氣候,實在在逼人不得不向海天空闊的地方去躲避一回。所以我首先想到的,是日本的溫泉地帶,北戴河,威海衛,青島,牯嶺等避暑的處所。但是衣衫檻褸, 饘粥不全的近半年來的經濟狀況,又不許我有這一種模仿普羅大家的闊綽的行為。尋思的結果,終覺得還是到杭州去好些;究竟是到杭州去的路費來得省一點,此外我并且還有一位舊友在那里住著,此去也好去看他一看,在燈昏灑滿的街頭,也可以去和他敘一敘七八年不見的舊離。  像這樣決心以后的第二天午后,我已經在湖上的一家小飯館里和這位多年不見的老朋友在吃應時的楊梅燒酒了。  屋外頭是同在赤道直下的地點似的伏里的陽光,湖面上滿泛著微溫的泥水和從這些泥水里蒸發出來的略帶腥臭的汽層兒。大道上車夫也很少,來往的行人更是不多。飯館的灰塵積得很厚的許多桌子中間,也只坐有我們這兩位點菜要先問一問價錢的顧客。  他——我這一位舊友——和我已經有七八年不見了。說起來實在話也很長,總之,他是我在東京大學里念書時候的一位預科的級友。畢業之后,兩人東奔西走,各不往來,各不曉得各的住址,已經隔絕了七八年了。直到最近,似乎有一位不良少年,在假了我的名氏向各處募款,說:“某某病倒在上海了,現在被收留在上海的、個慈善團體的XX病院里。四海的仁人君子,諸大善士,無論和某某相識或不相識的,都希望惠賜若干,以救某某的死生的危急。”我這一位舊友,不知從什么地方,也聽到了這一個消息,在一個月前,居然也從他的血汗的收人里割出了兩塊錢來,慎重其事地匯寄到了上海的XX病院、在這XX病院內,我本來是有一位醫士認識的,所以兩禮拜前,他的那兩元義捐和一封很簡略的信終于由那一位醫士轉到了我的手里。接到了他這封信,并巨另外更發見了有幾處有我署名的未完稿件發表的事情之后.向遠近四處去一打聽,我才原原本本的曉得了那一位不良少年所作的在前面已經說過的把戲。而這一曲實在也是滑稽得很的小悲劇,現在卻終于成了我們兩個舊友的再見的基因。  他穿的是肩頭上有補綴的一件夏布長衫,進飯館之后,這件長衫卻被兩個紐扣吊起,掛上壁上去了。所以他和我都只剩了一件汗衫,一條短褲的野蠻形狀。當然他的那件汗衫比我的來得黑,而且背脊里已經有兩個小孔了,而我的一件哩,卻正是在上海動身以前剛花了五毫銀市新買的國貨。  他的相貌,非但同七八年前沒有絲毫的改變,就是同在東京初進大學預科的那一年,也還是一個樣兒。嘴底下的一簇繞腮胡,還是同十幾年前一樣,似乎是剛剃過了三兩大的樣子,長得正有一_二分厚,遠看過去,他的下巴像一個倒掛在那里的黑漆小木魚。說也奇怪,我和他同學了四五年,及回國之后又不見了七八年的中間,他的這一簇繞腮胡,總從沒有過長得較短一點或較長一點的時節。仿佛是他娘生他下地來的時候,這胡須就那么地生在那里,以后直到他死的時候,也不會發生變化似的。他的兩只似乎是哭了一陣之后的腫眼,也仍舊是同學生時代一樣,只是朦朧地在看著鼻尖,淡含著一味莫名其妙的笑影。額角仍舊是那么寬,顴骨仍舊是高得很,顴骨下的臉頰部仍舊是深深地陷人,窩里總有一個小酒杯好擺的樣子。他的年紀,也仍舊是同學生時代一樣,看起來,從二十五歲到五十二歲止的中間,無論哪一個年齡都可以看的。  當我從火車站下來,上離車站不遠的一個暑期英算補習學校——這學校也真是倒霉,簡直是像上海的專吃二房東飯的人家的兩間閣樓——里去看他的時候,他正在那里上課。一間黑漆漆的矮屋里,坐著八九個十四五歲的呆笨的小孩,眼睛呆呆的在注視著黑板。他老先生背轉了身,伸長了時時在起痙攣的手,盡在黑板上寫數學的公式和演題,屋子里聲息全無,只充滿著滴滴答答的他的粉筆的響聲。因此他那一個圓背和那件有一大塊被汗濕透的夏布長衫,就很惹起了我的注意。我在樓下向他們房東問他的名字的時候,他在樓上一定是聽見的,同時在這樣靜寂的授課中間,我的一步一步走上樓去的腳步聲,他總也不會不聽到的,當我上樓之后,他的學生全部向我注視的一層眼光,就可以證明,但是向來神經就似乎有點麻木的他,竟動也不動一動,仍在繼續著寫他的公式,所以我只好靜靜的在后一排學生的一個空位里坐落。他把公式演題在黑板上寫滿了,又從頭至尾的看了一遍,看有沒有寫錯,又朝黑板空咳了兩三聲,又把粉筆放下,將身上的粉未打了一打干凈、才慢慢的轉身來。這時候他的額上嘴上,已經盛滿了一顆顆的大汗,他的紅腫的兩眼,大約總也已滿被汗水封沒了吧,他竟沒有看到我而若無其事的又講了一陣,才宣告算學課畢,教學生們走向另一間矮屋里去聽講英文。樓上起了動搖,學生們爭先恐后的奔往隔壁的那間矮屋里去了,我才徐徐的立起身來,走近了他,把手伸出向他的粘濕的肩頭上拍了一拍。  “噢,你是幾時來的?”  終于他也表示出了一種驚異的表情,舉起了他那兩只朦朧的老在注視鼻尖的眼睛。左手捏住了我的手,右手他就在袋里摸出了一塊黑而且濕的手帕來揩他頭上的汗。  “因為教書教得太起勁了,所以你的上來,我竟沒有聽到。這天氣可真了不得。你的病好了么?”  他接連著說出了許多前后不接的問我的話,這是他的興奮狀態的表示,也還是學生時代的那一種樣子。我略答了他一下,就問他以后有沒有課了。他說:  “今天因為甲班的學生,已經畢業了,所以只剩了這一班乙班,我的數學教完,今天是沒有課了。下一個鐘頭的英文,是由校長自己教的。”  “那么我們上湖濱去走走,你說可以不可以?”  “可以,可以,馬上就去。”  于是乎我們就到了湖濱,就上了這一家大約是第四五流的小小的飯館。  在飯館里坐下,點好了幾盤價廉可口的小菜,楊梅燒酒也喝了幾口之后,我們才開始細細的談起別后的天來。  “你近來的生活怎么樣?”開始頭一句,他就問起了我的職業。  “職業雖則沒有,窮雖則也窮到可觀的地步,但是吃飯穿衣的幾件事情,總也勉強的在這里支持過去。你呢?”  “我么?像你所看見的一樣,倒也還好。這暑期學校里教一個月書,倒也有十六塊大洋的進款。”  “那么暑期學校完了就怎么辦哩?”  “也就在那里的完全小學校里教書,好在先生只有我和校長兩個,十六塊錢一月是不會沒有的。聽說你在做書,進款大約總還好吧?”  “好是不會好的,但十六塊或六十塊里外的錢是每月弄得到的。”  “說你是病倒在上海的養老院里的這一件事情,雖然是人家的假冒,但是這假冒者何以偏又要來使用像你我這樣的人的名義哩?”  “這大約是因為這位假冒者受了一點教育的毒害的緣故。大約因為他也是和你我一樣的有了一點知識而沒有正當的地方去用。”  “曖,曖,說起來知識的正當的用處,我到現在也正在這里想。我的應用化學的知識,回國以后雖則還沒有用到過一天,但是,但是,我想這一次總可以成功的。”  談到了這里,他的顏面轉換了方向,不在向我看了,而轉眼看向了外邊的太陽光里。  “曖,這一回我想總可以成功的。”  他簡直是忘記了我,似乎在一個人獨語的樣子。  “初步機械二千元,工廠建筑一千五百元,一千元買石英等材料和石炭,一千元人夫廣告,曖,廣告卻不可以不登,總計五千五百元。五千五百元的資本。以后就可以燒制出品,算它只出一百塊的制品一天,那么一三得三,一個月三千塊,一年么三萬六千塊,打一個八折,三八兩萬四,三六一千八,總也還有兩萬五千八百塊。以六千塊還資本,以六千塊做擴張費,把一萬塊錢來造它一所住宅,曖,住宅,當然公司里的人是都可以來住的。那么,那么,只教一年,一年之后,就可以了。……”  我只聽他計算得起勁,但簡直不曉得他在那里計算些什么,所以又輕輕地問他:  “你在計算的是什么?是明朝的演題么?”  “不,不,我說的是玻璃工廠,一年之后,本利償清,又可以拿出一萬塊錢來造一所共同的住宅,呀,你說多么占利啊!曖,這一所住宅,造好之后,你還可以來住哩,來住著寫書,并且順便也對以替我們做點廣告之類,好不好,干杯,干杯,干了它這一杯燒酒。”  莫名其妙,他把酒杯擎起來了,我也只得和他一道,把一杯楊梅已經吃了剩下來的燒酒干了。他干下了那半杯燒酒,緊閉著嘴,又把眼睛閉上,陶然地靜止了一分鐘。隨后又張開廠那雙紅腫的眼睛。大聲叫著茶房說:  “堂倌,再來兩杯!”  兩杯新的楊梅燒酒來后,他緊閉著眼,背靠著后面的板壁,一只手拿著手帕,一次一次的揩拭面部的汗珠,一只手盡是一個一個的拿著楊梅在對嘴里送。嚼著靠著,眼睛閉著,他一面還盡在哼哼的說著:  “曖,曖,造一間住宅,在湖濱造一間新式的住宅。玻璃,玻璃么,用本廠的玻璃,要斯斷格拉斯。一萬塊錢,一萬塊大洋。”  這樣的哼了一陣,吃楊梅吃了一陣了,他又忽而把酒杯舉起,睜開眼叫我說:  “喂,老同學,朋友,冉干一杯!”  我沒有法子,所以只好又舉起杯來和他干了一半,但看看他的那杯高玻璃杯的楊梅燒酒,卻是楊梅與酒都已吃完了。喝完酒后,一面又閉上眼睛,向后面的板壁靠著,一面他又高叫著堂倌說:  “堂倌!再來兩杯!”  堂倌果然又拿了兩杯盛得滿滿的楊梅與酒來,擺在我們的面前。他又同從前一樣的閉上眼睛,靠著板壁,在一個楊梅,一個楊梅的往嘴里送。我這時候也有點喝得醺醺地醉了,所以什么也不去管它,只是沉默著在桌上將兩手叉住了頭打瞌睡,但是在還沒有完全睡熟的耳旁,只聽見同蜜蜂叫似的他在哼著說:  “啊,真痛快,痛快,一萬塊錢!一所湖濱的住宅!一個老同學,一位朋友,從遠地方來,喝酒,喝酒,喝酒!”  我因為被他這樣的在那里叫著,所以終于睡不舒服。但是這伏天的兩杯楊梅燒酒。和半日的火車旅行,已經弄得我倦極了,所以很想馬上去就近尋一個旅館來睡一下。這時候正好他又睜開眼來叫我干第三杯燒酒了,我也順便清醒了一下,睜大了雙眼,和他真真地干了一杯。等這杯似甘非甘的燒酒落肚,我卻也有點支持不住了,所以就教堂倌過來算帳。他看見了堂倌過來,我在付帳了,就同發了瘋似的突然站起,一只手叉住了我那只捏著紙幣的右手,一只左手盡在褲腰左近的皮袋里亂摸;等堂倌將我的紙幣拿去,把找頭的銅元角子拿來擺在桌上的時候,他臉上一青,紅腫的眼睛一吊,順手就把桌上的銅元抓起,鏘丁丁的擲上了我的面部。“撲搭”地一響,我的右眼上面的太陽穴里就涼陰陰地起了一種刺激的感覺,接著就有點痛起來了。這時候我也被酒精激刺著發了作,呆視住他,大聲地喝了一聲:  “喂,你發了瘋了么,你在干什么?”  他那一張本來是畸形的面上,弄得滿面青青,漲溢著一層殺氣。  “操你的,我要打倒你們這些資本家,打倒你們這些不勞而食的畜生,來,我們來比比腕力看。要你來付錢,你算在賣富么?”  他眉毛一豎,牙齒咬得緊緊,捏起兩個拳頭,狠命的就撲上了我的身邊。我也覺得氣極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和他扭打了起來。  白丹,丁當,撲落撲落的桌椅杯盤都倒翻在地上了,我和他兩個就也滾跌到了店門的外頭。兩個人打到了如何的地步,我簡直不曉得了,只聽見四面嘩嘩嘩嘩的趕聚了許多閑人車夫巡警攏來。  等我睡醒了一覺,渴想著水喝,支著鱗傷遍體的身體在第二分署的木柵欄里醒轉來的時候,短短的夏夜,已經是天將放亮的午夜三四點鐘的時刻了。  我睜開了兩眼,向四面看了一周,又向柵欄外剛走過去的一位值夜的巡警問了一個明白,才朦朧地記起了白天的情節。我又問我的那位朋友呢,巡警說,他早已酒醒,兩點鐘之前回到城站的學校里去了。我就求他去向巡長回稟一聲,馬上放我回去。他去了一刻之后,就把我的長衫草帽并錢包拿還了我。我一面把衣服穿上,出去解了一個小解,一面就請他去倒一碗水來給我止渴。等我將五元紙幣私下塞在他的手里,帶上草帽,由第二分署的大門口走出來的時候,天已經完全亮了。被曉風一吹,頭腦清醒了一點(www.lz13.cn),我卻想起了昨天午后的事情全部,同時在心坎里竟同觸了電似地起了一層淡淡的憂郁的微波。  “啊啊,大約這就是人生吧!”  我一邊慢慢地向前走著,一邊不知不覺地從嘴里卻念出了這樣的一句獨白來。  一九三○年八月作  (原載一九三○年七月一日《北新半月刊》第四卷第十三號(該刊此期衍期。——編者注),據《達夫短篇小說集》下冊) 郁達夫作品_郁達夫散文集 郁達夫:春風沉醉的晚上 郁達夫:陽光廣場分頁:123

其他熱門新知02

人到中年,才知道當獨生子女有多苦逼  文/劉黎平  我算是七零后中的奇葩,1971年出生的,居然是獨生子,是父母提前響應國家的號召?對于國家號召這玩意,有個網友說得好,只要你不去響應它,遲早會有好處的。  提倡計劃生育的馬寅初都生了七個八個,平凡如我父母,當然不會如此先知先覺,之所以生我一個,時也勢也。  我老爹年輕時是新華書店員工,因為受姑父被打成右派的牽連,下放農村;我老娘是知識青年,沒想到去響應老人家的號召,被動地下放了。  不知道是誰噴的,說人越少,人均資源就越多,生活水平就越高,你看美國、加拿大和澳洲,地廣人稀,富得流油,我就納悶了,我出生那會,中國人口才不過九億,真他媽的那個窮啊,我爺娘所在的生產隊每到過年,每家每戶過年發的過年物資也就半個橘餅,五六顆紅棗。  橘餅每戶只能發半個,于是拿把菜刀切,每戶切一半,這可是個技術活,切得不均勻,兩家還要打架。當地人姓毛的多,有一回有人切得不好,切餅的人發怒:“嫌老子切得不好,你叫毛主席他老人家來切啊。”  其實,家鄉土也肥沃,種什么長什么,水也甜美,地下還能刨出大把煤炭,當時人也不多,但這樣好的配備只有一個結果:窮。  一年的口糧有三分之一是地瓜,生產隊每人每年四百斤谷子,而且還未脫粒,濕濕的。要挑到水電站去打谷脫粒,水電站的打谷機時好時壞,時停時轉,打幾十斤谷子要等老半天。哎,那個窮啊。  大約是我四歲那年吧,記得父母和姑父姑媽帶我上街,我看見一家商店的玻璃壇子里有一個飽滿鮮紅的果子,我不知道是啥,但我知道它好吃,于是鬧著要吃,爺娘買不起,只好無視我的要求,幸虧姑父是國家干部,掏錢買了一個,我一口咬下去,又甜又鮮,我抬頭看著縣電影院墻壁上的毛主席像,他老人家笑瞇瞇地看著我,我覺得好幸福啊。  那天,我才知道那個果子的學名:蘋果。  我六歲以前,就生活在這樣的環境里,窮得沒有任何希望。因此爺娘商量好了:就生我一個。再多生大家連帶受苦。若干年前有記者說越窮越生,瞧那種高高在上做道德判斷的優越姿態!我真想撕他嘴,怎么噴的你?  四人幫垮臺,一聲春雷,父母回城了,父親安排在教師進修學校,母親安排在縣五金交電化公司,生活頓時兩重天,條件好了,爺娘想生第二胎,然而,國家計生政策趨硬:只能生一胎,否則回鄉下種地。  那時城鄉生活水平區別特別大,窮怕了的父母,很珍惜得之不易的幸福生活,于是母親結扎,領了獨生子女證,我歡歡喜喜做我的獨生子。  在計劃經濟時代,尤其是改革開放剛開始時的城市獨生子,確實很幸福,這一點我不能否認。  那時候五金交電化似乎是天下最牛掰的公司,縣法院院長為了買一輛鳳凰牌自行車,上門來求爺爺告奶奶,居然連五金公司經理的面都見不著。公司每年夏季會給員工發放大量的防暑水果,尤其是西瓜,每個夏季都會堆滿我家的床底。  我是獨生子,沒人跟我爭,我想怎么吃就怎么吃,花樣百出,就差煮熟了吃。  而隔壁彭叔叔家有三個孩子,為了爭吃最好的西瓜,老大老二兩個男孩子打得鼻青臉腫,打得西瓜滿地亂轉。  老三是妹妹,搶不到,坐在地上嬌滴滴地哭,兩個哥哥也不知道心疼她。也許是西瓜吃得少,這妹子后來出落得如花似玉,在縣比美大賽中進入十佳,再后來嫁到臺北的大戶人家當少奶奶。  城市的獨生子,意味著物資不存在所謂的配給,父母拿回來的給孩子的福利,都是你一個人的。  我在同輩人羨慕的眼光中長大,從紅孩子班(那時的幼兒園)到高中,我都有一個綽號相隨始終:“獨生子”,其含義其實和現在的奇葩差不多。  殊不知,早年的享受也是要后來買單的,生活從來都是收支平衡,你享受獨生子女的幸福,就得擔當后來的應有的責任。  獨生子女遠離父母工作,其實風險蠻大的,而我就犯了這個風險,我一直不知道我舍棄父母之邦,把父母扔在故鄉,南下廣州重新開始是不是對的,是不是我太自私,只為自己的前途著想,現在想起來都犯迷糊。  2005年,父親查出大病,都已經是晚期了,必須得手術。按就近照顧原則,最好當然是接到廣州來看病開刀,可以一面工作,一面照料父親,兩不誤。  然而,按照經濟的原則而言則不然,爹的公費醫療在湖南才有效,對于我們這樣的中低層收入者而言,這一層因素是百分百要考慮的。  生死大事,固然不能以省錢為第一,但也不能多花冤枉錢。  這樣權衡下來的結果就是:我請假回湖南,將父親挪到長沙去住院動手術。長沙雖然是家鄉湖南的城市,其實這只是一個大范圍概念而已,從空間距離而言,根本就不算是家鄉,父母之邦雙峰縣距長沙兩百多公里,衣食之地廣州距長沙六百多公里,長沙根本就是一異鄉。  身在異鄉,我當時的心,惶惶如也。從來沒碰到過這種情況,當時還有點啃老心態,買了房,還想著從老人家那里弄點裝修費,爹卻一不小心就老了,衰了,病了,病體侵蝕他的肌體,黑瘦,枯黃,憔悴,想著當年他和母親把一個個圓滾滾的西瓜全都拋給我,讓我獨自盡情享受,如今,吃了的西瓜轉化為責任,甜蜜轉化為苦澀和艱辛,兒呀兒,你得擔起責任了。  慌慌張張叫了一輛縣醫院的救護車,六百多元,到了長沙,不敢跟兩個老人家說,怕他們心疼我的錢,我當時還在供房,說熟人照顧,只花了三百元,說得老人家歡喜起來,說熟人真好。  到長沙,將老爹送入一家專門醫院,正是深秋季節,落葉瑟瑟,老爹住院,我和老娘、老婆租那種每晚十元租金的民居,真鬧不清山清水秀的湖南怎么這么多病人,醫院外面供病人家屬租住的房間遍地開花,租屋外面的湖面上浮滿泡沫垃圾,秋風一掃,臭不可聞,就在窗外。  本來人手緊巴巴的,老婆上班的學校,白云區一所中學,校長來電話,催她回去上班,老婆說家公要動手術,校長說家公又不是直系家屬,你忙什么忙,否則就按事假扣錢。  正在供房的我家怎敢輕易被扣錢,于是老婆第二天就買站票回廣州。  這個校長也是湖南人,學音樂的,真鬧不清,我到廣州以后,最喜歡我過不去的幾個人基本上是湖南人,尤其是湖南女人。老爹在廣州檢查身體之前,我心里正七上八下,沒想到在辦公室被一個湖南衡陽籍的女領導罵得狗血淋頭,當著幾個辦公室的人罵,忍得我好辛苦,好辛苦。  后來陪老爹去看一個專科醫生,碰上開會,我硬著頭皮發短信請假,該女領導惡意地將一場會議分成上下兩場,只答應給我上半場的假,這待在廣州的個別湖南女人還是人嗎?  天可憐見,當時的大領導,也是女性,廣州人,卻宅心仁厚,說我回去是盡孝是天經地義的,快回去吧,莫擔心這里的工作,我的眼淚沒有在眼眶里流,卻在心里頭流淌,感嘆萬千地回了湖南。若不是她保護,我估計在職場不被老鄉迫害致死,也迫害致殘了。  還是說回老爹的事吧,老婆回廣州了,我真的有點慌,不對,不是有點慌,而是很慌很慌。  跑醫生那里問老爹病情,每聽一次,心情就慌一次,沒有任何樂觀消息,但對著老爹,又得強顏歡笑:“沒事呢,醫生說。”慌!  又得去跑市場,買米買菜,娘也老了,很怕她老人家在長沙走丟了,娘在年輕時跟著老爹跑來跑去,現在年老了,只能跟著我跑來跑去,而我當時完全沒有主意。慌!  幸虧當時有一個發小在該醫院實習,總算能拉上開刀的醫生吃個飯,套套近乎。  老爹手術還順利,盡管帶了止痛棒,但晚上還是痛得厲害,哼哼地不能安睡,老娘和我不停地撫摸他,徒勞地給他止痛。老娘心疼我,要我早點睡,老爹哼著,哪里敢睡。  直到下半夜,才去病房涼臺上睡著,老娘卻還沒合眼,遠處黑魆魆的岳麓山上涼風透過防盜網欄桿吹來,夢里涼涼的,心里頭忽然冒出一個概念:弟妹。  有個弟妹可真好,大家可以輪流著來孝順,大家都有覺睡,父親床頭也不缺人照顧。  在湖南耽擱了這么久,得急著回去上班了,大領導雖然好,同事們也好,但按揭這事兒半點馬虎都來不得,再超過假期就得請事假了,但老爹的出院手術咋辦?  沒有弟弟,幸虧還有個表弟,在長沙工作。表弟也是弟啊,這時候真慶幸老娘并不是獨生女,還有姐弟,還有外甥,我還有表弟。  表弟答應幫老爹辦出院手續,并送老爹老娘去車站,我千感激萬感恩地離開長沙。  在坐車去長沙火車站的路上,忽然掉眼淚,簡直是爆眼淚,一直哭到火車上,火車又載著我的眼淚,一路到廣州。  想起父親的病,那位當醫生的發小說,最擔心復發,想起老娘的辛勞,我當初離開湖南到底對不對?  如果有個弟妹在身邊,哪怕要我去安慰他或者她,也會好一點吧,安慰兄弟姐妹,其實也是安慰自己,大家取暖,人皆有兄弟,何我獨無?  2007年,父親的病又復發,當時他在廣州和母親一起給我帶小孩,他鬧著要帶孫兒一起睡,因為怕空調讓小孩受涼,他反正睡得警醒,可以給孫兒扇扇子,用他的話來說是葵扇的“微微風”可以不讓小孩受涼。  偏偏這個時候,他的病復發了,疼痛,尿道不通,進了某家軍醫院。一天到晚痛,醫生也不管,那家醫院的空調開得特別大,涼颼颼的,這讓父親更疼痛了。  我急著找熟人,看能不能對父親積極一點,找不到,母親很著急:“你老爸痛著,你想想辦法呀。”我也著急,可有什么辦法呢?上天入地找不到熟人,對父親的慘狀,醫生的反應是,連個普通的指檢都很吝嗇得不肯出手。  我沒轍了,我只好在醫院走廊里悲憤地大吼:“你們領導呢,你們主治醫生呢,都死了嗎?都給我出來。”  吼聲驚動大樓,主治醫生很生氣,和我怒目相對,我也豁出去了,瞪著他,捏著拳頭,他總算心軟了,主動給我父親做檢查,但最終不了了之,一直沒弄清楚老人家疼痛的原因。只能斷定:復發。  廣州這里是沒轍了,趕緊回湖南,去長沙,有家百年老醫院,還可以有辦法。  當時兒子還才一歲多一點,老爹老娘和我回湖南,兒子沒人帶,老婆只好帶著他第二天晚上回湖南娘家,那里還有外婆外公。  真可謂勞燕分飛,我帶著父母跑火車站,老爹一手還得牽著自己的身上導尿管,和正常人一樣,一路長跑步找車廂,跑得氣喘吁吁。  后來老婆告訴我,她也狼狽不堪,雖然是臥鋪,但每次上廁所,怕兒子被人抱走,都得抱在身上,尤其是蹲下來的時候,好不辛苦。  在長沙,暫時沒有鋪位,只好一家三口在走廊上睡著,白天熱得不行,那日頭淋下來如同開水,樹葉都燙得白花花的。走廊上擁擠,我只好花兩元錢一個小時去網吧補覺。  父親做了很多檢查,核磁共振,PTCT,等等,要承認,這家老醫院的醫生負責多了,最后大致確認:病在腹部復發。  拿著父親的診斷書,我在走廊上急得半死,汗水和淚水滾燙地流著,心里忽然幻想這世間有沒有靈丹妙藥,把老爹的麻煩一次性祛除。  還是熟人照顧,父親總算進了病房,有了病床。我和母親每天樓上樓下跑來跑去,老婆那邊又來電話,孩子總是發燒不退,說要我不告訴老人家,但父親耳朵尖,聽到了,在床上急得哆嗦。  這家醫院的醫生極其負責,每天查病房問得很仔細,雖然脾氣暴躁,一句話不對頭就把病人家屬甚至病人罵得狗血淋頭,但我也認了,只要他們認真負責。起碼父親進醫院才兩天,他們就查出了病情,不像在廣州一直耗著,痛著。  想著要不要送紅包,手里拽著一千塊錢,在醫生辦公室外等著,卻怎么也出不了手,醫生身邊總是擠滿了人,插針也得有根縫,這里連縫都沒有。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是什么,是你手里拽著紅包,要送的對象就在咫尺間,卻怎么也送不出去。  主治醫生沒送紅包,麻醉師也沒送紅包,我總疑心給父親找了最差的醫生,動了最差的手術,得到最壞的結果。  而一位同學說,他老媽生病動手術,因為兄弟姐妹多,大家商量著,辦法就多了,紅包也送了,也請醫生吃飯了,手術也滿意,聽得我慚愧加慚愧也。  在老人家關鍵時刻,能商量問題的,最好是兄弟姐妹。偏偏我是獨生子,父親則是獨子,兩代人都沒得商量。  當然,自己無能,也不能怪沒有兄弟姐妹。  父親動完手術,切了一個腎,因為病已經走到腎臟。家屬去手術室領人,護士只負責帶路安排,不負責運送。  我和母親走到手術室旁邊一間大房間,但見陰風嗖嗖,陰氣沉沉,一大群術后的病人躺在那里,一個個牙關和雙目都緊閉,神色慘淡,都是鬼門關闖過來的。  一床床帶輪子的病床縱橫擺列,老爹在何處?滿屋子找老爹,護士很嚴肅地說:“找到親人,就要喊,喊醒來,不然就睡過去和你們永別了。”這不是喊魂嗎?  在一大堆人當中找到老爹,他臉色蒼白,雙目緊閉,如同死去,我和老娘嚇壞了,一路推車,一路喊,喊他游蕩的魂。  從手術樓回住院部,端的不易也,好一道斜坡,運過去時,是下坡,怕病床下滑過快,把病人拋下來;運回來時,又變成上坡,拉得好吃勁,好似在跟死神比賽似的。  父親躺著,沒有反應。  有一位農民大哥,和我們同縣的,雖然人瘦,力氣卻大,他老婆運氣奇差,患腎癌,這據說是十萬分之一的比例。他先把老婆的車推上去,看我們吃力,走過來,一手猛力一拽,父親的病床就飛翔一般上了坡。  后來我跟他聊,他說:不曉得老婆吃了甚么東西,得這么個病。現在想起來,幸好沒有聽政府的號召,而是和政府對著干,拆屋子也好,牽耕牛也好,把谷子挑走也好,他就是堅持要生崽,結果生了三個閨女,雖然未達成心愿,但還是嘗到甜頭。這回老婆生病,家里的事情全由三個閨女管,自己放放心心地管老婆。  說到這里,他吐了一大口煙,露出熏黃的牙齒,得意地笑:“幸虧生了三個,三個好閨女。”一種抗爭之后勝利的笑容。  和父親同病房的是湖南師大的保衛科干部,六十來歲,復員軍人,老婆是省政府的,只有一個兒子,八零后,當時考上了香港大學,學的導演專業。  我每天跑上跑下,那位阿姨看在眼里,忽然責備我爸媽說:“你們兩口子怎么只生一個呢?你兒子好可憐呢,我都心疼他好久了。”  其實我當時沒覺得自己多慘,她這么一強調,我倒真的覺得自己夠慘。  這話不知怎么地就傳出去了,那些只有一個子女的家長都過來看望父親,都過來同情我,然后大家都嘆息,其實也是為自己的將來嘆息:我們都只有一個孩子,老了怎么辦,孩子將來負擔重怎么辦?  我成反面教材了。  小時候父母單位同事那些艷羨的目光,此刻都消失遠去,模糊在地平線上,而取之而來的是冷酷的現實,焦灼的現實。  我那時確實很焦灼,一種單兵作戰的焦灼和惶恐。本來嗎,為人兒女,照顧父母,天經地義,但是,不得不承認,有個兄弟姐妹,確實要好過一點。  沒有過長夜浩嘆,不足以談論人生。  我想我是有資格談人生了。  我那時候,就常常地長夜浩嘆,感嘆沒有兄弟姐妹。這種感嘆,在老爹第二次動完手術尤其強烈。  老爹第二次從鬼門關回來,身體就從來沒有清爽過,疼痛感一直不消停,起初用理療機還可以應付一陣,后來理療機也不管用,直接用嗎啡。隔三差五地住院,母親每次都得在醫院陪通宵,父親痛,母親就沒法睡,幫他按摩。  縣醫院條件差,晚間保暖措施不佳,一到傍晚,父親就催母親回去,說:你不能陪我睡這里,晚間感冒,你若病了,兒子又遠在廣州,那就兩個老人等著完蛋,你趕緊回去。  于是,母親每到傍晚,就拖著疲倦的身軀回去,看到別人一家子團團圓圓健健康康跳舞,上館子,心酸得直落淚。  我在廣州,也沒幾天開心日子,有時候和同事開玩笑,正要開懷大笑,一想到當天打電話回去問父親的病情,母親總是說父親還在痛,就實在沒有笑的心情。  我和老婆都得上班,孩子怎么辦?把岳父岳母請過來,結果過來沒幾天,他們的孫女又病了,老兩口火急火燎地回湖南,沒了老人,我只好帶著兒子去上班,安置在辦公室。  記得有一回帶著兒子去單位食堂吃中飯,兒子鬧著要吃湯粉,我把他抱在胸前,去湯鍋前,同事們驚叫起來:“你也不怕熱湯濺到孩子身上嗎?”  居然狼狽至于斯!  這種情況實在沒法維持,父親在湖南著急起來,要把我母親趕到廣州來,母親說:我去廣州照顧孫兒,你老頭子咋辦?父親罵起來:我是個沒用的人了,你管我做甚么?快去管我的孫寶,求你了。  母親一把眼淚地南下廣州,當時是隔壁的簡師母陪過來的,剛到廣州,簡師母家里就傳來壞消息,說他兒媳婦腰疼,后來查出是腎癌,又是十萬分之一的概率,真是扯淡,沒有任何工業污染的家鄉,咋就這么多病!  母親一頭掛念著老爹,一頭管著孫,那時候父親自己掙扎著去醫院化療,是母親的朋友們幫著送飯。  我也焦慮著,經常夢見孩子不見了,找不著了,或者受傷了,夢里急得哭。  有一回夢見兒子的搖籃居然放在窗戶外面,高高地掛在八樓的外空間,兒子就這么高空睡著,我急得捶胸頓足,責備母親和老婆,夢里頭嗓子都喊破了。  父親在湖南病痛得實在不行,母親只能扔下這一頭的孫兒,回湖南照顧父親,而岳父岳母得在家鄉看管生病的孫女,這人手挪來挪去,總覺得不夠用,總覺得多一雙手就好了。老天爺,從哪里增一雙手呢?又不能臨時制造。  當時先請了老婆的堂侄女當保姆,不久,岳母又拋開她的孫女,讓岳父在家鄉照顧,自己來廣州給我們帶小孩。  老天爺似乎專門挑倒霉的人下手,這么挪來挪去總算人手均衡了,結果岳母身體不適,發現是子宮癌!只得回家治病。好在老婆還有弟弟,岳母治病動手術全靠他照料,如果老婆也是獨生子女,想一想都冒冷汗。  到2009年暑期,父親幾乎已經離不開醫院了,每天晚上都巨痛,母親則一天到晚沒法合眼睡覺,從家里跑醫院,從醫院跑家里,做飯做菜,送飯送菜,穿梭往來,疲于奔命。  可憐老爹老娘,兩條老命,一個為病,一個為照顧病人,就這么慘烈地耗著。  父母山窮水盡,我必須得回家了,休年假也好,請事假也好,扣錢也好,沒薪水發也好,我都得回去了。  感謝老婆選擇了老師這個職業,正好是暑假,她起碼能全身心照顧孩子了,我沒了這層包袱,總算可以放心回湖南。  當時的老爸,只有三十多公斤了,一身的骨頭,觸摸著都手痛,心更痛,母親也瘦得叫人揪心,滿頭白發如飛蓬,用她自己的話來說:如同癲婆子一般。  那時岳母已病入膏肓,幸虧有小舅子照顧著,父親已離死不遠,但他在總是安慰愁眉苦臉的我,反復用抱歉的語調說:“兒子,辛苦你了,等我病好了,一定到廣州去給你帶孩子,解除你的后顧之憂。”  我回去之后,其實并未減緩母親的辛勞,老婆帶孩子,煮飯菜,母親送飯菜,我陪父親,但也不能從早陪到晚,還是得和母親輪流看護。就是說,母親也要和我輪流熬夜看護父親,因為實在找不出第三個人來。  與父親同病房的是一位老教師,姓凌,女兒居然是我同學,那時的校花,如今的縣地震局局長。兒女成群,且都孝順,每天自朝至夕,輪流陪護,人手之多,每天居然不用重復,我那位女同學可以兩天來一次。  而同病房凌老師的老伴,有了兒女分憂,就不像我老娘那么遭罪,連飯菜都不用送,白天陪著老頭子坐一坐聊一聊就可以了。  人多,力量果然大。  真不明白,有些別有用心的人總愛宣傳人多是負擔,連萬惡不赦的張春橋都說過:人不是負擔,人有腦子有手腳,能給社會創造財富,能生產,怎么是負擔呢?  作為縣委退休干部的姑父,也很生氣,有一次敲著桌子說:侄兒,你去找人民政府,要政府派看護人,既然你爺娘響應號召只生一個,那么政府就得負責任,照料你的老爹,而不是讓你這樣狼狽不堪。  都是些廢話,氣話,老爹病著,又不是政府病著。  當然,如果政府病了,我是不會去當孝子的,去他媽的蛋。  父親一到晚間就劇痛,劇痛就打嗎啡,打完之后就發燒,翻來覆去,需要親人肢體上的撫摸,但母親累得連撫摸的力氣都沒有了。  那時候我終于感性地明白一個道理,一個社會的人口構成合不合理,不在于人口多少,而在于青壯年在人口中占的比例,比例大,社會就充滿生機。  我感嘆沒有兄弟姐妹,有人可能會反駁:兒女多有什么用,如果都不孝順,不如不生。  這話在理,也不在理,兒女多未必是好事,但如果社會上年輕人不多,那肯定不是好事。年輕人就是社會的兒女,是全體老人共同的兒女,把范圍一擴大,問題就明晰了。  有一個很傻逼的說法:老人不靠兒女養老,靠政府養老。  政府公益服務行業是由什么組成的?還不是由人組成的?主要是由年輕人組成的!現在的退休金從哪里來,真以為是你年輕時候積攢的?非也!是從現在的年輕人中年人的手里抽出來的。社會上青壯年不夠,誰來保證生產,誰來保證養老?  人手,重要的是人手。如果把我的家庭放大,放大成一個社會,這個道理就更明白了。我的家庭人手不夠,放大成一個社會,就是勞動力嚴重不夠。  大道理不說了,還是說老爹的事。  陪了父親半個月,又得想著上班的事,但擔子全部落在母親身上是很殘忍的,老婆也得管一管岳母的事,沒有弟弟妹妹來頂,只好請護理工。  護理工是個中年婦女,我拼命地給她錢,求她多照管我老爹,她也拼命地答應。恰巧那時父親的疼痛嘎然截止,渾身輕松下來,胃口也好了,我和老娘很專業地高興起來,以為老人家又可以活一段長時間。  我居然忘記了一個成語,一個叫“回光返照”的成語。看影視上的老人回光返照,我們清醒得很,輪到自己父親回光返照,我們卻盲目了。  畢竟是自己的親人,總會抱著良好的預期吧。  父親也覺得自己好了,于是催著我回廣州上班,不能再耽誤了,我也高興地說:爺,再過十來天是你生日,我先積攢幾天假,到時候可以回來給你做72歲的壽辰。  一家人都相信這個預期,于是我決定暫時回去上班。  那天,走出病房,不忍,又回過來看老爹,握著他的手,老爹不耐煩地說:回去吧,回去上班。  我一步三回頭,看著他瘦骨嶙峋地側臥著,面對墻壁,不由得眼淚刷刷地流,心里直疼,想著一定要給他好好策劃一個生日,讓他高高興興度完最后一個生日。  沒想到,一走就是永別,生日的蛋糕只能燒給他了。  不到兩天,父親就在無人知曉中走了,不痛不掙扎地走了,請來的護工拿了我那么多錢,居然推說要去洗澡,離開病房回家,母親當時在家做飯,接到醫院電話,說父親走了,具體時間不詳。  對于護工而言,反正又不是她老爹,什么時候死的,關她什么事。  如果當時是弟妹守著,絕對不會出這樣的事情。在中國這么一個看重送終的國度,我的罪行大了。  我去父親住過的病房喊魂,叫聲爺老倌,你跟我回去吧,這里不是你睡的地方。  心里痛恨得自己不行,又幻想著如果有個弟妹,暫時替我陪護父親幾天也好,弟妹可以告訴我,父親走的時候怎么樣,說過什么話,有什么表情,對我有什么話要說……  父親就這么無聲無息地走了。希望那一陣寂靜是安詳的,而不是在無人陪伴中充滿著對死亡的恐懼。  父親走后的第一個生日,他來了,來到我夢里,一身清爽,穿青衣,高興地說,我的身體都換過了,原來的病體扔了,好舒服。  如果,父親是活著說這句話,該多好啊。  我的兄弟姐妹們,你們說是嗎? 哲理小故事:中年以前不要怕,中年以后不要悔 人到中年才知道 中年從這10件事情開始注意分頁: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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