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拓深鎖眉頭，消化剛剛爾蠻所說的話。

「那你的意思是，月手上的琉璃珠原本的主人應該是個神族的貴族?」

不過，怎麼會跟神族扯上關係?神族一向認為人族土地污穢不堪，別說踏進來，正常神族連靠近也不靠近，除了別有所圖的商人或是被抓來的奴隸。至於階級地位比較高的神族，說什麼也不會來這個令他們作噁的大城市。

沉思，爾蠻不發一語。

如果說是來接洽反叛的長老，時間差不對。然而若是無事，怎會來到這塊土地上?「不，我擔心的是廷內是否還有類似風長老的人。」就是內奸。

這也不是不可能。「你還是快回去吧，好好保護族長。」韓拓站起身，揮手趕人。「不然每次你來我這好像我逼你的，臉色難看的要死。」

爾蠻抬頭看他，不懂為何韓拓總能猜透他在想什麼。

「在說我也該準備動身了。」伸著懶腰，韓拓語氣輕鬆。「雖然肇事者已經被砍成屍塊，該查的還是得查清楚啊…」

「其實不用…」

看了滿臉擔憂的爾蠻一眼，韓拓說:「我這個人呢，說到做到。沒事最好，這一趟我當郊遊就行。」

對啊，當郊遊就行。爾蠻被他那種自信感給說服，難得露出凝重之外的微笑，好像在怎麼嚴重的事情都可以輕鬆解決的感覺。跟韓拓在一起時，都是這樣。

「不過記得準備酒等我回來啊，到時候在好好喝一場。」韓拓小聲提醒，深怕被自己老婆聽到。

爾蠻又笑，像韓拓一般歡暢。

出了韓拓家之後，爾蠻禁不住擔憂直奔廷內。

看不見的女族長在聽到他歸來的腳步聲，抬頭用飄邈的微笑歡迎他。「爾蠻，你回來了。」她從王座起身，卻差點讓自己的裙擺絆了腳。

「王上，要小心。」扶正了族長之後，爾蠻又退開一大步，不敢僭越。

女族長輕嘆口氣，以為誰也聽不到，但是爾蠻聽見了。心，抽了一下。

「是啊，坐在這位置不小心不行。」她語氣和緩悲哀，又像述說別人的事情般平淡。「風長老跟玉長老吧，我知道的。」

爾蠻並不覺得太驚訝，聰穎如她早應該知道兩長老的陰謀，只是不說出來，不想太過猜測而已。

猜測易讓人心生疑鬼，女族長並不喜歡。

「月染血，花落淚。神隕憂，祈生殆。」忽然之間，她低聲說出這句子。「爾蠻，你懂嗎?」

爾蠻搖頭，「不懂。」

「我也不懂，但是卻讓人感到悲傷…」她低下頭，緩步走向窗邊。「這是今天，神官奏上的預言。」

黑亮的髮絲隨風飄蕩，微弱的陽光照在女族長臉上，像是人間不該有的精靈。似乎瞬間，就會這樣消逝在眼前的夢幻。

爾蠻伸手想抓住什麼，於是握住了女族長的手腕。他怕，這個精靈會消失在自己眼前。回過神來，又驚覺自己的無禮。

「我僭越了。」爾蠻放開手，卑微低著頭。

所以他沒有看見，女族長臉上落寞的微笑。「不，人們都很害怕失去什麼。」包括她自己。

女族長又將臉轉向窗外，靜靜吹著微風。

這樣的感覺，好像她還看的見之時，好像回到那個”粲然”的時候。開心，無憂的粲然。

「爾蠻，你記得我名字嗎?」因為懷念，所以她要求。「可以，喚我的名字嗎?」想聽聽看，當初無憂的自己。

爾蠻掙扎了一下，有些為難。女族長感覺到他的為難，也只是了然的笑了笑。

「陪我，回寢吧。」她將手伸出，讓爾蠻牽著。

看著她細獸的手腕，爾蠻忽然開口:「粲然。」

這個名字，呼喚起來時感覺很快樂。粲然笑了，笑的真切，笑的悲傷。笑的眼淚不停落下。「謝謝你。」

謝謝你，爾蠻。可是，我感覺不到當初的自己。

「這名字，適合妳的。」看著她被布蒙住的美麗眼睛，爾蠻有些哽嚥。「粲然。」

女族長還是微笑，真的像粲然的微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