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陪誰一輩子？我也很懷疑。

看到兩個人緊握的手，初春的少女臉上慣有的紅霞，生澀不經意說出最常聽到的話『我愛你』。結果醒來依然躺在深藍色的大床，雪白窗簾被風吹了個弧度盪在眼前。

窗外是天明的魚肚白，還有一點晚秋的緋紅。

醒來，早餐，上班。

午餐，下班。

晚上回到了家脫下緊窒的鞋，點在嘴上的煙瀰漫思緒。

晚餐，洗澡，睡覺。

落地窗不留一條細縫的被關著，深藍色的雙人床一直都只有一個人躺。床邊小桌子上魚缸裡養著一隻魚，不知名字的魚。那雙一直都帶著憂鬱的眼睛看著所有一切，嘴裡吐出的泡泡終究不是語言。

關上床頭唯一亮著的燈，結束了一天。

海浪聲當成背景，現在是盛夏的傍晚時分。兩個人肩並著肩膀坐在沙灘上面，細數一些無關緊要的甜蜜愛語，我像是其中那一個又像是不相關的路人甲，靜靜的看著看著，另一個人帶著雙憂鬱的眼睛也看著我，在海浪襲上腳踝的瞬間從她嘴裡吐出了泡泡。

醒來，空氣瀰漫著鹹鹹海味。

魚缸中的魚躲進牠的水中小屋，小小的透明玻璃箱子卻像大海一樣廣闊---錯覺，應該是做夢後的錯覺。對著那無關緊要的玻璃箱子，很期待可以看到一些泡泡被吐出來。

誰能陪誰一輩子？紛紛擾擾的環境中腦袋清明的思考，這突如其來的問題我覺得是泡泡裡面的話。

那是我吐出去的泡泡裡所有的話語。

當初離家時候，對著雙親對著愛我的她我是這麼說：「誰能陪誰一輩子？別用你們的愛把我一個人關在這個魚缸裡！」

應該被關在魚缸裡的人魚王子逃了出來，喝下魔女奉上的魔藥。

『你自己也說了，沒有人能陪誰一輩子。既然你不能供養我也別叫我待在你的身邊。』

摔碎了魔藥瓶子，人魚王子呆呆站在岸邊失去尾鰭，而魔女張揚著那深血色的羽翼飛遠。

這也不應該恨誰的。

下班，慣有的動作脫鞋，然後點根煙。電話鈴響起。

「她過世了。」母親啜泣的通知。

總算是想起來了，那魚缸中的魚是那個愛我的她所送的。不知名的魚依舊有著雙憂鬱的眼睛，像是少女的風情。

那麼今晚，我又會夢到多少我們的過去？

看著床邊擺放的魚缸，牠嘴裡吐出的泡泡依然只是泡泡。終究是......誰也不能陪我過一輩子，我吐出了泡泡，消散在這紛擾的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