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兆貴

北宋書法家蔡襄，字君謨，為人正直，講究信義，學識淵博，書藝高深，同蘇軾、黃庭堅、米芾並列為「宋四家」。因他留有一部修長飄逸的鬍鬚，故有「美髯公」之謂。宋仁宗閒暇時，無意間問道，你鬍鬚這麼漂亮，睡覺時，是放在被子裡呢還是被子外？由於平時沒留心過這件事，蔡襄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晚上就寢時，他想起白天仁宗的問題，便嘗試如何擺放是好。結果，無論他怎樣放置，都覺得不舒適。就這樣折騰來，折騰去，整夜都沒睡安穩。

蔡君謨因留意鬍鬚擺放而無所措這件事，粗粗聽來只是有趣，細細想來卻有禪意在焉。蘇東坡一生寫過不少禪詩，在《書焦山綸長老壁》一詩中，就曾以此取譬，抒發過對人生哲理的感悟：君看頭與足，本自安冠屨。譬如長鬣人，不以長為苦。一旦或人問，每睡安所措。歸來被上下，一夜無著處。蘇東坡的這首詩，著眼的雖然是塵俗小事，但生發出來的道理卻值得思考。「此言雖鄙淺，故自有深趣」，正所謂「大道無所不在」。

蔡襄對自己的鬍鬚原本並不介意，經過仁宗這麼一問，便開始關注和計較起來，結果卻是無所適從。有則寓言說，蜈蚣因有百足，行走協調而又疾速。一天，牠低頭時發現自己原來有那麼多隻腳，便陷入了冥思苦想之中。如何有規律地挪動每一隻腳，才能避免互相糾纏和碰撞呢？當牠把自己的思索付諸行動時，卻發覺不知該邁哪一隻腳好了，因此動彈不得。這就像那個學步的邯鄲人，刻意地去模倣別人走路，結果連正常的步伐都邁不出去了。這說明，過度關注與刻意計較，會讓人鑽進執著的牛角尖，陷入無端焦慮和自我折磨之中。在這種狀態下，心理上的矛盾和精神上的壓力必然加劇，心靈也隨之失去了隨意的閒適和曠達的自由。

在現實生活中，有許多事情也是這樣。你不過分留意它時，以一顆平常心對待之，一般都順暢自然，一旦刻意關注，縈懷執著，總也放不下，煩惱也便相繼而生。過度關注並刻意地執著於某件事，有時會帶來嚴重的後果。

養花種草的人都知道，如果侍弄得過了頭，有可能造成花草的枯萎甚至死亡。對子女的管教培養也是這樣，關注與呵護過度，往往會適得其反，妨害子女的健康成長。對於事業發展來說，執著或許很重要，但如果不諳捨得放棄之道，刻意追求，過度執著，會讓你失去許多不該失去的東西。因為你「若自己過度執著時，即使遇到了真理，也聽不到它所帶給你的啟示」。慧律法師的這句話，是值得我們認真思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