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格友文章有感

阿過今天不搞笑(盡量!)，要來閒聊往事。

前陣子阿過的家人把阿過已經過世很久的父親遷移到一個更清幽的環境，當然各種儀式是少不了的，阿過因此也請了兩天假回南部。這次遷移的除了阿過的父親，還有阿過父親的一個朋友~~顧伯。

這位顧伯是位從大陸來台灣的老兵，以前在高雄的某單位服務，有著北方漢子的身材，沒有結婚，寫的一手好書法，因為某個特殊的際遇認識阿過的父親，所以常到阿過家裡走動。那時候阿過年紀還小，大約是五六歲的年紀。因為顧伯自己沒有結婚沒有小孩，所以對我家小孩很疼愛，尤其阿過小時候“看起來”冰雪聰明又很乖巧(這是阿過自己說的，請格友不要在意這句話的真假，這不是重點)，所以特別得顧伯的寵愛。顧伯來阿過家時總會帶些好吃的東西給阿過的家人，或者騎著腳踏車把阿過放在車前的橫桿，帶著阿過上街逛逛吃東西，不然就是帶著阿過搭公路局的車(之前的台汽客運、現在的國光客運)到高雄市區，讓阿過這個鄉下小孩開開眼界。

偶而顧伯也會帶著阿過到他部隊軍營裡的行政處待著，等他下班再帶阿過到鳳山街上逛夜市。行政處裡有很多阿姨，看到小孩總會爭著拿糖果餅乾來請，順便捏捏小臉(現在阿過的臉腫胖成這樣，不知道是不是那時候種下的因?)，當時麥當勞還沒引進台灣，對小孩子來說，到行政處給阿姨抱抱，有餅乾和糖吃就是最快樂的事了。

顧伯也會在傍晚時分帶著阿過在空曠無人偌大的營區道路上騎腳踏車或到大大的草皮上陪阿過踢球，等阿過玩累了就牽著阿過的小手到營區外吃東西，順便送阿過回家。當時的軍人薪水待遇不高，所以顧伯經濟狀況也只是一般而已，一個人飽全家飽。但是他對阿過這些小孩子們卻一點也不吝嗇，總是把阿過當成自己的小孩一樣看待。

後來阿過被送到台北念書，跟顧伯就比較少見到面了，直到他退伍後偶而會來台北，但是那時他的精神狀況已經沒有以前那麼好了(當時阿過還是小孩當然不懂也不會注意那麼多，是事後回想才了解的)。

沒有多久，阿過聽爸媽說顧伯因為身體不舒服去醫院檢查，結果診斷出來罹患肝癌，最多只剩三個月到半年的壽命了，最後送到屏東龍泉的榮民醫院去度過最後一程。其實說度過最後一程是比較好聽的，一般榮民醫院的醫療和照護水準遠不如榮民總醫院(至少當時是如此，現在有沒有好一些，阿過不是很清楚)，送到那裡說難聽一點大約就是等死。很多老兵沒有家屬的，只能在那裡孤獨地走完人生旅程。後來阿過的爸媽帶著阿過下去屏東榮民醫院看顧伯，當時的顧伯已經腹水狀況很嚴重了。他看到阿過，神情有些激動，緊握著阿過的手，但沒有抱怨病痛或多說什麼，只是勉勵阿過要好好讀書，做個有用的人。

這是顧伯生前跟阿過的最後一面，再一次相逢時已經是在屏東龍泉的榮民公墓了。顧伯身後沒有什麼積蓄，連七萬多元的喪葬費都付不出來，阿過的姐姐和姐夫幫忙出了這筆錢，讓他入土為安。因為顧伯在台灣沒有親人，也沒有子孫輩會來祭拜，所以阿過跟家人每年的清明節也會到龍泉公墓祭拜顧伯和整理。後來聽說榮民的墓地滿七年必須清出來，阿過的姐姐和姐夫又幫忙出錢出力把顧伯移到和阿過父親同一個塔裡(那時阿過的父親也已經過世)，以方便祭拜。

這些年來，阿過在每年父親忌日或清明時節到塔裡祭拜父親時，都會另外多準備一份祭禮給顧伯，免得他太孤單，也希望他在另一個世界裡能過的好一些。

阿過寫這篇文章的由來，是因為前些時日在看帕羅絲娃娃【上善若水】文章時，有感於許多老兵為國家奉獻了一輩子的青春，卻因為大時代的悲劇造成人倫的乖離，到年老時一身孤苦的離開，有些沒有家眷的，身後有沒有受到妥善的照料，也不得而知。其實不只是老兵，這個社會上也還有許多獨居的老人，生活在社會的邊緣角落，過著孤獨的晚年。阿過讀到格友文章，不禁回想起小時候與顧伯的點點滴滴，記憶仍然鮮明恍如昨日，也讓人感嘆人世的無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