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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士九百年 (蘇軾)
2007/04/03 07:44:52瀏覽1848|回應0|推薦2

學士九百年

前言

蘇軾離開塵世已經九百年了 (生於西元一0三六,卒於西元一一0一年) ,人們不論你在酒酣樂作歡笑當中或窮途潦倒、食不安飽、寢不安席之此時,皆已然忘了他的存在。尤其,歲行將盡,炎黃子孫甚至文壇上,亦無隻字片語提及此紀念年,昔時文人雅士對蘇軾過多的讚美形容,也如曇花一現,少縱即逝。相形見絀,又何足多吾一人加入評論之列,惟吾自幼喜讀古書,尤好宋詞蘇文,每至夜分,朗其文、誦其詞,意所至、興隨之,日久生形,虛擬於左右。時逢其九百週年寞誕,真難掩蓋吾對其泉湧般之敬仰與思念。故特為文,追述其生平二三事,以饗讀者焉。

蘇軾,字子瞻,自號東坡居士,元祐元年官拜翰林學士,世稱蘇學士。眉山人 (今四川縣名) ,二十二歲中進士,宋神宗朝,因反對宰相王安石新法被黜,其後宦海浮沉幾十年,再因「烏臺詩案」,被補入獄,幾近罪死,惟命不該絕,獲神宗赦免。以六十三歲高齡遠徙瓊州 (海南島) ,次年死於常州 (江蘇)

蘇軾中進士後,政途長期失意,生活潦倒,日食杞菊 (野菜) ,但在文學上的成就,卻獨步天下。他是一位才華橫溢的全能作家,詩、詞、文、書法皆有一席之地,是繼歐陽修之後,宋代詩文革新運動的文壇領袖,人言「韓潮蘇海」誠不誣也。

茲就吾採剝蘇文之華實,咀嚼蘇詞之膏味,概述其文章之特色有五,即真、富、精、曠、暢 (口訣:真不富有時金曠也要藏著) 並闡述如后:

–真

蘇軾一生的真情,寄諸所寫之詩詞居多,不同於一般詞人之處,為其生活困苦,又不失優遊形態,追求老莊思想,以求解脫。宋神宗時 (西元一0七六年) 因懷念子由而於中秋所作「水調歌頭」-「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傳誦迄今,歷久彌新。

蘇軾愛妻王弗 (西元一0五四年) 伴其宦遊生涯,隨侍照顧,因病去世時,僅二十七歲,讓正值壯年 (三十歲) 之蘇軾痛不欲生。十年後,十重的悲痛,魂牽夢縈,已為死別;魑魅逢迎,寧許生還。寫下了傳誦九百年的悼亡詞│江城子。「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前段)」,此首悼亡詞,比之袁枚「祭妹文」,韓愈「祭十二郎文」,毫不遜色,真教人生死相許。再者,所用詞采概括性強,如果蘇軾與愛妻是活著分手,縱使千山有阻,萬水有隔,雖世事如雲煙,就事實而言,尚有重逢之時。而今卻是死著離別,恁自千呼萬喚,雲山飄緲,浮雲願為寄託,風兒自願傳情,在人世間,果真有相見之刻乎!

蘇軾於一0九六年,再取妾王朝雲,或許應驗古人所言「紅顏多薄命」,年三十二歲殂謝。秦少游形容朝雲「美如春園,眼如晨曦」。蘇軾則以梅花為喻,寫了一首懷念愛妾的詞-「西江月」。「素面常嫌粉涴,洗妝不褪唇紅,高情已逐曉雲空,不與梨花同夢 (後段) 」。朝雲雖然早逝,在這首詞裡,卻由蘇軾賦予永久綿延的生命,讓吾們能在九百年後認識了這位名不經傳的美女。

–富

(周易)「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天之剛健也,以其運轉宇宙,有生命的萬物難道不是因運動而滋生不息嗎?有為的君子,各得其職,勤慎戒勉,逢勃生氣,猶如宇宙恆常之運行不止。

蘇軾學識之所以累積致富,與其求知慾望極強有關。其能苦中求學,舉一反三,學以求知,知返求學,日積月累以致富,印證(周易)所謂運轉滋生,學以致富的道理如出一轍。

蘇軾為多產作家,為文千篇,為詩詞今傳三百多篇。一般人富有後,總喜炫耀自己的財富,蘇軾亦不例外,當其學識富有時,即在宋仁嘉祐六年 (西元一0六一年) 經由歐陽修推薦,參加制科考試前,即主動獻上「進策」、「進論」各二十五篇,提出了對時政改革的必要與看法,廣論及治國理民的政治主張。其追求政治野心被及天聽 (宋仁宗) ,不達目的,則似有愧其所學, 故先師歐陽修曾對梅堯臣道:「吾當避此人出一頭地」,此即直指蘇試是也。

蘇軾在「答李端叔書」,嘗言「軾少年時,謮書作文,專為應舉而已。既及進士第,貪得不已,又舉制策,其實何所有?」可見蘇軾,為識大體者,認為大環境非自我充實學識不足以言論,又因生活潦倒,失意於政途,但既為書香世家,亦只有鞭勵自己日日更加勤奮讀書,此其所以能累積所學以致富。

–精

蘇軾善於謮書,精於用書,能取古書精髓,引經據典以為已用。「文貴其簡,簡求其當」,故其為文能鞭辟入裡,深入淺出,親切可愛,深獲人們喜歡。茲舉其一篇「與王庠書」,告訴蘇軾的女婿 (王庠) 說「書富如海,百貨皆有之,人之精力,不能兼收盡取,但得其所欲求者耳」。吾們可知,蘇文所以千古傳誦,其來有自矣。

「青出於藍」對蘇軾而言,是司空見慣的另一詮釋,其生前歐陽修之「秋聲賦」傳誦一時,無人媲美,到了蘇軾所著前後「赤壁賦」二篇傳世,北宋不暇自愛,而後人愛之,後人復愛前人之所愛,迄今傳誦九百年。

–曠

一個人心胸能曠達,非僅說大話而已,以其實也。蘇軾個性豪放不羈,政途又失意,被放逐於田園鄉野,久而久之,心胸不曠達也難。惟因其曠達而立志高遠,議論不凡,每有驚人之論述。亦因此得罪當權者,應不意外,致其於宦海難有立足之地。

〈宋史–蘇軾傳〉載:「 (蘇軾)生十年,父洵遊學四方,母程氏親授以書,聞古今成敗,輒能語其要。程氏讀東漢(范滂傳),慨然嘆息,軾請曰:﹃軾若為滂,母許之否乎?﹄程式曰:「汝能為滂、吾顧不能為滂母耶?」時值蘇軾弱冠之年(二十歲) ,其心胸即曠達如此,非屬「語不驚人,死不休」之小志。故其後能進「正統論」於宋仁宗 (西元一○五五) ,上論堯、舜三代之君,下論秦漢以至五代之君,自比范滂「澄清天下」之大志,則為其真正曠達之寫照。

由於胸懷大志,自命不凡,故所論述古人物事蹟,每持異論,茲舉三例如后:

「續歐陽子朋黨論」 (西元一0四三年) 名為續文,實乃駁論,歐文以為「朋黨,自古有之,惟幸人君辨其君子,小人而已」。蘇文認為「君莫危於國之有黨」,否定了一切朋黨。就事實而言,君子或小人結黨,自古有之,君子之朋治國,小人之朋禍國。歐文所論較為圓融,蘇文喜好異論,尤此可見。

賈誼「過秦論」一文,認為秦之滅亡,因暴失政。再有杜牧「阿房宮賦」,描述阿房宮,富麗堂皇,宮女三千,珠寶珍奇,始皇視如瓦礫,壓榨百姓成習,終致自取滅亡。而蘇軾以「六國論」續文之,認為六國之國君並不比秦始皇仁慈,僅因君善於安撫「智、勇、辯、力」四種人,缺了這四種人致無人敢舉兵造反,可見蘇軾論點新穎,或有獨到見解。

「論商鞅」一文,語言諷刺辛辣,氣勢咄咄逼人,以指桑罵槐方式,反對王安石新法。他認為新法「求治太速,進人太銳,聽言太廣」(上皇帝書) 而不利國家之治,宜採「漸進」方式改變,這種觀點應與其崇尚之儒家中庸思想有關。後來王安石新法失敗,司馬光任相,盡廢新法,蘇軾又持不同意見,又使司馬光不悅而再被貶官,排擠出朝廷。(西元一○七四) 任密州太守,自此走向田園生活,知足常樂,與世無爭,蘇軾一生心胸曠達,卻夾縫於新舊黨之間,無所偏致無被拔擢之機會,政途黯淡,值得現今官場現形之借鏡。

–暢

    蘇軾「南行前集」敘,嘗言「自少聞家君之論文,以為古之聖人有所不能自己而作者,故與弟轍為文至多,而未嘗有作文意」。這是蘇軾自謙之詞,亦可看出其行文係自然流露而出,非刻意也。又在「自評文」一文,形容自己「吾文如萬斛泉源,不擇地皆可出;常行於所當行,常止於不可不止」。由其文淺而旨遠,再次領略了他的自信心。

何遠在「春渚記聞」所述蘇軾行文–「惟作文章,意之所到,則筆力曲折,無不盡意」。吾觀蘇軾行文之所以流暢,主因為真情流露,才華橫溢,精於選題,心胸曠達外,次以其善用駢偶對比,押韻對仗,引經立論,據典發揮有相關。另諸如歷史文物之介紹、借古諷今,能獨創風格則為其選題之重點,吾人但以其善用比喻為最。例如,批評王安石新法操之過急,會給北宋帶來政治、經濟、外交、內政之危機時寫道:「乘輕車,馭駿馬,冒險夜行,而僕夫又從其後鞭之,豈不殆哉,臣願陛下解轡秣馬,以須東方之明,而徐行於九軌之道,其未晚也。」

後語

屈指一算,當一方靜止時,我們離開蘇軾只會越來越遠,誠如古人所言「逝者如斯,不舍晝夜」若時光能倒流,一切將回復從前。然在愛因斯坦「相對論」問世後就時空而言,時空是相對推移的,時光此時真能倒流,則世人與蘇軾相隔最近的時空,依然是九百年。

蘇子巳矣,是九百週年啊!人們如果你沈浸文壇,優遊宋詞蘇文,而有不讚賞感動者,吾未之聞也?援筆而紀,以頌其所遺風範云。西元二○○三年六月記。

 

( 創作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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