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道:「綾卿,我爸爸沒有見過你,可是他背得出你的電話號碼。」
她的同學綾卿詫異道:「怎麼?」
小寒道:「我爸爸記性壞透了,對於電話號碼卻是例外。我有時懶得把同學的號碼寫下來,就說:爸爸,給我登記一下,他就在他腦子裡過了一過,登了記。」
峰儀回來了,一面解外衣的鈕子,一面向內室裡走。眾人見到了許峰儀,方才注意到鋼琴上面一對暗金攢花照相架裡的兩張照片,一張是小寒的,一張是她父親的。她父親那張照片的下方,另附著一張著色的小照片,是一個粉光脂艷的十五年前的時裝婦人,頭髮剃成男式,圍著白絲巾,蘋果綠水鑽盤花短旗衫,手裡攜著玉色軟緞錢袋,上面繡了一枝紫蘿蘭。
芬蘭這時過去掀開了鋼琴蓋道:「來,來,綾卿,你自己彈,自己唱。」綾卿只是推辭。
小寒道:「我陪你,好不好?我們兩個人一齊唱。」
綾卿笑著走到鋼琴前坐下道:「我嗓子不好,你唱罷,我彈琴。」
小寒道:「不,不,不,你得陪著我。有生人在座,我怯呢!」
小寒向她父親瞟了一眼,抿著嘴一笑,跟在綾卿後面走到鋼琴邊。綾卿彈唱起來,小寒嫌燈太暗了,不住地去辨認琴譜上印的詞句,頭髮與綾卿的頭髮揉擦著。峰儀所坐的沙發椅,恰巧在鋼琴的左邊,正對著她們倆。
唱完了,大家拍手,小寒道:「爸爸,綾卿的嗓子怎樣?」
峰儀答非所問,道:「你們兩個人長得有點像。」
綾卿笑道:「真的麼?」兩人走到一張落地大鏡前面照了一照。綾卿看上去凝重些,小寒彷彿是她立在水邊倒映著的影子,處處比她短一點,流動閃爍。
綾卿立在鏡子前面理頭髮,小寒又去撫弄他的耳環道:「你除下來讓我戴戴試試。」
綾卿褪了下來,替她戴上了,端詳了一會兒道:「不錯──只是你看上去大了幾歲。」
小寒連忙從耳上摘下來道:「老氣橫秋的!我一輩子也不配戴這個。」
樓梯上的電燈又壞了。兩人只得摸著黑,一步一步相偎相傍走下去。幸喜每一家門上都鑲著一塊長方形的玻璃,玻璃上也有糊著油綠描金花紙的,也有的罩著粉荷色皺褶紗幕,微微透出燈光,照出腳下仿雲母石的磚地。
小寒笑道:「你覺得這樓梯有什麼特點麼?」
綾卿想了一想道:「特別的長……」
小寒道:「也許那也是一個原因。不知道為什麼,無論誰,單獨的上去或是下來,總喜歡自言自語。好幾次了,我無心中聽見買菜回來的阿媽與廚子,都在那裡說夢話。我叫這樓梯『獨白的樓梯』。」
綾卿笑道:「哪你自己可得仔細點,別也在樓梯上自言自語的,當心洩漏了心事。」
兩人分了手,小寒回到客室裡,他父親已經換了浴衣脫鞋,坐在沙發上看報紙。他也向沙發上一坐,背靠著坐墊。
峰儀握著她的手道:「二十年了……你生下來的時候,本來是要把你過繼給三舅母的。要真把你過繼過去,我們不會有機會見面。」
小寒道:「我過二十歲生日,你總會來看我一次」峰儀點點頭。小寒細聲道:「見了面……卻像外姓人似的……。」
不,即使過繼了出去,然而……「然而」怎樣?但他究竟還是她的父親,她究竟還是他的女兒,即使他沒有妻,即使她姓了另外一個姓,他們兩人同時下意識地向沙發的兩頭移了一移,坐遠了一點。兩人都有點羞慚。
在歡送畢業生的茶會裡,小寒走到龔海立跟前笑道:「今兒你是雙喜呀!聽說你跟波蘭……訂婚了,是不是?」
海立道:「什麼?誰說的?」
小寒撥轉身來就走,彷彿是忍住兩泡眼淚,不讓他瞧見似的。海立呆了一呆,回過味來,趕了上去,她早鑽到人叢中,一混就不見了。
她父親辦公回來了,又是坐在沙發上看報,她坐在一旁,有意無意地說道:「你知道那龔海立?」她父親彈著額角道:「我知道,他父親是個龔某人——名字一時記不起來了。」
小寒道:「我昨天跟他開玩笑,賀了他一聲,誰知他就急瘋了,想找我理論,我恰巧走了開,隨後我才知道,原來他背地裡愛著我。」
峰儀到:「那他就倒楣了。」
小寒道:「我要替他作媒,把綾卿介紹給他。」
峰儀道:「哦!為什麼單揀中綾卿?」
小寒道:「你說過的,他像我。」
峰儀道:「你記性真好!……可你不覺得委屈了綾卿嗎?」
小寒低聲道:「我不過要你知道我的心。」她站起身來,走到陽台上去,將背靠在玻璃門上。
峰儀忽然軟化了,他跟到門口去,可是兩個人一個在屋子裡面,一個在屋子外面。他把一隻手按在玻璃門上,垂著頭站著,簡直不像一個在社會上混了多年的有權力有把握的人。
他囁嚅說道:「小寒,我們不能這樣下去了……。」
小寒背向著他,咬牙微笑道:「你當初沒把我過繼給三舅母,現在可太晚了……。你要是愛媽,我在這兒你一樣愛她。你要是不愛她,把我充軍到西伯利亞去你也不愛她。」
峰儀不語,隔著玻璃,峰儀的手按在小寒的胳膊上——象牙黃的圓圓的手臂。小寒——那可愛的大孩子,有著豐澤的,象牙黃的肉體的大孩子……峰儀猛力掣回他的手,彷彿給火燙了一下,臉色都變了,掉過身去,不看她。
小寒緩緩走到陽台邊上。沿著鐵欄杆,編著一帶短短的竹籬笆,木槽裡種了青籐,爬在籬笆上,開著淡白的小花。籬上的籐努力往上爬,滿心只想越過籬笆去,那邊還有一個新的寬敞的世界。誰想到這不是尋常的院落,這是八層樓上的陽台。過了籬笆,什麼也沒有,空蕩蕩的,空得令人眩暈。她爸爸就是這條籐,他躲開了她又怎樣?他對於她母親的感情,早完了,一點也不剩。
******************(未完)******************
這其實是以前做的一份報告
那時抽到的題目是張愛玲的作品「心經」
但是因為時間很緊湊
沒有時間再慢慢著色
更不用說做花邊增加美觀什麼的了
所以就只交了很陽春的線稿上去
所幸老師要的是有沒有觸到重點
而不是畫得精不精美
(↓第七張圖拿掉顏色之後就是這副模樣^^b)
後來圖檔就一直放在電腦裡面
最近想要清一清資料夾?的東西
才又被我翻出來
於是便心血來潮將它上了顏色
文字的部份是來自當時報告的檔案
小說的文本擷取下來的
(還沒厲害到能把小說內容用詩方式寫出來)
大致上都可以連貫
不過還是有一些不太通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