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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1/27 09:53:11瀏覽1243|回應0|推薦13 | |
引用文章主題3》第三屆生命故事館「死生契闊」徵文投稿
1995年一月,我是耶穌基督後期聖徒教會的傳教士。一天,電話彼端傳來家母病危的訊息。 , 沒有歇斯底里的嚎啕大哭;沒有激動瘋狂的崩潰哭喊。我知道,這通電話只是往後悲慟的開端。 我14歲時父母離婚,家母從此就一直過著單身的日子。她病危的通知改變了我傳教的生涯。教會決定提早結束我的傳教使命,讓我回家照顧孤單垂危的母親。 〔任何成功都不能彌補家庭的失敗。對妳來說,妳的母親比所有任何在楠梓的居民都來得重要。〕我的美籍傳道部會長操著一口字正腔圓的國語告訴我:〔回家吧!回到她身邊。把福音的教導帶給她,幫她找到心靈深處的寧靜和平安。〕 會長的耳提面命成了我的新任務。我知道自己沒有起死回生的魔法,但我能盡最大的努力幫助家母在最後的一段日子裡尋著內心的平靜。 醫院冰冷的長廊是個情緒上的囚錮。擦肩而過的病患和家屬日復一日地來往走動,似乎在尋覓隧道盡頭的亮光,一盞希望。毫無感情的牆壁,卻是家母轉身面對的朋友。 她的恐懼, 她的淚水,她的無助,都藏在走廊牆壁背後。 那個深夜,她無法入眠,我陪著她在走廊上下來回踱步。突然,她停下一切的動作,輕聲問我:〔妳..可以教我怎麼禱告嗎?〕 她的認真;她的殷切;她的渴望,都流露在謙恭卑微的眼神裡。我專著地凝視著她的面部輪廓。當年意氣風發,年輕貌美的母親,曾幾何時變得如此消瘦,憔悴,虛弱? 身為傳教士,教人如何禱告我有不少經驗。但教自己的母親,這是第一次。
冷酷的長廊中,昏暗的燈光下,幼時對母親的敬畏,頓時,變成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愛憐。 時空交流,人事替換 。二十年前,她教牙牙學語的我講了一口流利的客家話。此刻,她背靠著牆,垂首合掌,跟著我一字一句地學習禱告的步驟。 我靜靜地望著母親被病纏身而萎縮的軀體,對她滿懷的愛,滿心的疼,所有的不捨,都只能靠熱淚宣洩。 〔媽,妳要對 神有信心。祂會傾聽並答覆妳的祈禱的。妳不要害怕,祂會祝福妳的。〕我這麼告訴她。 母親聽了這番話,突然潰堤地失聲痛哭起來。她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克制不住激動。 見到她最軟弱,卻也最真誠的一面,我也難以壓抑內心的悲慟,跟著母親在醫院走廊上抱頭大哭。 母親說:〔妳還年輕,還有一段很長的路要走,可是我卻看不到妳成家立業的那一天。我能活著看到妳抱著我的孫子來看我的那一天嗎?〕 醫院的病患袍掛在母親清瘦的骨架上。她背靠著醫院走廊牆壁,在深邃的黑夜裡,清澈的星光下,任情地哭泣。 〔媽,有一天,我會帶妳的孫子回來看妳的..〕我不知道這樣的誓言對她有甚麼撫慰作用,但那似乎是她當時最需要聽到一句話。母親止住了淚水,扭曲的面部表情平靜了下來。 〔好..好..好..〕 她用力地點頭,滿意地靠著牆壁閉上雙眼,兩行淚水再度無聲地順著她的臉頰滑落下來。 那是母親在她走過的血淚今生中與我的最後一次交談。 接到母親的死訊,是後母打電話來通知的。冷冷的,簡單的,草率的。 對家母生前許下的誓言,我終於在她辭世後八年實現了。 三個兒子跟著我踏上歸途,飄揚過海地回到了故鄉,駐足於母親童年的和式老家。 〔媽!看我,看我!〕天真無邪的三個兒子在家母生前睡過的榻榻米上翻滾打拳,玩得滿頭大汗,不亦樂乎。 兒子們從來就沒見過外婆,但我知道家母在天上看到這三個蹦蹦跳跳的外孫天真無邪的笑顏,她心裡的滿足和喜悅足以讓她擦拭眼眶裡閃亮的淚水,破涕而笑。 我腦海裡不斷反覆地重演在醫院長廊的那一夜,那一幕,就我和母親兩人。 我的思緒又回到了當時的心疼和不捨,彷彿在眼前看見她奮力地與命運搏鬥。 我背靠著牆壁閉上雙眼,兩行淚水無聲地順著我的臉頰滑落下來。 如果母親在靈的世界能夠聽到我的話,我想告訴她:〔媽,我把妳的孫子帶回來看妳了。妳好好保重..願 主與妳同在,直到我們再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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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